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還未走近,我們就已經辨別出了他們的身份,隻有提刑司是這種打扮,也隻有提刑司跟道門一樣,信奉‘衣者,身之章’的規矩,跟道門不同的是,他們的打扮跟接近現在主流打扮,沒有遵循古製。


    提刑司消息靈通,早該想到我們剛進入永明鎮,他們就應該已經知道了,暫時不知他們對我們的態度,孫思仁將我拉到了她身後站著。


    這六個人走近後,對著我和孫思仁行了拱手禮,再說,“我們提刑使已經等候兩位多時了,還請兩位移駕提刑司一敘。”


    孫思仁警惕地問,“你們提刑使找我們有什麽事情嗎?”


    其中一人回答道,“兩位來永明鎮,不是向提刑司求助而來的嗎?總司前教頭已經跟我們提刑使打過招呼了,所以特地派遣我們幾人來接兩位。”


    僅憑借這幾句話還無法判定四川提刑司對我們的態度,不過我們來這裏的目的確實是為了求助,也不能一直躲著提刑司,既然都已經找到我們了,孫思仁想了會兒點頭答應,“那就請幾位前麵帶路吧。”


    這幾人頷首前麵帶路,一路沉默不語,原以為提刑司會在永明鎮中,不過他們卻帶著我們倆直接出了永明鎮,出了永明鎮好久都不曾停下,我們漸漸生疑,孫思仁問道,“四川提刑司建在農村?”


    其中一人頭也不回地答道,“提刑司喜好山水文章,不喜歡呆在人多的地方,提刑司在鎮中,但是提刑使平日住在陣外的農舍裏。”


    孫思仁釋然點頭,再往前走了將近半個小時,到了永明鎮外一荒涼之地,這裏隻有一泥坯房,跟我老家差不多,有看門犬,也有四處遊走的雞。


    看門犬識得這幾人,見了他們也不吠,到了院落門口,這幾人停下腳步說道,“提刑使就在裏麵,兩位請進吧。”


    他們並不打算進去,就在外麵候著,我和孫思仁滿心疑惑進入院落中。


    心說哪個提刑使會住這樣的地方?往前走了幾步,見院子旁一極其不起眼的小亭子裏坐著一個白首老人,麵前是一圍棋棋盤,對麵也沒坐人,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這人年齡估計有個八十來歲了,主觀意識告訴我,他不是提刑使,應該是提刑使的老父親之類的人,就問道,“老爺爺,提刑使在裏麵嗎?”


    老人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和孫思仁,笑了笑說,“過來陪我下盤棋我就告訴你,你隻有贏了我他才會見你。”


    我有些納悶兒,是他找我們來的,怎地我們到了他又不出來見我們,哪兒有閑心陪他下棋,況且我也不會,正要拒絕的時候,孫思仁拉了我一下,走上前去說道,“老先生,他不會下棋,我陪您下一盤怎麽樣?”


    老人仰首看看孫思仁,“也行,坐下吧。”


    孫思仁隨後坐在了棋盤對麵,也沒重新開局,就接著棋盤上已有的形勢下了起來。


    道教道徒除了修道之外,還有修心,而琴棋書畫是最能修心的東西,所以隻要在道教呆了幾年的人,大多都會這些,孫思仁都拜入道教兩百多年了,自然也會。


    坐下跟老人很快就進入了棋局之中,我在旁邊百無聊奈看著,無聊透頂,又細細打量四周,生怕被人布下一個‘觀棋爛柯’的法陣來,等這一盤棋下完,外麵都過去上百年了。


    這一盤棋下了將近有半個小時,終於結束了,孫思仁笑了笑道,“我輸了。”說著站起身來對老人拱手行禮,“青玄真人門下弟子孫思仁,見過鄭老先生。”


    老人詫異,“你認識我?”


    孫思仁恭敬回應道,“看過您的文章。”


    看孫思仁的態度,再看這老人的表情,似乎孫思仁對這老人極為尊重,我也立馬就明白了,這老人應該就是四川提刑司的提刑使了,很難想象提刑司會有年齡這麽大的提刑使。


    老人聽罷稍微愣了下,艱難站起身來拄著拐杖要往屋子裏走,孫思仁也不顧自己肩膀疼痛,忙上前伸出雙手扶老人進屋,老人說,“你肩膀受了傷,就不用扶我了,別看我一把年紀了,不過身子骨還算硬朗。”老人說著要自己進屋。


    孫思仁還是扶著他一同進去,看得出來,孫思仁是真的及其尊重這個老人,以孫思仁在道教的輩分和她的實力,就算是見了提刑總司的周榮,也不見得服侍得這麽周到,讓我對這老人身份產生了懷疑,他絕對不隻是一個提刑使這麽簡單。


    我仔細回想了下,我所聽過的或者認識的人中,身份地位很高,且在他這個年齡的,並沒有這麽號人。


    進了屋子,老人坐下之後抬頭看了看孫思仁和我,笑了笑說,“你們的事情周榮那小子跟我說過了,他對你們的評價很高啊。”


    我也笑了笑,不知道這人什麽身份,不敢瞎說話。


    孫思仁回答說,“貿然進入永明鎮,還請老先生勿怪。”


    老人擺擺手,“永明鎮是天下人的永明鎮,又不是提刑司的永明鎮。”而後再道,“周榮那小子讓我幫你們,我都這把年紀了,想幫也幫不上,提刑司又不是我的提刑司,公家的東西怎麽能拿來私用呢?今天把你們叫過來其實就想跟你們說一下,既然來了永明鎮,那就是永明鎮的客人,在這裏要是遇到了麻煩可以找提刑司解決,但是你們也不能在這裏生事,生了事,我手裏拐杖可饒不了你們。”


    這老頭說話直來直去,不偏不私,倒有讀書人的氣節,雖然沒明說要幫我們,但也表明了他的態度,他是中立的,不會幫我們,也不會害我們。


    他有一句話很重要,在這裏遇到麻煩可以找提刑司,這實際還是有些偏向我們的,雖然可能不是他的本意,隻是賣給周榮一個麵子,但也算是表態了。


    我和孫思仁忙拱手應,“好。”


    老人又看了看我和孫思仁,見我們身上包紮的傷口,歎了口氣說道,“這些人也真是,什麽事情不能心平氣和地解決,非要動刀動槍。”


    我和孫思仁不語。


    他忽而又說,“你們進永明鎮之前青城山就來信說他們死了十二個道士,是你們做的。猜出你們可能要來永明鎮,讓我們這邊提刑司幫忙處理一下,小小子,小丫頭,那十二個人真是你們殺的麽?”


    我忙說,“不是,是有人在陷害我們。”


    老人點點頭,也沒聽我們更多的解釋,直接說道,“看你們麵相也不像是大惡之人,要是你們生得凶神惡煞,我可能早就把你們抓了,我就暫時相信你們一回。”


    孫思仁道,“謝謝老先生信任。”


    老人恩了身,揮了揮手道,“都回去休息吧,記住,永明鎮內不能死人。”


    我和孫思仁再次應是,隨後離開。


    大老遠跑來這裏,就隻是聽他像領導一樣訓了幾句話就讓我們離開了,讓我有些發懵,但見孫思仁的表情,似乎對見了這個老人很是心滿意足。


    離開這裏之後,我好奇問道,“這個老頭是什麽人呐?”


    孫思仁道,“原提刑司總教習鄭鈞老先生,沒想到他竟然來四川當提刑司了。”


    周榮是提刑總司教頭,還不不是總教頭,周榮教的是武。


    而教習是古代的學官名,總教習豈不就是提刑總司教文的先生?


    這地位比周榮還要高了,難怪敢不給周榮麵子。


    不過要論真正地位嘛,提刑司重武輕文,雖然這個鄭鈞職位比周榮高,但是真正地位,怕是比不上周榮。


    我聽後搖搖頭,“沒聽過。”


    孫思仁說,“你也看過他的書,你身上那本《九州奇觀》就是他寫的,他另外一個名字叫做‘三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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