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裏?”我看著王子君,又注意到她無意識落在小腹上的手,張大嘴巴,“你懷孕了?”


    王子君一臉小媳婦兒樣地點了點頭,看著蘇銳的表情簡直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完全不像以前那個一言不合上房揭瓦的女漢子。


    蘇銳那張萬年融不化的冰山臉也像是碰上了全球氣候變暖,嘩嘩嘩地往下淌水。滿臉閃爍著慈父的光輝:“醫生說已經三周了。”


    君君在邊上點頭,又摸了摸明明還是扁平的肚子:“現在還是個小肉芽,b超裏麵就是一點點大,真是好神奇哦。”


    “神奇神奇。”我翻著白眼應和著,前段時間還能鬧得死去活來,這麽快就懷孕了。心裏莫名就閃過一陣失落,總覺得君君一懷孕,我們就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目光一轉,看向蘇銳。他臉上的笑容怎麽都藏不住,甚至還有些自得。


    頓時覺得這個事情肯定是蘇銳動的手腳。真沒想到,現在不僅女人用懷孕留住男人,男人也可以用懷孕留住女人。


    不知道為什麽,我下意識看向秦淮,就見他盯著君君的肚子,若有所思。我暗暗用手肘頂了他一下,用嘴型說:“你想都別想。”


    他對著我勾了勾嘴角,那笑容簡直意味深長。


    “喬喬,你的手怎麽了?”君君注意到我包紮的手,緊張兮兮地開口,我擺了擺手,一臉的無所謂:“沒事,就是舀湯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我媽較真,就讓我到醫院看看。”


    “那他怎麽也在這裏?”君君指著秦淮。


    正如我對蘇銳有著莫名的敵意,君君對秦淮也有敵意。這可能就是一種覺得自家閨蜜就是最好的,任何男人都是高攀的感覺。


    “我帶她回家。”秦淮搶在我開口之前回答,“回家”兩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怎麽聽怎麽讓我覺得別扭。


    “他的意思是,送我回家。不過現在你們既然都在這裏了,那我也沒必要搭他的車了。”說著上前擠開蘇銳,挽起君君的手臂:“反正我回去也沒什麽事情,我跟你們一起回去啊。順便看看我小外甥的照片。”


    “這有什麽好看的啊,就那麽一點點大。”君君紅著臉。


    我發現,自從她和蘇銳在一起之後,這性子就變了,原本還能說是個小辣椒,可是現在這周身的棱角都被磨平了,整個人圓潤得就像是鵝卵石。


    “我們等下要去領結婚證。”蘇銳淡淡地說了一句,言下之意:你就不要當電燈泡了。


    就算我臉皮再厚,也不可能腆著臉讓他們帶著我去領結婚證吧。當下就有些迷迷瞪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你們還沒訂婚,領什麽結婚證?”


    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尷尬。


    我撓撓腦袋:“也是,訂婚就是個形式,你們去吧。新婚快樂啊。”嘴上這麽說著,可是心裏怎麽想怎麽不舒服。


    君君和我是穿開襠褲的友情,我當然希望她能幸福。婚姻是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事情,怎麽可以連個訂婚儀式都沒有。


    之前就聽君君說過蘇家的人好像不是很喜歡她,要是那麽稀裏糊塗地因為孩子領了證,然後婚後不幸福,那不是害了自己一輩子嘛。


    我腦子裏跟擰麻繩一樣地擰成了一團,心裏更是堆了一堆大石頭,雜草叢生。


    秦淮在後麵拉了我一下,幫我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家人呢?”


    蘇銳和君君的表情同時一頓。


    我心裏也是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感覺像是螞蟻一樣爬上我的身體,讓我渾身都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等下就帶君君回家。”


    我差點就撲上去了。蘇銳這算什麽,君君和他在一起那麽長時間,他竟然連家裏都沒有搞定,還讓君君懷孕了,這算什麽男人?


    君君一把拽住我,眼中的懇求讓我到嘴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上了秦淮的車。車子靜靜地停在車庫,我瞪了半天,瞪他:“怎麽還不開車?”


    “我在想蘇銳。”


    “你想他幹嘛?難不成你對女人失去了興趣,要搞男人了?”我心情本來就不好,說話更是沒了輕重顧忌。


    秦淮磨了磨後槽牙:“你這人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我氣急,咬著牙說:“你吐一個給我看看。”


    他瞪著我,半晌,突然就笑了:“我剛剛隻是在想,我肯定不會像蘇銳那樣,喜歡一個人,我就會讓她安枕無憂。而不是顧慮那些根本就不需要女人考慮的事情,全身心地做我的老婆。”


    “夢想很美好。”我幹笑,就他家那一對父母,我還真不相信秦淮能把他們給說通了。


    他估計是知道我不相信,再不辯解,開車離開。


    到家的時候,老路同誌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茶,看見我和秦淮進來,先是看了一眼我媽,見她沒什麽反應,才跟秦淮打招呼:“小秦啊,知道叔叔來了特意過來找我下棋的?”


    我嚷嚷一句:“爸,你就別自作多情了。”


    秦淮拉了我一下:“是的,上次被叔叔贏了那麽多局,就想著怎麽也要贏點回來。”我扭頭看他,就見他一張臉上的笑容簡直是真誠無敵。


    我爸笑得臉上都打褶子了,樂顛顛地拿出棋盤,兩人就開始進入戰局。


    我溜進廚房,就見我媽把砧板剁得“啪啪”響,把我給嚇了一跳。


    “媽,你吃火藥了?”


    “你才吃硫磺了!”我媽瞪我一眼,舉著刀,“你來吧,我沒心情。”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刀,一邊切菜一邊試探著說:“媽,這秦淮可是你塞過來的,不是我上趕著讓他過來的哦。”


    她白我一眼:“不是這個事兒。我把秦淮找過來,就為了壓那個方穎一頭。什麽人,找個二世祖就了不起,讓她看看,什麽是暴發戶,什麽才是富二代!”


    我心下稍安,不是我的事情就好。


    又切了會兒菜,想了想問:“難道,是我爸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話音剛落,就見我媽神色一變:“你說你爸這個人,之前不是說接了什麽活嘛。本來都要開工了,他說什麽一個兄弟家裏不好過,就把那活兒讓人家了。誰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人家家裏不好過,我們家借他們點錢不就好了,有必要把幾百萬的工程拱手相讓嘛。好嘛,現在兩手空空地回來了,真是氣死我了。”


    我一直知道我爸這個人義氣,可這麽義氣的確是有點缺心眼了,也難怪我媽會這麽生氣。


    幫她摸了摸後背:“沒事,反正這錢都能賺回來的,沒準到時候這人發達了就想起我們了。”


    郭女士哼了哼,不置可否地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我媽正在氣頭上,現在說什麽估計都聽不進去,隻好埋頭切菜。


    “喬喬,你手機響了。”


    我爸在外頭喊我。我擦了擦手,走到客廳。看著來電顯示,我心裏雖然覺得奇怪,還是接起了電話,一副輕鬆的口氣:“君君,要請我吃喜糖嗎?”


    那頭是沉重的喘氣聲,我心下一緊,迭聲問:“君君,你怎麽了?”


    “救命,319國道……”


    接著,那頭就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就像墜入冰窖,鋪天蓋地的寒氣讓我無所適從。隻能一把拽住秦淮的袖子:“319國道,君君出事了。”


    車子從我家的車庫駛出,秦淮連著闖了五六個紅燈,還沒靠近,就看見前麵人聲鼎沸。


    我跌跌撞撞地下車,衝到了出事的地方。


    是蘇銳的那輛車,君君坐在副駕駛,仰頭靠在靠背上,身下的血染紅了褲子,觸目驚心。邊上的蘇銳趴在方向盤上,但是微微顫動的肩膀讓我們知道他還活著。


    消防隊正用焊刀切割著扭曲變形的門。


    我撲了上去,從窗戶伸進去,拽住了君君的手:“君君,你撐住啊。想想你的寶寶,它還那麽小,你就不想等它出來看看它嗎?”


    君君已經神思無主了,聽到我這句話,渙散的目光總算是聚焦了一些,單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寶寶。”


    我心裏一酸,就想著剛剛看見君君的時候,她臉上溫暖而甜蜜的笑容。


    “小姐,請不要影響我們救援。”


    我連忙鬆開手,退後一步。


    “另一輛車呢?”環顧四周,卻沒看見另一個肇事車。蘇銳的車明顯就是被另一輛車給撞的,為什麽現在就隻有這麽一輛車?


    “小姐,你不知道吧。另一輛是輛渣土車,早就跑了。”邊上有目擊者聽到我的話開口,然後搖了搖頭,“不過那個渣土車的司機人品差了一點,但是技術還不錯,快撞到的時候轉了方向盤。不然的話估計更慘。這兩個人看著血活,救出來養幾天也就沒事了。”


    我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咬牙的聲音:“她是孕婦!”


    “孕婦?”目擊者連連搖頭,“孕婦的話就真的懸了。”


    排江倒海的悲傷讓我心裏一陣陣的抽疼,跪倒在蘇銳的車前,眼巴巴地看著那些人搶救君君。


    直看得眼睛酸痛,我才想到自己一直忘了眨眼。我害怕一眨眼,我的君君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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