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楊書勤見傅容半響沒有動靜,探頭眼尖地瞅見信紙空無一物,咦了一聲困惑道:“夫人莫非封裝的時候拿錯了?”


    傅容將東西往翹頭案上一擱,看著上麵“薛紛紛”三字,忽而低聲一笑,“她是故意的。”


    說罷繼續手中事情,注意力重新放回地圖上。


    然而那句話卻讓楊書勤分外不解,“此話怎講?夫人為何千裏迢迢故意寄張白紙來?”


    傅容不語,隻偏頭睇他一眼,自有一派威儀渾然天成,楊書勤便自覺噤聲不再多言。


    起初傅容也跟他一樣不解,然而無意間瞥見右下方一角被捏過的痕跡,一看便知被拿在手中許久。想來那丫頭不是捉弄他,而是當真為難了許久,轉念一想磨蹭恁長時候竟然也沒寫出一個字,委實該打。


    傅容停了停,召人拿來筆墨抬筆欲書,卻見方才那戴頭巾穿裲襠襖褲的士兵去而複返,遞上另一封書信:“方才遺漏了一封,是同一時間從粵東寄來的,請將軍查看。”


    信上並未署名,傅容接過,打開掃了一遍上麵內容,愈看愈麵無表情。


    不多時將信封揉成一團扔進油燈裏點燃,瞬間化為灰燼,他朝身旁楊書勤道:“我不在的這些時候,你可知道平南王府出了何事?”


    從他看信時臉色便不大好,楊書勤立在一旁沒敢言語,現下忽被提名有些惶惶,“屬下就上回送夫人回去路過一次王府,後來便隨您來了此地,對那邊的事沒在意過。”說罷忍不住又問,“可是信裏說了什麽?”


    “陸井沛兩次害得紛紛險些小產。”傅容凝眸,看到這消息時如受重擊。


    一直沒將陸井沛放在心上,不過是個被嬌慣壞了不知輕重的姑娘罷了,她做的那些事在傅容眼裏亦是十分可笑,簡直是小孩兒的把戲,不足一提。偏她的驕縱與薛紛紛不一樣,薛紛紛使性子時既讓人無奈又覺憐愛,好似她如何胡鬧都能包容,而陸井沛的所作所為除了讓人不能苟同外再無其他。


    她這回竟然找到粵東平南王府去,甚至當著平南王和陸震的麵對薛紛紛動手,簡直愚蠢衝動至極。且不說她是受了何種刺激,但憑企圖傷害薛紛紛一點,便讓人無可忍受。


    那信裏最後其實還有一句話。


    “陸姑娘如此,傅將軍也應自重,事不過三。”


    雖說得不甚明白,但其中蘊含的意味卻要透過紙張傳遞出來。這人是想表達若仍舊如此便不會善罷甘休。如此極近隱忍的話,傅容頭一個想到的人便是……


    薛錦意。


    他肅容,暫時擱下手頭工作,向下吩咐道:“查明陸震家底,連同他在朝為官的這些年與各處的走動,另外陸家長女陸井沛在粵東王府的具體情況也一並匯報了。”


    說罷見楊書勤準備下去,便把人叫住又補充了句:“所有事情不遺巨細,條分縷析地呈遞給我,不必手下留情。”


    楊書勤怔了怔,鮮少見到大將軍有將人逼至絕路的時候。


    傅容的胸襟一直如同他的名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不是沒脾氣,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像眼下這樣盛怒的情況委實罕見,可見他口中的陸井沛是何等過分。


    原先楊書勤對她有所耳聞,一直抱著觀看好戲的態度端看將軍如何收場,未料想這女人是何等的能耐,竟然能尋到別人家去鬧事,也算是陸震教出了一個好女兒。


    *


    陸震為官不廉是事實,隻不過缺少確鑿的證據。


    事後一查果真漏洞頗多,稍微查出一點端倪便能順藤摸瓜,牽一發而動全身,背後的婁子捅了不少。楊書勤將那本關係陸家生死的走動冊子交到傅容手上時,並說了一件事:“上回在薛家,因著陸井沛動手對夫人無禮,陸震氣得不輕,當場便昏了過去,醒來已罹患中風,偏癱在床不能走動,早幾日被撤去官職,如今正在蘇州府頤養天年。”


    傅容接過翻了翻,隨手扔在桌案上朝他睨去,“楊副將怎麽看?”


    “屬下不敢妄加議論,不過既然陸震已經落得如此下場,再落井下石反而畫蛇添足,不如將這簿子收起,屆時或許能派上大用場。”他一板一眼恭謙道。


    聞言傅容點點頭,向後倒在椅背上懶怠地靠著,伸展了雙腿徐徐道:“不錯,我也正有此意。”


    楊書勤瞅了眼桌上,“那這東西是……”


    傅容擺擺手,“拿下去收著,繼續監看陸家。若是陸井沛再有任何動作,隨時阻攔,不必客氣。”


    楊書勤應了一聲退下,臨到營帳門口又拐回來,呈遞上筆墨在他麵前鋪展開,嘿嘿一笑,“將軍不是要給夫人寫信?已經過去許多天了,總不能讓人等急了。”


    傅容一笑,意味不明,“楊副將倒是對我夫人十分上心。”


    楊書勤忙搖頭,“哪敢哪敢,屬下怎敢打夫人主意。”


    話越說越沒譜兒,傅容本就不悅,這時哪有心思聽他油嘴滑舌,端正神色道了聲出去。


    楊書勤自討了沒趣,悻悻然退下。


    帳中便隻餘傅容一人,桌上鋪設宣紙,五峰紫砂筆架上擱著紫毫筆。他提筆蘸了蘸墨汁,思量片刻便動手,筆跡徑直蒼勁,透著幾分灑脫之氣。


    “近日一事為夫已聽說,委屈夫人受驚。此事是我疏忽導致,夫人心中有氣,待我回去之後任憑處置。我已查明前後緣由,陸家如何全權交由我料理,紛紛不必為此勞心費神,隻需養好身子等待小豆花降生便可。”


    到此停筆,閉眼便是薛紛紛一顰一笑浮現腦海,杏眸含嗔,嬌嬌俏俏。


    是以直起身又在最後添了一筆,“為夫很掛念小豆花和他娘親。”


    事後封好信封寄出,邊關行走不便利,幾乎一個月後才收到粵東來的回信。


    打開一看裏麵隻有一字。


    “哦。”


    這回總算是肯寫字了,可惜卻讓傅容恨得牙癢癢,好氣又好笑。


    翻到背後一看竟然還有一行字,“可是小豆花的娘親不掛念你。”


    真是個別扭的小姑娘。


    傅容饒是心頭有千萬緒,此刻兩人相隔千裏也莫可奈何,隻能盼著早日回去見她一麵。


    然而情況並不樂觀,半月前大越軍隊與烏塔交戰,烏塔實力與兩年前截然不同,作戰手段井然有序,難以突破。兩方實力相當,僵持不下,再打下去非但沒有結果,反而浪費兵力,是以雙方協調各退兵十裏安營。


    如若局勢仍舊沒有突破,要打敗烏塔這族便成了拉鋸戰,短期內無法攻破。


    他匆匆寫下幾句話封裝信封,喚人拿了下去,複又埋首於軍務中。


    *


    立秋之後天氣便益發地冷了,連綿雨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溫度驟然降低,些許抗不得凍的甚至已經捧起手爐來,譬如薛紛紛。此刻她無比的慶幸是身在粵東而不是永安城,粵東如此,更別提永安該冷成什麽模樣。


    她是最受不得凍的,每到冬天屋裏便要升起好幾個火爐,饒是如此仍舊冷得心口發疼,渾身哆嗦不已。她一受凍指甲蓋兒都是紫的,鶯時剛伺候她的時候不知情,有一回看見還以為是中得毒,嚇得趕忙去通知平南王夫婦請大夫,後來才知是體質原因,與中毒無關。


    薛紛紛正蓋著雲紋薄毯坐在短榻上,背倚著官綠緙絲引枕讀傅容寄回來的信件。


    她口中含著一顆烏梅將信件來來回回看了三四遍,抿起櫻唇,牽出一抹淺淡笑意。


    心上字跡略微匆忙,隻簡略地道了一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夫人做不到的,為夫替你。”


    此話能引申出多種含義,端看人如何理解。薛紛紛卻是能全部領悟,將信紙重新折疊整齊收在床頭桌幾抽屜中。裏麵除了傅容寄的兩封家書外,另外躺著一本嶄新的綠封本子。


    鶯時在一旁酸溜溜地道:“小姐和將軍可真有閑情逸致,千辛萬苦地寄一封家書,各個惜字如金。一個回了哦,一個回了是,若是給那些個送家書的人知道非不氣死。”


    薛紛紛從抽屜中拿起本子斜她一眼,“怎麽,你不服氣?”


    鶯時誇張地道了聲冤枉,“哪敢,人家隻是欽羨小姐與將軍伉儷情深罷了!”


    “算你識相。”薛紛紛彎了彎眸子決定不跟她一般計較,讓飯飯扶著坐在桌案上。


    近來邊關之事她略有耳聞,傅容這陣子大抵十分繁忙,從那一行字便能看出。是以薛紛紛不再寫信擾他,合著又不是沒事做,如今已將軍四個月身孕,她小腹微微隆起,這才算是有了點真實感。


    隻不過孕吐反應仍舊不見好,無論吃什麽一到子時必定得吐出來,唯一能入口的便是四季果脯的醃烏梅。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霸王票麽麽噠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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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蟲子泥嚎~*泥嚎~=3=


    我跟紛紛一樣,天氣一冷手指甲都凍得發紫qaq。


    有一次同學看見了還說我塗指甲油,我說不是啊啊是太冷了,他還說我不承認,差點友盡!!(╯‵□′)╯︵┻━┻


    最近一直在思考紛紛是生男孩好呢還是生女孩好呢……


    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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