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略逃走之後直奔藍府而去,同時,又有無數想拿三千兩的直奔方略而來!


    他在逃走之時四處散播自己盜手的消息,一來是為了與王快劃清界限,保王快周全;二來他也想讓藍家人知道那刺客的左手就在自己這裏,以防有人冒名拿著冒牌的左手捷足先登。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所拿的也不是真正的左手。


    方略將劍客的左手包裹起來背在身後,乍看與一般包裹無異。逃走之後,他換了一身便裝。昨日還穿著捕快的行頭,今天看到捕快就要繞道而行,想到這,方略也是一陣苦笑。


    方略到了藍府之後在附近找了一家酒館坐下,心中思量:現在世人皆知我方略拿了左手,在藍府之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現在貿然進去怕是惹出什麽亂子。想罷,飲了一口茶,但是眼睛卻始終未離開藍府的大門。他在藍家門口整整守了一個日夜,也沒有貿然進去。親自出馬,定是危機重重;若能借他人之手拿到三千兩卻是可行之策。於是,方略在第二天晚上專程拜訪了一個地方:老虎山!


    老虎山距離藍府約有三裏,這座山孤峰獨起,狀如惡狼,以前叫做“惡狼山”,後來一個姓胡的漢子拉幫結夥占了山頭。但是他覺得虎乃是百獸之王,狼不如虎,便把“惡狼”換成了和自己姓氏音近的“虎”,將自己的幫命名為“老虎幫”,而姓胡的也就成了虎王。方略平時捉賊拿髒,雖然與老虎幫並無交情,但是大小幫派都有耳聞。老虎幫雖是小幫派,可在方圓幾裏之內也算是個地頭蛇,並且與附近有頭臉的人物也有些交情。方略心中盤算:如果能由老虎幫出麵同去藍府,定能減去其中不少麻煩,最後再分些銀兩給老虎幫也算是兩全其美。


    入夜之後,方略來到老虎幫,這幫派雖然取了一個百獸之王的名字,但終歸是個小幫派,方略登門拜山也無需那麽多繁瑣的江湖規矩。其實規矩再多對方略也無濟於事:他放著捕快不幹,從捕快們眼皮底下結結實實做了賊,怎麽還有心思管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可是,方略不想守規矩,老虎幫的看門漢子卻是個有規矩的主。方略到了老虎幫,守門的兩個漢子橫眉怒目,不問來由,不肯放行。方略初來乍到無心生事,說了幾句軟話,想請個方便拜見幫主,而守門的漢子偏偏遇軟反硬,態度張狂。終於,年輕的方略還是忍不住了:裝孫子不行,那就隻有當爺了!


    方略虎起了臉,正要發作,忽然腦海中又閃出一句話:小人是受了方略方捕快之托來拜見貴幫胡幫主。


    放行!


    方略為了免生是非故意謊報身份,但是守門的漢子聽到“方略”二字臉色立變,便恭敬放行。原來,他雖然未曾來過老虎山,但是他盜手之事卻是人盡皆知,守門的漢子聽到“方略”的名字便像看到了三千兩白銀進門一樣,銀子來了,怎敢阻攔!而方略早料定自己盜手之事已傳遍全城,眾人皆知這左手價值三千兩銀子,各大門派或許對這三千兩不屑一顧,但是對於老虎幫這樣的小幫派而言,能從三千兩中分一杯羹卻是美事一樁。


    方略進了老虎幫的大廳,裏麵的情景讓他倍感失望:大廳東麵有一張大圓桌,桌上擺滿了酒肉,而桌旁卻空無一人;大廳中央的椅子上鋪著一張虎皮,一個白白胖胖的漢子正躺在虎皮上,陣陣鼾聲伴著酒氣在大廳裏麵飄蕩;大廳西首,幾個漢子圍在一起各自手裏把玩著碎銀子和色子。方略的眉毛微微一皺,他本以為進來之後會看到一群虎氣衝天的好漢,但是沒想到這大廳裏麵除了一張虎皮,絲毫沒有半點百獸之王的味道。


    既來之,則安之。即使老虎幫的人幫不上忙,這群酒肉賭徒,也未必動得了我分毫!


    方略盯著睡在虎皮椅上的白胖漢子,心道:這應該便是那姓胡的幫主了。於是,他對這虎皮椅方向抱拳道:“敢問哪位是貴幫胡幫主,在下有事求見。”方略故意運足內力,賭錢的漢子應聲轉過身去,幾十雙眼睛盯著方略。而那虎皮椅上的白胖漢子卻鼾聲依舊。一個瘦高的漢子收拾了麵前的碎銀向方略走來,他上下打量了方略幾眼,也是抱拳一揖:“好漢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敢問尊姓大名,有何貴幹?”這客套話雖然有些禮數,但是那人見方略衣著破舊語氣之中卻頗為不屑。方略對此並不惱怒,朗聲回道:“小人是受方略方捕快之托來拜會胡幫主。”老虎幫眾人聽到“方略”二字均是目光一閃向虎皮椅上的白胖漢子看去。


    那白胖漢子似乎也被“方略”二字喚醒,悠悠睜開眼睛,挺起渾圓的肚子,坐起身來,滿腹的油水好像好像要從肚子裏漲開。瘦高漢子跑到幫主麵前耳語幾句,幫主輕輕點點頭,望著方略:“在下就是幫主,免貴姓胡,叫我老胡就行,叫我老虎也行。”說完之後,自己哈哈笑了起來,那瘦高漢子也附和著笑了兩聲。方略聽後,又行了一次抱拳禮:“胡幫主,久仰!”胡幫主聽到方略的客套後又是一陣笑聲,說道:“小英雄抬舉我,久仰談不上。不認識我胡某人的都以為我是個大老虎,見過我胡某人哪個不說我是酒囊飯袋,哈哈哈。”胡幫主這次笑聲爽朗洪亮,但是那瘦高漢子卻沒有附和,其他的幫眾也沒有動靜。


    這時候方略卻哈哈大笑起來。


    方略初到大廳時,看到幫內一片狼藉,失望無比,但是胡幫主這一番自嘲卻令他對眼前的白胖漢子多了幾分好感。方略說道:“胡幫主謙虛了,不僅你是酒囊飯袋,在下也是酒囊飯袋。我活了二十多年,也就學了些喝酒吃飯的本事,行俠仗義那是英雄大俠的事。可是當英雄可是要遭罪的,英雄要是吃不飽飯,喝不上酒,還不如我們這些酒囊飯袋呢!”胡幫主聽了這話也頗感意外,臉上喜色又增,正色道:“自古以來,都是英雄惜英雄,沒想到酒囊飯袋也可以惺惺相惜。”眾位漢子一聽,這才放心大笑起來。


    一屋子酒囊飯袋,笑聲鼎沸!


    酒囊怎麽能缺酒呢!


    “上酒!”胡幫主打起精神,大喝一聲,而這一聲卻頗具虎狼之氣,威武不凡,方略一聽卻心下躊躇:此次前來是有要是,怎麽能真的和酒囊飯袋真的喝酒取樂!胡幫主似乎看破了方略的心事,從虎皮椅上走下,方略見那胡幫主身材雖然臃腫,但是雙腿卻與正常人無異,雖然略顯不協調,但步履輕健。他小腿細長有力,大腿粗壯挺拔,與自己的腿型有異曲同工之處,看他的步伐竟像是個輕功好手,而不是自己口中的酒囊飯袋。胡幫主來到方略麵前,拍一拍方略的肩頭,說道:“兄弟有心事,喝了酒再說。隻要酒喝得痛快了,事情就好做了。”方略聽了輕輕頓了一下頭,又說道:“能與胡幫主痛飲,千杯也嫌少。但是小人今日卻有急事,事情解決,由方捕快做東請全幫兄弟共飲。”


    胡幫主聽了之後默不作聲,徑直向酒桌走去,拿起一碗酒,沿著肥厚的嘴唇直接澆了下去,轉身問道:“小兄弟有何要事?”方略聽了之後略顯不快,適才那瘦高漢子與幫主耳語之時定已說明自己的來意,他這樣乃是明知故問,方略定神望著胡幫主,沒有作答。


    胡幫主放在酒碗悠悠說道:“小兄弟年輕,做事情要耐住性子。我聽說,小兄弟是受了方捕快之托來找敝人。可是,我與那方捕快並無交情,也沒有過節,不知道方捕快現在何處,既然有事,為何不親自前來?”


    方略聽後,嘴唇微微一抿,一陣心虛從眼神裏閃過,他謊稱自己不是方略是為了避人耳目,可他生性耿直,自幼便不會撒謊,而胡幫主這般問他時,心中忍不住暗罵:老子就在你眼前。口中卻說:“方捕快本要親自前來,可是他最近惹上麻煩,多有不便。小人昔日與方捕快親如兄弟,他信得過小人,便托小人來了。方捕快說,方圓幾十裏,能與藍府說上話的,除了胡幫主,再也沒有第二個。方捕快身份微薄,就算他拿著刺客的左手去了藍府,藍府的人也未必信他。但是如果有胡幫主出麵,事情就好解決呢了。胡幫主願意幫忙的話,方捕快自然會記下幫主的恩情好好報答。”


    這句話又是撒謊,又是奉承,而它偏偏又出自這個最不會撒謊奉承的孩子嘴裏。


    說者違心,聽者也無意,胡幫主又滿了一碗,把酒遞給方略:“小兄弟年輕輕輕,一看也是爽快之人。讓小兄弟來拍我馬屁,確實是委屈兄弟了。”方略聽了索性接過碗,也一飲而盡。胡幫主又輕輕笑了一聲,沿著桌子坐下,說道:“小兄弟如此爽快,我也不能藏著掖著。實不相瞞,你說的事,胡某人信不過。你怎麽讓我相信你就是方捕快派來的,左手又在哪兒?”


    方略聽後,抽出背後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緩緩解開,說道:“這就是刺客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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