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幾個街角,便能看見一座裝潢簡樸卻不失威嚴的府邸,遠遠望去,額扁上寫著三個潦草的大字“公孫府”


    門前並不似高門府邸一般有專門的奴才看守,白起上前,單手推開朱紅色大門,回聲對離千羽等人道“這便是我家了,公子快快請進,隨後我便請我母親給你家夫人好好看看”


    離千羽隻是微微點頭,他雖是一宮之主,可卻不善與人交際,他從來都是強勢逼人。


    “母親~”白起剛入堂中,便歡呼起來。


    公孫夫人沐子琴一臉威儀的高坐在主位上,盛氣淩人“跪下!”


    白起當即被嚇了一個踉蹌,委屈的揪著自己的耳朵,踱著小碎步走到沐子琴的身旁“母親,起兒知道錯了!”


    沐子琴杏目圓瞪,斜眼看著自己這個成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兒子,跟他爹天差地別,真不知當年仙姑何以要收他為徒,還說什麽日後必定封侯拜相。這鹹陽城裏像他這麽大的要麽成家立業,要麽參軍報國,可他呢,成天隻在外麵瞎晃悠。


    “好了,坐下吧,娘跟你說說你文叔家的成錦,她……”沐子琴隻要一提到為自己這個兒子娶媳婦兒,那積極性可是翻臉比翻書快。剛說到一半,才注意到大堂裏那一抹紅。


    “起兒,這位是你的朋友?”沐子琴皺眉問像白起。真是竟交些不正經的朋友,一個大男人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不好,竟然穿起了大紅色的。還有他懷裏的女子,光天化日,大庭廣眾就這麽讓一個男人抱著,真是罄竹難書啊!


    白起心喜的拉起沐子琴的手搖晃幾下,按照一路而來他打聽到的給沐子琴逐一介紹“這位是離公子,初次來京城,他的夫人病了,所以我便請他們來府上,請母親為他的夫人看看,後麵那位是黎小姐,旁邊那個是鬱坤公子”


    沐子琴一聽離千羽懷中女子是個病人,不禁有些尷尬,虧她剛剛還腹誹人家不知廉恥,光天化日就讓一個男人抱著滿大街走,那紅衣男子倒也是個癡情種,若換作無情郎怕是早已棄那女子於不顧了吧!


    沐子琴提起裙擺,從主座上起身來到離千羽身旁,對著旁邊婢女說道“快去將軟榻搬過來,都病著了,這樣抱著會讓病人更加氣血不暢”


    青莞的臉一直帖在離千羽的胸膛,沒有人能夠看清她的臉,沐子琴拉過青莞手,開始診脈,半晌才說道“夫人是個練武的吧,她這傷可是傷著了脾肺的,得好好調養,氣血虧虛才導致的昏迷,為她活絡活絡筋脈很快就可以醒過來了”


    有小廝很快搬來軟榻,沐子琴親自試了軟榻的柔軟度,才示意離千羽將青莞放於軟榻。


    青莞的臉剛剛展現出來,沐子琴便覺得這張臉過於熟悉,帶著疑惑,為青莞開始舒緩筋絡。


    沐子琴一邊給青莞舒絡筋脈,一邊端詳青莞的麵容,半晌才驚呼出聲“仙姑!”


    那一聲驚呼驚動了在場的所有人,白起皺眉問道“母親,你說什麽?”


    沐子琴放在青莞太陽穴上的手有些顫抖的收回,語氣是說不出激動,“起兒,這便是當年接生你的仙姑,你的師父”


    白起眼皮直抽,他這是什麽運氣,出門還能撿回師父,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母親,你確定你沒有記錯?”畢竟這榻上的女子麵容不過二八年華,怎麽也不可能是十六年前為他接生的仙姑吧!他可是常常腦補自己那個未曾謀麵的師父應該是個四五十歲的慈祥道姑呢!


    沐子琴出神的點點頭,思緒仿佛回到十六年前,被敵軍官兵追得四處逃竄,她身懷六甲,差點死在逃亡途中,千鈞一發,那個一身道袍從天而降的角色女子。


    “仙姑絕色,心懷眾生,我怎麽可能會忘記”沐子琴喃喃自語。正因當年青莞的搭救之恩,所以他們夫婦二人聽從青莞的安排一路來到鹹陽,發家致富之後也不忘感激上天垂憐,每月初一十五都到寺廟上香祈福,還在府門口搭棚施粥,包子饅頭皆是沐子琴親手做的,她說這樣才顯得真誠。


    白起吞了吞唾沫,看了一眼榻上的青莞,原來他的師父還是這樣一個絕色美人呢!


    沐子琴對婢女道“你快些去同仁堂把老爺叫回來,說家裏來了貴客”


    “是!”婢女答應一聲,跑出府去。


    沐子琴真是心喜壞了,緊了緊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沐子琴半晌才記起離千羽和黎慕茶鬱坤這同來的三個大活人,一拍腦袋,轉身對離千羽笑道“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招待不周,讓您見笑了”


    離千羽冷冷的答道“無妨!”


    離千羽也想起了初到中原時,青莞救下的流民,還有那個逃亡途中產下一子的婦人,沒想到這才去陰間轉了一圈,回來之時已是十六年之後,當年那個孩子已經是個少年了。


    ――


    “夫人,你說家裏來了貴客?”男人磁性威嚴的聲音在門廊處響起。


    沐子琴上前挽住公孫允的胳膊,將他拉到榻前,“老爺,您仔細瞧瞧這是誰?”


    公孫允望了一眼離千羽和黎慕茶、鬱坤,疑惑的在沐子琴的引領下到了榻前,隻堪堪望了一眼榻上的青莞,便睜大了眼睛,“仙姑!”


    這下白起終是不得不承認這青衣仙子便是自己的師父了。


    公孫允環顧一圈眾人後,才問道“仙姑這是怎麽了?”


    沐子琴輕拍幾下他有些激動的手,“老爺,您別慌,仙姑她受了點內傷,好好調養調養,是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的”


    公孫允這才長處一口氣,好在無事,否則當年救命之恩,他都不知如何還了。“子琴,你說說仙姑還需要什麽藥材,我讓老齊把這一批最好的都留下,若是沒有,花大價錢也要早早去買”


    沐子琴還沒有說話,離千羽便冷冷的打斷到“我要一隻萬年血參,還有當歸,白芍,熟地,川芎,這些都要千年以上年份的”


    公孫允雖是做的藥材生意,見多識廣,可一聽離千羽說的藥材,不禁直搽冷汗,萬年血參?他連聽都沒有聽過,最多也就八九百年的,可也隻僅限於聽過,現在像當歸,白芍川芎熟地這種頂多也就兩三百年。


    離千羽的話不僅嚇住公孫允,白起和沐子琴也呆愣在原地,沐子琴苦著臉道“先生,我不是我們舍不得,而是這秦國年年征戰,根本沒有那千年萬年的藥材可用,最多也就兩三百年的”


    沐子琴說道這裏,與公孫允互視一眼,滴水之恩應該湧泉相報,“前些年我們家自己倒是收藏了一根有八百多年年份的當歸,不知先生是否肯笑納”


    見夫妻二人如此大方,竟然連鎮店之寶也肯拱手相讓,離千羽倒也覺得欣慰,好在當年青莞沒有白救他們。這也就夠了。


    “算了,我家夫人如今昏迷不醒,倒也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修養,當歸就暫且不要,但是日後還需要公孫夫人多多操勞了”離千羽雖是好言拒絕了沐子琴的提議,可語氣依舊冷凝。


    沐子琴與公孫允互望一眼。算是同意了。


    離千羽、黎慕茶,鬱坤當下便住進了公孫府,傍晚十分,更是好酒好菜招待了三人,公孫府上家丁本就稀薄,沐子琴更是將身旁的婢女都遣到了青莞暫住的小院。


    入夜時分,整個世界都進入安眠時,一抹紅裳悄然躍出公孫府,朝著城南而去。


    離千羽停下腳步的時候,入眼之處一座裝潢奢華的府邸呈現在眼前。額扁上寫著“北堂府”三個大字。


    若不是白日裏趁著沐子琴給青莞推拿時,獨自將整條節看了個遍,怕是他也無法這麽快就找到這裏吧!


    離千羽取下身後的鳳凰琴,輕輕躍上屋頂,盤膝而坐,如在自家後花園一般無拘無束奏響了琴聲。


    “鏗”琴聲悠揚,流波婉轉,時而如雨打青瓷,時而金戈戰馬……


    琴聲響起之時,府中家丁婢女越睡越沉,如一曲安眠,連巡邏打更的家丁都紛紛倒地,睡得一臉安詳,可有一人卻是從睡夢中猛然驚醒,如同做了一場噩夢。


    男人擦擦額頭的汗水,正要在合上眸子時,琴聲抖而轉急,嘈嘈切切。


    男人眸光錚亮,不敢在耽擱一秒,匆匆起身披了件薄衣,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好,便跌跌撞撞朝著琴聲傳來的地方而去。動作之大,可床榻上的女人卻睡得很香甜。


    男人一個跳躍,行至離千羽身前,可琴聲卻未停止。


    男人單膝跪地“北堂墨參見宮主!有失遠迎,宮主見諒”北堂墨額頭冷汗不減,聲音不似平常威嚴,有些顫抖。


    琴聲接近尾聲,慢慢停了下來,離千羽素手按住琴弦,薄唇一張一合“起來吧!”


    北堂墨這才起身,卻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離千羽的眸子。


    離千羽道“這些年多虧了有你,辛苦了!”


    聽著這讚許的話,北堂墨卻是脊背發涼,連忙說道“不辛苦,北堂墨誓死效忠千殤宮!”北堂墨說著又要跪下去。


    離千羽卻是勾起薄唇,素手微抬,阻止了北堂墨的動作,“真是在中原待久了,動不動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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