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12點,可車站還是人山人海,哪裏擠得過去,江泮顧不上渾身的疼,一手抓著行李箱,一手抓著佩佩,不停喊著榮安的名字朝著人堆裏擠。


    佩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整個人都懵了,應聲蟲一般,江泮叫一聲,她跟著叫一聲。


    “榮安!”


    “榮安!”


    突然,一陣尖利的警報聲鋪天蓋地向眾人撲來,經過這些天的教訓,沒人有半點僥幸,鬼子的飛機逮哪炸哪,幼兒園、學校、街道、商鋪……沒有他們不敢炸的地方,人越多的地方炸得越歡。


    果不其然,一個炸彈就衝著人群扔下來,江泮情急之下一跤跌在行李箱上,怒吼而起,張開雙臂撲在佩佩身上。


    他的怒吼聲終於讓人群中的榮安找到了兩人,榮安見勢不妙,從躲藏的篷子下衝出來,什麽都沒想,撲到兩人身上。


    震耳欲聾的聲響之後,這裏轉眼成了修羅場。


    三人擠在一團,瑟瑟發抖,榮安學醫,到底穩重一些,拍拍兩人算作安撫,起身就要去救人。


    看到榮安滿臉滿身的鮮血,佩佩終於醒悟過來,發出短促而奇怪的尖叫,踉蹌而起,撲上去抱住榮安。


    榮安剩下的力氣,也剛好做出這一拍一走的動作,直直地倒下來,恰恰倒在佩佩和江泮懷裏。


    看到江泮背著榮安再度出現,江泠二話不說,繃帶止血藥轉眼就送到三人身邊,一手一個拎走仍然在發抖的兩個家夥,蹲下來稍作檢查,心頭咯噔一聲,手也隨之一軟,手中的止血藥滾落在地。


    佩佩目不轉睛盯著她的動作,被她的這個手軟嚇得魂飛魄散,而江泮還有幾分清醒,結結巴巴道:“姐,他會不會死?”


    話音未落,佩佩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堵在他麵前,“不會!不會!不會!”


    “閉嘴!”江泠心頭火起,一拳將佩佩砸倒在地。


    江泮沒來得及給佩佩當墊子,慌忙將她拉起來,佩佩還是在嘟噥“不會”兩個字,隻不過聲音小了許多,滿臉都是淚。


    “什麽不會啊……”


    許盛讚拎著給江泠的飯盒悠哉悠哉走來。


    榮安和佩佩算是在西園農場長大,許盛讚不知道被三個小混蛋聯合起來騙了多少次,眼看榮安剛剛來勸,被江泠罵出門,還以為這三個家夥在裝神弄鬼騙江泠回去,心頭暗喜,盤算著好好配合演一出好戲,讓固執的江泠改變主意。


    無人回應他,江泠跪地尋找清理榮安的傷口,這才發現他隻是被震暈了,傷也是小小擦傷,幾不可辨。


    那麽這麽多的血從哪來?


    許盛讚還神遊在外,生怕三人搶了自己給江泠做來補身體的肉蛋羹,將飯盒藏在身後,繼續悠哉悠哉而來。


    “不會什麽啊……佩佩,你這是癡了線嘛……”


    話音未落,一個比剛剛更為尖利的聲音從江泠口中衝出,“弟弟……”


    隨著她的喊聲,佩佩這才發現江泮肩膀背上的鮮血,手指塞入口中製止了恐怖的驚叫,目瞪口呆。


    江泮這才知道痛,衝著佩佩擠了個笑容,一頭撲在江泠懷裏。


    許盛讚也呆住了,抱著飯盒不知如何是好,江泠衝著他怒喝,“快來救人!”


    許盛讚箭一般衝到江泠身邊,江泠一把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齒道:“跟我一起處理好傷口,我們這就回家。”


    活蹦亂跳的三個人離開家,送回來的是兩個躺的,一個蔫的。江泠和許盛讚雇請一隊人將三人送回家,剛進了門,隻聽哭的哭喊的喊罵的罵,頓時翻了天。


    從胡四奶奶到各房伺候的丫頭老媽子,胡家女人得有二十多,女人多的地方事情多,可憐一個好好的書香世家萬木堂,自胡介休病倒之後成了南海出了名的是非之地,令人無比唏噓。


    江泠看著一路嚎哭奔走的女人,四顧茫然,臉色有些發白,許盛讚倒也見怪不怪,輕車熟路帶著她來到書房。


    一行人剛剛進門,管家陳太華就派人一路狂奔來報了信,胡介休對兩人的到來並無驚訝,拄著拐杖起身將兩人迎到會客的小房間坐下來。


    房間就在書櫃後麵,不仔細看根本不知道這裏別有洞天,一個小陽台延伸出外,陽台上擺著一排的蘭草,房間裏是從廣州運來的洋沙發,坐上去十分鬆軟舒適。


    再舒適,這也不是能放鬆的地方,江泠身為女子,在求學路上不知遇過多少白眼,聽過多少老頭兒的閑話,向來對這些老人家心存厭憎和恐懼,寧可永遠不要跟他們打交道才好。


    江泠刻意找了個角落坐下來,衝許盛讚略一點頭,許盛讚會意,對胡介休道:“四公,您放心,榮安沒有大礙。”


    胡介休笑了笑,並不接他的話茬,看向江泠,“阿泠,是你救的人,為什麽要盛讚來跟我說?”


    江泠微微一愣,訕笑道:“四公,他是男人,到底說話要比我一個女人管用一點。”


    這話說得許盛讚都有點臉色發黑,回想起無數過往,他一瞬間懂得江泠一直不願回鄉的原因,在心中狠了狠心,暗暗做了決定。


    胡介休搖搖頭,“你這是看不起你自己,還是看不起我?你回去問問你阿媽,當年我收她做學生的時候,有沒有教過她男人說話管用一點。”


    “四公,阿泠沒有別的意思,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許盛讚還當胡介休借機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頓時有些慌神,江泠突然醒悟過來,悄然放鬆了身體,深深呼吸,聞到熟悉的香味,這才明白母親為何執意要在家中培育蘭花。


    胡介休好似知道她的心思,清瘦的臉上露出笑容,“阿泠,這些年我身體不好,一直沒能跟你好好說一聲,你能考上香港西醫學院,給榮安當了一個好榜樣,我胡介休以你為榮,以你母親為榮。”


    江泠眼眶一熱,心頭微顫,突然起身跪在胡介休麵前,輕輕磕了個頭,作為無言的感謝。


    胡介休也不去攔她,待她起身落座才回到正題,“有你們在,榮安和阿泮的傷我並不擔心,我隻想替你母親說一聲,不要讓她再擔心了,等廣州局勢穩定一點再回去。”


    江泠沉默點頭,顧左右而言他,“四公,榮安沒有外傷,需要靜養,看看有沒有什麽內傷表現。至於我弟弟是背部受了傷,傷勢並不嚴重,請您放心。”


    “我們家對外傷內傷都很拿手,四公,有什麽事情隨時通知我。”許盛讚總算明白兩人在鬧什麽,對胡介休肅然起敬,這才想起來,如果不是胡介休鼎力支持,開在西城街上的女子識字班早就被一群食古不化的老人家拆個精光。


    胡介休問了問江夫人和西園農場的情況,叫來管家陳太華,讓陳太華記下照顧榮安的注意事項,這才由著兩人告辭離去。


    書齋內被樹木花草包圍,一片寧靜,書齋外的混亂也很快被胡四奶奶強力製止,各房各院大門緊閉。


    佩佩這房三口人住在東邊的小院,三人和雷小環陪嫁過來的左姨從來都是院門一關自成一統,在院中看書種花,跟誰也不多來往,倒也悠閑自在。


    左姨帶的丫頭小蘭一路疾奔進來,根本不用開口,聰明過人的雷小環就明白女兒又成了罪魁禍首,連忙叫小蘭從後門跑出去雇一頂轎子,等轎子和女兒的過程中飛快地收拾了簡單的包袱。


    佩佩迷迷瞪瞪進了小院,轎子也飛奔而至,雷小環和左姨迅速將佩佩塞進轎子,讓轎夫把人送到三水黎家暫避。


    可憐佩佩連一聲阿媽都沒叫出來就離了家,在轎子裏顛得昏頭轉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齊玲瓏帶著兩個丫頭衝進小院,雷小環正團扇輕搖,在花間漫步,悠閑得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四小姐呢?”齊玲瓏怒喝一聲,目光刀一般盯著在雷小環的臉上。


    雷小環把她那點心思摸得一清二楚,隻是懶得跟她鬥,繼續搖著團扇背對著她坐下來。


    一個仆人跑上來在齊玲瓏耳邊說了句什麽,齊玲瓏冷笑,“二嫂,你這麽護犢子,就不怕公婆怪罪!”


    雷小環頭也不回道:“慢走不送!”


    “追!”齊玲瓏一跺腳,轉身疾奔而去。


    佩佩坐的轎子剛出西城,兩個醉漢迎麵而來,赫然是榮祖和陳太華之子陳不達,轎夫們都認得這兩個狼狽為奸的小魔王,叫苦不迭,悄然對了一個暗號,同時加快腳步。


    佩佩被顛得隻剩半條命,沒想到還有更凶猛的,實在忍不下去,掀開轎簾一陣狂吐,一邊吐一邊嗚咽。


    榮祖和陳不達本已走出幾步,聽到熟悉的聲音,同時回頭,榮祖酒醒大半,撲上來一陣拳打腳踢,轎夫們連忙跪地求饒,陳不達認得他們,連忙拉住榮祖,把佩佩從轎子裏扶出來。


    等佩佩苦膽水都吐出來,總算意識有些清醒,榮祖不知道想起什麽,猛地瞪向陳不達。


    陳不達自知理虧,訕笑連連,“大哥,那會我們手氣正旺,走了豈不是太可惜。”


    榮祖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這是我四妹!我怎麽跟家裏人交代!”


    “四小姐呢!”


    “胡佩佩!出來!”


    “四兒,你還敢跑,我再不收拾你不行了!”


    用不著交代了,因為齊玲瓏已經帶著人氣勢洶洶追上來。


    榮祖一腳將陳不達踢上前,“去把人攔著!”


    陳不達不知道吃了齊玲瓏多少虧,暗暗叫苦,一溜煙衝上去做這個炮灰。


    榮祖一把扛起佩佩塞進轎子,衝著轎夫怒喝,“趕緊給我好好送回去……不對,趕緊跟我來!”


    榮祖袖子一捋,一馬當先衝在前頭,轎夫連忙抬著轎子跟上,好在齊玲瓏帶的人少,而且也不敢跟榮祖動真格的,榮祖帶著轎夫闖過齊玲瓏的阻攔重又回到萬木堂,還是沒逃脫挨罰的命運,被胡介休關進後院的庵堂反省。


    大少奶奶餘詠明守活寡多年,總覺得是自己命不好,虔誠地吃齋念佛,想要消除前世罪孽。她開了這個頭,家中的女人紛紛有樣學樣,眼看萬木堂天天煙熏火燎,書齋裏的萬卷書十分危險,胡介休隻得在後院給她建了一個庵堂,由得她和一眾女人打坐念經。


    庵堂建好,胡四奶奶又老大不樂意,生怕娘家人說自己虧欠餘詠明,硬是拉著她住到自己小院來,這就引起了齊玲瓏的不滿,齊玲瓏早就有分家之意,非常巧妙地四處放話說四奶奶偏心眼,胡四奶奶和餘詠明有苦難言,不得不對她忍讓,保持胡家一貫的漂亮名聲,不料正中了她的計。


    有榮祖這個敗家子,胡家早晚會敗落的傳言甚囂塵上,而分家的傳言一波比一波凶猛,這些話陸陸續續傳到胡介休耳朵裏,胡介休心有七竅,卻最愛麵子,明知是誰在壞胡家的名頭,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加之他纏綿病榻,常年住在書房,再也管不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雷小環和東陽夫妻有父親留給自己的西關大筆產業撐腰,在這個大宅院裏過得還算滋潤,餘詠明隻有胡四奶奶一個娘家人幫著,加上兒子榮祖也不成器,在齊玲瓏麵前半句多話不敢說,常年以淚洗麵。


    佩佩和榮祖一個被盯得緊動輒得咎,一個壞事做了一籮筐,經常結伴在小庵堂罰跪,也算是難兄難妹,就連跪的範圍也劃了個楚河漢界。


    佩佩跪在庵堂角落自己常用的蒲團上,又搶了兩個蒲團過來,一覺連著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榮祖和陳不達作為陪跪的倒黴鬼,不,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跪在一起兩兩相望,互相嫌棄。


    兩人年紀相當,愛好一致,都不喜歡讀書,喜歡喝酒賭錢,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陳不達的父親就是管家陳太華,陳太華跟三少奶奶齊玲瓏是鄰居,如果不出意外,兩人也許就此結親,繼續在山裏受窮。


    江夫人建好西園農場,四處招人做事,又怕街上的人太油滑,親自進了兩人所在的小山村找人,當年排行第十的齊小妹因為辦事伶俐被招進了農場。


    農場雖然還是半封閉狀態,比大山要強得多,而且有江夫人王紅英這種巾幗女子做榜樣,齊小妹心思活絡起來,不甘貧苦一生,拉著陳太華等人讀書認字,得到江夫人的賞識。


    江夫人拜訪老師時帶上齊小妹,齊小妹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引得東明追著不放,非她不娶。


    恰巧胡四奶奶正苦於被雷小環的娘家壓製,想要娶一個沒有這麽厲害娘家的媳婦,齊玲瓏才有機會嫁進胡家,站穩腳跟之後,偷偷出錢讓陳太華去廣州念書。


    陳太華學成歸來時帶上了妻兒,胡介休用了多年的管家要退休回鄉頤養天年,陳太華及時出現,頂了這個缺口。


    當年齊玲瓏是一個低著頭默不作聲的貧家老實女子麵目的時候,全靠著虎頭虎腦的陳不達巴結眾人,包括大少奶奶和榮祖。等陳太華站穩腳跟,齊玲瓏連生了兩個兒子,地位扶搖直上,陳不達和榮祖的關係也悄然改變,成了秤不離砣的兄弟。


    如今胡介休臥病在床,而陳太華大權在握,謀取不少私利,齊玲瓏和他暗中勾結,想要分家奪取家產。


    胡介休威名在外,胡家大族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勢單力薄,必須尋找一個好機會才能辦成這件大事。


    榮安受傷歸來,對於兩人來說都是天賜良機,齊玲瓏一門心思鬧大,陳太華的任務是穩住胡介休,而陳不達的任務就是繼續盯緊榮祖,讓他多多胡鬧,等分家之時誰也不敢替他發聲。


    清晨,陳太華開了鎖,拎著一根棍子走進來,衝著在地上蜷縮成一個蝦球的陳不達一頓猛揍,陳不達常年挨揍,對此習以為常,抱著腦袋不吭聲。


    陳太華拎著陳不達起身,衝著榮祖點頭哈腰,“大少爺受驚了。”


    榮祖懶得理他,打著嗬欠爬起來往外走,四奶奶身邊的得力助手阿嫦果然端著一鍋粥在門口等候。


    陳太華領走陳不達,佩佩這才驚醒過來,環顧四周,坐在蒲團上滿臉懵呆,好似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榮祖端著一碗粥走進來送到她麵前,佩佩正餓得發暈,一口氣喝個底朝天,將碗朝他手裏一塞,又突然想起這個家夥的脾氣,正要拿回碗,榮祖嘿嘿直笑,“別生氣,我再給你盛。”


    吃了東西,加上睡得不錯,佩佩終於找回意識,心頭警鍾大作,衝著麵前這張黑眼圈濃重的大臉,毫不客氣地一拳頭砸過去。


    榮祖果然不敢哼哼,捂著鼻子縮了縮,又紅著一雙眼湊上來,露出諂媚的笑容,“錢,你有沒有錢?”


    佩佩在心中冷哼一聲,“沒!有!”


    榮祖跟佩佩這隻小狐狸打交道很有經驗,一點也沒有知難而退,繼續腆著一張臉湊上來,“借我點錢嘛。”


    佩佩兩個指頭閃電般出手,準確地戳在他喉頭,“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榮祖也伸出兩根手指,“二十塊!”


    佩佩一把抓住他的手指頭擰了擰,榮祖麵容誇張地扭曲起來,“四妹,借一點給我吧,我有錢肯定還你。”


    佩佩突然有些灰心,手一鬆,起身看向窗外,悶悶歎了口氣,“每次都找我要錢,也不想想我在讀書,根本賺不到錢。”


    她確實賺不到錢,但是有一個有錢的雷家在,那可是全家最富豪的一個了。榮祖在心裏暗暗嘀咕,笑容愈發燦爛,“你沒有,我有啊!”


    榮祖笑嘻嘻拿出二十塊送到她麵前,“你別生我氣嘛,你看看,你這一進一出,賺了40塊,劃得來吧。”


    佩佩哭笑不得,一把搶過錢,毫不客氣地塞進貼身口袋,這才明白這大哥念的什麽經。


    榮祖這個月的生活費輸得就剩下這20塊,說不肉疼是不可能的,不過,比起自己闖的禍,這20塊花得還算值得。


    想起再也回不去的校園,想起家中這團亂麻,佩佩莫名有些心酸,坐下來默默抹淚,榮祖頓時慌了,拿出手帕小心翼翼遞到她麵前,“四妹,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去接你,你別生我氣……”


    “你這個膽小鬼,細妹都不怕你怕什麽呢!”


    “奶奶說了,他們命賤……”


    話音未落,佩佩抓著手帕砸到他臉上。


    榮祖苦著臉看著她,“你在廣州讀了書,學到了新思想,可這是鄉下,跟廣州不一樣,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命確實有貴賤……”


    佩佩雙手再度化成劍出鞘,準確地戳在他的喉頭。


    這次佩佩用了真力氣,榮祖捂著喉嚨直咳嗽,衝著她擺手,“算了,跟你說也不懂。四妹,這次是大哥錯了,你原諒我吧。”


    “原諒什麽,你不去接正好,我還不想回來呢。”


    “那可不行,聽說廣州都快炸成廢墟了,你必須乖乖留在家裏!”


    “腿長在我身上,你們誰敢管我!”


    榮祖忍無可忍,怒喝,“你都18歲了,馬上就要嫁出去,想任性到什麽時候!”


    佩佩斜眼看著他,“你比我大8歲呢,大哥,你又想任性到什麽時候?”


    兩人相對瞪了一會,忽而噗嗤一笑——都是半斤八兩,王八看綠豆,誰也別嫌棄誰。


    榮祖軟了下來,輕聲道:“我就你一個妹妹,求求你別亂跑,到時候挨了炸連屍首都沒個全的,你讓我怎麽辦!”


    “天天挨炸,越怕越是要來炸,那麽怕他們幹嘛。”佩佩冷冷笑起來,“生死有命,鬼子炸不死我們,我們就得好好過日子。”


    榮祖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也聽過無數死人的消息,見過缺胳膊斷腿受傷回鄉的人,撓了半天頭,腦袋一片空白,竟然不知如何接她的話。


    提到轟炸,那些恐怖的轟隆聲又在腦海中響起,佩佩猛地想到什麽,一把抓住榮祖的衣襟,“江二哥呢!他有沒有事!”


    榮祖愣住了,“江泮?他能有什麽事?”


    “他被炸傷了!”佩佩推開他就跑,“他和三哥都被炸傷了!”


    榮祖一腦袋的漿糊徹底清了個空,終於明白家中這團紛亂的緣由,連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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