海地島,原科爾多瓦王朝總督府


    坐在原本屬於科爾多瓦王朝海地島殖民地總督的辦公室裏,看著地圖上一個個代表著勝利進軍的箭頭符號,此次維京人越洋遠征的統帥,“新英格蘭大公”哈拉爾德心中卻沒有多少歡欣鼓舞的感覺。


    事實上,在攻克海地島之後不久,哈拉爾德就已經漸漸失去了對這場戰爭的控製能力。


    時至今日,各處戰場上的近況,其實已經跟他這個名義上的最高統帥沒什麽關係了。


    ——在這場橫跨大西洋的空前遠征之中,曾經叱吒歐陸,如今卻漸露頹勢的維京人,可謂是精銳盡出,押上了整個民族最後的賭本。從挪威、瑞典、丹麥到不列顛,都有無數失去了領地或者不滿足於現有貧瘠領地的維京人首領加盟參戰。其中不乏家世悠久、背景深厚的名門子弟,以及武勳赫赫的傳奇英雄後裔。


    就算是挪威和丹麥的王室,也都分別派出了一位王子,帶著一支不大不小的皇家船隊前來參一腳。


    跟上述這些名門顯貴相比,哈拉爾德這個草根出身的偏遠地區小酋長,就顯得很不夠看了。而且他今年隻有二十八歲,論年齡和閱曆,也不如那些名門望族出身、馳騁七海多年的前輩老將們。


    即使是論戰功,哈拉爾德征服新英格蘭和偷襲海地島的勝利,在那些老海盜眼中看來,也算不得什麽,不過就是膽子大加運氣好罷了。前者是以多打少,對手又是早已被維京好漢殺破了膽的撒克遜人。後者雖然出其不意並且收獲頗豐,但最終也沒能占住地盤,隻是搶了一把就溜走而已。


    相比之下,那些從歐洲趕來參加遠征的維京首領,不是曾經在中歐的黑森林裏跟法蘭克人重裝騎士正麵對壘,就是曾經以雇傭兵的身份大戰羅馬軍團,甚至曾經是戴上過金冠的一國之君,此外還有人駕船深入內河,偷襲過倫敦、巴黎、科爾多瓦和羅馬,剩下的至少也有著參加萬人以上規模國戰的經驗資曆。


    所以,雖然出於多方麵的考慮,他們終究還是選擇了擁戴哈拉爾德這個小字輩擔當此次加勒比海遠征的主帥,但是在大多數維京海盜首領們眼中,其實隻是把哈拉爾德這個“幸運的小家夥”看作是“領路人”的角色。在闖進加勒比海之前,還需要哄著他帶路,但既然已經打進來了,那這個家夥自然就沒用了。


    如此一來,在順利攻入新大陸中部的唐人勢力範圍之後,連戰連勝的維京海盜們非但沒有團結一心,反而漸漸分崩離析了。麵對哈拉爾德的號令和指示,各路維京海盜首領一開始還是裝聾作啞、陽奉陰違。到現在已經公然在唱反調,直接宣稱:“那個來自格陵蘭島的小野人,有什麽資格給我們發號施令?”


    就這樣,在維京海盜大舉湧入加勒比海的同時,哈拉爾德這個主帥卻陷入了指揮失靈的尷尬狀態。


    除了這些不聽話的同胞之外,戰線對麵的敵人也同樣不是省油的燈——盤踞著新大陸最富饒地區的“塞裏斯人”,遠比他預想之中的更加頑強。雖然維京人利用出其不意的偷襲,還有塞裏斯人習慣了和平生活的懈怠,在開戰之初占了極大的便宜,獲得了異常豐厚的戰利品。但剩下的塞裏斯人諸侯依然在竭力組織反抗,迄今沒有任何打算投降認輸的意思。哈拉爾德幾次派去墨西國索要貢金的使者,都被割了耳朵丟回來。


    而且,在之前一係列貌似節節勝利的戰鬥之中,維京人雖然獲得了數量龐大的財富,但同時也已經損失了至少一萬人,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哈拉爾德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心腹嫡係,尤其是那些正麵硬撼塞裏斯人艦隊和要塞,奪取製海權的關鍵性硬仗,幾乎都是哈拉爾德的部下和親密盟友在打。至於其它那些遠道而來的維京領袖,隻是一心忙著偷襲和洗劫那些不設防的市鎮。而在遠離斯堪的納維亞故鄉的新大陸,這樣數量的人員損失,對於任何一個維京人首領而言,幾乎都是無法補充的。


    另一方麵,作為被動挨打的一方,新大陸的塞裏斯人自然承受了更多的損失,光是被殺死和俘虜的人口,就已經超過了二十萬。但考慮到這裏是對方的主場,敵人擁有龐大的數量優勢和無窮無盡的恢複能力,而維京人的後方卻遠在大西洋的另一端,這樣的消耗戰顯然是沒法一直打下去的。


    當然,如果僅僅是敵人頑強善戰,倒也不是沒辦法解決。維京人在曆史上也遇到過這樣富有韌性的強敵。哈拉爾德之前曾經製訂過一套複雜的作戰計劃,並且不惜派遣自己的嫡係船隊,將其逐一落實:首先通過偷襲東海望(委拉克魯斯)和甘泉島(牙買加)的軍港,重創了唐人在東海岸上為數不多的武裝艦隊。又通過火燒快活城(新奧爾良),摧毀了唐人在東海岸最大的造船廠,從而一舉奪取了製海權。


    再接下來,因為偶然和幸運,他又成功策反了帕倫克城這個位於塞裏斯人勢力範圍腹地的土著強邦,如果能夠把所有闖進加勒比海的維京武士擰成一個拳頭,或許就可以試著以帕倫克城為跳板,全軍出動,登陸強攻,直搗墨西哥穀地,一舉打倒新大陸塞裏斯人諸侯之中的最強者,從而奪取整個新世界的霸權。


    但問題是,其餘維京海盜首領的拒絕配合和自行其是,使得哈拉爾德的一切後續計劃都成了泡影。


    現在肆虐於加勒比海的數萬維京海盜,其實根本不存在一個可以震懾大眾,主持大局的領導人,也沒有什麽戰略戰術可言,所謂的作戰,不過是幾十個維京海盜領袖在帶著船隊隨意遊蕩而已。甚至為了爭奪戰利品和可以充當老巢的島嶼,一些維京海盜都已經開始了內部的互相火並,而哈拉爾德根本管束不住。


    更要命的是,就在加勒比海的局勢完全失控之時,一批又一批的維京同胞冒險家,還在斷斷續續地從歐洲趕來“一起發財”,讓哈拉爾德這位“新英格蘭大公”不由得憂心忡忡,總是擔憂自己會被人給背後捅刀、抄了後路——若是當他被困在加勒比海戰場上,一邊跟其它維京人首領勾心鬥角,一邊跟塞裏斯人諸侯打生打死的時候,卻被後麵才來的某個家夥奪取了新英格蘭,讓他無家可歸該怎麽辦?在缺乏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充斥著爾虞我詐、暴力至上、勝者為王觀念的維京海盜群體裏,這樣的事情可是屢見不鮮啊!


    所以,在攻下了海地島的半年之後,哈拉爾德這個當得沒滋沒味的最高統帥,就已經在策劃開溜了。


    不過,在放棄海地島的前進基地,帶著豐厚的戰利品返回新英格蘭老巢之前,他還是得要履行一下身為維京聯軍統帥的職責,給剛剛從歐洲趕來入夥的“誌願軍”,安排一下後勤、宿營和作戰任務。


    盡管新來的這幫家夥,身份實在是有點兒微妙——其中相當一部分甚至根本就不是維京人!


    看著眼前這個病歪歪的老頭子,還有他身後那些打著英格蘭王國的火焰紋章旌旗的雜牌軍,哈拉爾德不由得感到一個頭兩個大:“……上帝啊!在這場屬於我們諾斯人(維京人的自稱)的遠征之中,您這位投靠了倫敦鐵王座的萌島伯爵,還有這些撒克遜人和凱爾特人,又來湊什麽熱鬧呢?”


    “……沒辦法啊,我們是奉吾王查理二世之命,前來新大陸討伐異教徒的十字軍……”


    對方苦笑著答道,“……說實話,我也並不想來的啊,但若是抗命的話,就得進宗教裁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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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場維京遠征啟動之前,雖然北歐地區的基督教會進行了不少宣傳活動,試圖把它描述成一場打擊異教、傳播信仰的十字軍聖戰,並且吸引除了維京人以外的其它歐洲基督徒一起參加。


    但無論是盤踞西歐和中歐的法蘭克人,還是地中海沿岸的羅馬人,對此都顯得興趣缺缺、反應平淡。唯有在“虔誠者”查理二世統治之下的英格蘭,卻因為國王的竭力推動,而形成了一波十字軍的狂潮。


    當然,從實質上來說,這其實是炎之王朝發動的一場政治大清洗和異族大流放。


    昔年,法蘭克王國的末代儲君“斬龍者”卡洛曼三世,高舉著火焰紋章旌旗,渡海登陸不列顛,於倫敦安放鐵王座,作為王權象征。之後又曆經幾代君王的艱苦奮戰,才擊敗了原本盤踞不列顛各地的凱爾特人、維京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貴族,讓這個島國初步統一在了炎之王朝的鐵王座腳下。


    然而,炎之王朝盡管用武力征服了英倫七國,但依然殘留著不少凱爾特人、維京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貴族領主,並且掌握著龐大的土地、財富和兵力,隨時威脅著炎之王朝這個外來政權。


    為此,不列顛鐵王座的最新一任主人,“虔誠者”查理二世又打著“純潔信仰”的旗號,實則推行更換統治民族之事,大肆設立宗教裁判所,以肅清不列顛境內的異端、女巫和異教徒為名,捏造各種罪名,大肆剝奪凱爾特人、維京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貴族的爵位和領地,以更加可靠的法蘭克貴族取而代之。


    經過“虔誠者”查理二世連續二十多年的折騰,整個不列顛八成以上的土地已經更換了主人,由渡海而來的法蘭克貴族統治。隻有剩下最後一小撮凱爾特人、維京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貴族領主,在信仰虔誠方麵實在挑不出毛病,對待王室方麵也一向馴服,一時間不好羅織罪名。


    正當“虔誠者”查理二世坐在鐵王座上,發愁該如何“********”的時候,維京人這場轟轟烈烈的越洋遠征,卻給了他足夠的靈感——於是,一向標榜信仰虔誠的查理二世,立刻宣布他的國家也要參加此次聖戰。然後給大不列顛島上最後一批苟延殘喘的維京人、凱爾特人和撒克遜人貴族領主,發出了最後通牒:要麽進宗教裁判所承受各種酷刑拷打,最後頂著“缺乏虔誠的偽信徒”的罪名上火刑架;要麽將領地和城堡交給查理二世“代管”,然後帶著整個家族參加前往新大陸的十字軍,以顯示對上帝的虔誠……


    於是,在法蘭克人軍隊的逼迫和教會神父的恐嚇之下,大不列顛島上最後一批苟延殘喘的維京人、凱爾特人和撒克遜人貴族領主,不得不流著眼淚交出了他們的領地和城堡,然後乘上“虔誠者”查理二世“慷慨讚助”的船隻,前往遙遠的新大陸,去賭一把未知的命運,希望能夠在那裏找到新的家園。


    其中,萌島(馬恩島)伯爵哈羅德.格裏芬,一個雖然身上流淌著維京海盜的血脈,但卻以軟弱膽怯而著稱的老好人,被查理二世任命為這支“流放者十字軍”的最高指揮官。


    ——很顯然,對於這支混雜著大批老弱婦孺、士氣和軍容都糟糕透頂、跟自己也並非同胞的“不列顛流放者十字軍”,已經在加勒比海初步站穩腳跟的維京海盜們,是非常之不待見他們的。


    如果是在歐洲的話,這群維京海盜早已把他們洗劫一空,然後殺掉老弱,留下青壯擄掠回去當奴隸了。隻是如今他們已經在加勒比海搶到了太多的財富和奴隸,實在看不上這幫從不列顛過來的流浪漢。而且不管怎麽說,維京人這次也確實是打出了十字軍聖戰的旗幟,好歹要講究一下吃相,給神父們留點兒體麵。


    於是,哈拉爾德在跟其它維京海盜首領商量了一下之後,就打發他們去剛剛舉起造反,正在向維京人求援的帕倫克城邦,代替正牌維京人跳進那個火坑裏充當替死鬼,好歹在覆滅之前發揮一點餘熱。


    就這樣,這支彷徨而又迷茫的“流放者十字軍”,就在懵懵懂懂之間,踏上了前往瑪雅王國的不歸路。


    緊接著,作為維京聯軍主帥的“新英格蘭大公”哈拉爾德,也宣布自己“功成身退”,辭去了維京聯軍統帥的職務,將自己盤踞的海地島,送給了最近新來的一位瑞典伯爵,然後將劫掠到的財物和奴隸裝上船隻,借著初夏吹起的第一陣南風,揚帆返回了北方的新英格蘭老窩。


    接下來的事實充分證明,哈拉爾德在這個時候的及時抽身離去,乃是一項絕對英明的決策。


    若是再拖延一段時間,他恐怕就走得沒那麽輕鬆了。


    ——因為,在被動挨打了半年之後,已經徹底激發出了血性的唐人,終於吹響了反擊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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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五月,正在被維京海盜蹂躪的古巴島北岸,突然出現了無數影影綽綽的船帆。


    又過了片刻,荒涼的海灘上就已經布滿了衝攤的小船,和螞蟻一樣搖搖晃晃爬下船來的唐人士兵,其中也夾雜著一些雕麵紋身的歸化土著。從老人河口(密西西比河口)到這裏的長距離海上航行,似乎讓許多人還有些不適,一些人幹脆死死攀在船邊嘔吐起來,或是大口呼吸著海風中濕潤的新鮮空氣。


    跟一大堆同伴蹲在陰暗船艙中好幾天的經曆,對於之前從來沒見過海的一些人來說,足以成為他們終身的夢魘,因此在投入戰鬥之前,他們還需要一段足夠的時間來恢複精神和體力。


    盡管如此,看著一麵麵代表著新洲馬氏的熊貓戰旗,在灘頭和海麵上獵獵招展,還是前來接洽的古巴島唐人一個個熱淚盈眶。在維京海盜駕著龍頭戰船到處肆虐的這幾個月裏,他們真是度日如年地期盼著自己人的熊貓旗幟,能夠出現在視野之中。時至今日,才終於如願以償。


    ——這些都是響應了海東大將軍幕府的征召令,從海西大平原(密西西比河大平原)各處,趕來參戰驅逐“維京白夷”的各藩義勇軍。按照馬千竹親王的許諾,凡是在這場“攘夷之戰”中立功的勇士,都能在富饒的加勒比海諸島上,分得新的封地和莊園,甚至開國立藩、躋身諸侯:反正如今已經有好些藩國被維京海盜殺到絕嗣了,正好可以用他們遺留下來的土地和爵位來酬謝功臣。


    在他們背後的海麵上,是眾多大小造型迥異的運輸船,為了組織這次收複古巴島的登陸戰,一次性向前線運去數萬的兵力和相應數量的輜重,墨西哥灣北岸的諸多唐人藩國,不僅搜盡了各自海邊一起能夠找到的漁船、商船、遊艇和戰船,還征用了不少老人河上的內河船來湊數。運兵航渡的一路上堪稱是險象環生,不過好在一路上都沒遇到維京海盜船的截擊,最終絕大部分的運輸船還是成功抵達了目的地。


    於是,在稍事休整之後,渡海登陸的三萬五千北方義勇軍,就配合島上還在負隅頑抗的唐人軍民,對還在古巴島上戀棧不去的維京海盜,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清剿作戰,打響了戰略反攻的第一炮!


    與此同時,成千上萬的士兵、戰馬和船隻,還有數不清的軍械、輜重和器械,正在沿著新大陸西海岸的太平洋航線,源源不斷地向著墨西哥穀地匯聚、集結,最終形成龐大的軍團,在象征著新大陸唐人勢力的熊貓戰旗之下,默默地厲兵秣馬,隨時準備向著東方海上的入侵者,亮出複仇的利劍。


    然後,沒等分散在加勒比海和墨西哥灣各處的維京海盜們,收到古巴島上的敗報,加勒比海上颶風頻發的雨季就已經悄然降臨,讓這些習慣縱橫於北方冰海的維京人,初次見識到了熱帶氣候的可怕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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