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錚清逸如斯,不發一言。


    沈太傅沉重地問:“郭總管,陛下的生母是蘇賢妃,為什麽陛下不是先帝的子嗣?蕭太妃究竟是如何說的?你又如何得知這秘密?”


    郭槐娓娓道:“諸位大人,奴才自小在宮裏伺候各位主子。先帝在位時,奴才隻是一個小太監,受盡欺負、羞辱,蕭太妃多次施予援手,救奴才一條小命。後來太後娘娘見奴才辦事穩妥,便把奴才調到身邊伺候,不過奴才一直銘記蕭太妃的恩德。那時蕭太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囑咐奴才一定要把陛下的身世秘密公諸於眾,千萬不要讓大燕國的基業落在外姓人手裏。”


    劉嵐徹氣得臉膛發紅,怒道:“一派胡言!陛下是蘇賢妃的兒子,若不是先帝的子嗣,難道是蘇賢妃與奸夫生的孽種?”


    “蘇賢妃的確生了一個兒子,當年蕭太妃把自己生的小公主送到宮外,沒能找到一個兒子進宮,心生怨恨,妒忌劉太後、蘇賢妃有子傍身。於是蕭太妃在蘇賢妃生產三日後,吩咐宮人從宮外找來一個男嬰,偷偷地把兩個男嬰調換,把蘇賢妃真正的兒子送到宮外。”郭槐道。


    “蕭太妃怎麽可以這樣做?太可惡了!”一大臣憤懣道。


    “這簡直是喪盡天良!混淆皇室血統,死了也要鞭屍!”又一大臣憤怒道。


    “蕭太妃當年犯下了大錯,這些年後悔莫及,但也無法補救了。這個秘密隻有蕭太妃知道,倘若她不說出來,大燕國的皇室血統就斷了,就不姓慕容了。因此,蕭太妃寧願掀起風波也不想在陰間見到先帝時愧疚至死,囑咐奴才定要說出這件事。”


    “被蕭太妃送出的那個嬰孩呢?在哪裏?”劉嵐徹著急地問。


    “蕭太妃說,幾年後她派人去尋過那孩子,不過撫養那孩子的農戶說他在六歲那年不慎落水溺亡了。”郭槐沉重道,“奴才人微言輕,即使是冒犯陛下、冒犯劉太後,也要把這個秘密告知諸位大人。燕王殿下,蕭太妃臨死之前對你說過,你身為文聖、武聖的嫡親血脈,理當為大燕國的基業、國祚慎重考慮,維護皇室血統的純正。”


    蘭卿曉心裏歎息,蕭太妃這一生做了太多錯事,死了也不讓皇宮、朝廷安生。


    燕王會如何選擇呢?


    劉嵐徹不知道怎麽辦,看向劉太後,劉太後鳳顏冷凜,高深莫測。


    見燕王無動於衷,郭槐著急道:“燕王殿下行事一向公允公正,絕無謊言,這件關乎大燕國國運的秘密,不能隱瞞呀。”


    慕容文暄忽然緊張起來,雙臂發顫,忐忑地看著九皇叔,爬滿血絲的眼裏布滿了期盼。


    燕南錚雪顏清冷,黑眸浮起一絲銳氣,“諸位大人,蕭太妃臨死之前的確對本王說過這個秘密。不過蕭太妃所說的陛下的身世,真假如何,無從查證。”


    聞言,慕容文暄雙腿一軟,往後倒退兩步,險些摔倒。


    蘭卿曉立即攙扶住他,看見他臉龐煞白,慌亂得整個身子發顫,完全不敢相信親耳聽見的事實。


    “蕭太妃所說的秘密太過久遠,根本無從查證。若她胡編亂造,汙蔑陛下的身世,那我們都要相信她的鬼話嗎?倘若陛下因此退位,那才是動搖大燕國的基業與國祚!蕭太妃這個妖婦最擅長的就是偷龍轉鳳、妖言惑眾!”劉嵐徹義正詞嚴道,“再者,蕭太妃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空口無憑,誰又能證明郭槐說的是真的?”


    “這件事的確有古怪。倘若蕭太妃曾經偷龍轉鳳,把陛下的子嗣送到宮外,那她臨死之前為什麽不說出來?為什麽到現在才讓郭總管說出來?這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麽?”一個大臣提出異議。


    “當年蘇賢妃誕下陛下後血崩而亡,哀家親自照料陛下,陛下被人調換,哀家會看不出來嗎?”劉太後冰冷道,“蕭太妃與哀家鬥了二十餘年,她死了也不甘心,不讓哀家好過,就編造出這樣的謊言中傷哀家、陛下,掀起腥風血雨,實在可惡!”


    眾臣麵麵相覷,低聲議論,不知道應該相信誰。


    郭槐著急地質問:“燕王殿下,你想當不孝子孫嗎?你忍心大燕國的基業落在外姓人手裏嗎?”


    燕南錚輕淡道:“蕭太妃的確對本王說過這個秘密,不過她的話未必是真。你可有證據?”


    郭槐篤定道:“蕭太妃臨死前夕告訴奴才,陛下的左腿內側有一顆黑痣,不過如今的陛下沒有。”


    劉嵐徹立即反駁:“這根本不能當作證據。照你所說,真正的陛下出生三日就被送出宮外,誰知道陛下的身上有什麽特征?”


    蘭卿曉也覺得這一點不能當作證據,蕭太妃臨死之前說了這個秘密,燕王派人去查過嗎?


    “蕭太妃自然留下重要的證據。”郭槐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高高舉起,“這是當年蕭太妃偷偷抱走真正的陛下時,陛下戴著的金項圈。這金項圈是先帝賞賜給剛出世的陛下的,劉太後不會不認得吧。”


    “這麽多年了,你說什麽都可以。”劉嵐徹道。


    “這個金項圈是宮裏的工匠打造的,隻要傳工匠問問就知道這是哪年打製的,先帝賞賜給誰。”郭槐道。


    “就算這金項圈是當年先帝賞賜給陛下的,那又能說明什麽?說不定是蕭太妃從庫房盜來的。”劉嵐徹反駁。


    “燕王殿下是否認得這金項圈?”郭槐冷笑,“劉太後,你不會不認得吧。”


    “這金項圈的確有些年頭了,本王從未見過陛下戴過。”燕南錚淡淡道道。


    “那是因為蕭太妃把真正的陛下送出宮後,把這金項圈藏起來了。現在這位陛下自然沒有金項圈。”郭槐陰沉道,“奴才記得很清楚,當年劉太後以為哪個宮人偷了金項圈,搜查了不少宮殿,依然沒找到。後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劉太後,你沒想到是蕭太妃藏了這個金項圈吧。”


    劉太後的眼神幽深而淩厲,卻沒有回答。


    在眾臣看來,這個證據相當的有力,而太後娘娘不言不語,很有問題,心虛了吧。


    蘭卿曉覺得,這個金項圈是個有力的證據,就看劉太後認不認了。


    而此時,慕容文暄靠在牆邊,呆若木雞,麵色灰敗。


    劉嵐徹心急如焚,拉拉她的廣袂,低聲道:“太後娘娘,你倒是說話啊。”


    燕南錚高深莫測地問:“太後娘娘,您無話可說嗎?”


    她終於開口,眼神莫測,“沒錯。這的確是先帝賞賜給陛下的金項圈。郭槐說的沒錯,當年哀家發現這金項圈丟了,搜查了幾日都沒找到。沒想到是蕭太妃藏起來了。諸位愛卿,僅憑金項圈也不好斷言陛下不是先帝的子嗣,此事還需謹慎查證。不如此事交由燕王徹查,如何?”


    蘭卿曉沒想到劉太後會爽快地承認,莫非劉太後想借此良機再次攝政?


    “陛下身世未明,不宜再掌理朝政。本將軍提議,由太後娘娘暫攝政。”劉嵐徹很快明白劉太後的深意,順勢道。


    “不可!後宮不得幹政!陛下暫時不掌朝政,臣以為由燕王殿下代為攝政,較為妥當。”楊右相道。


    “臣附議,燕王殿下攝政是最合適的。”謝左相也道。


    其他大臣紛紛附議,同聲共氣,劉太後隻好無奈道:“由燕王攝政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不過先帝在世時對哀家提過,當年武聖臨終之際留下遺命,燕王一脈可以入朝,但不可攝政。”


    楊右相疑惑地問:“這又是為何?”


    劉嵐徹道:“武聖留下如此遺命,必定有其緣由。諸位無需懷疑,太後娘娘再大膽,也不敢假傳武聖的遺命。”


    蘭卿曉默默地想,為什麽武聖不讓燕王一脈攝政?擔心燕王篡位嗎?而此時劉太後說出來,是阻止燕王攝政吧。


    燕南錚似笑非笑道:“先帝也留下遺詔,太後娘娘可知?”


    楊右相不解地問:“先帝的遺詔不是要陛下即位、太後娘娘攝政嗎?還有什麽遺詔?”


    此言激起千層浪,眾臣議論紛紛。


    “楊右相所說的便是先帝的遺詔,這是眾所周知的事,燕王,你這樣說有何企圖?”劉太後喝問,眼神威凜。


    “燕王,先帝駕崩時你才多大?莫非先帝把遺詔給你這個小孩保管?”劉嵐徹譏諷道。


    “諸位大人,先帝還留下另一份遺詔,並非交給本王保管,而是交給一位神秘的人保管。”燕南錚眸色清寒。


    “燕王殿下,先帝把遺詔交給什麽人保管?遺詔裏是什麽內容?”沈太傅追問。


    “其實,太後娘娘早已知道先帝留了另一份對她不利的遺詔,兩年前開始尋找那份遺詔。去年,太後娘娘終於得到消息,那份遺詔在揚州,於是她派人去揚州找遺詔。”燕南錚語聲微凜。


    蘭卿曉心頭一震,腦子裏電光火石,許多線索自動串聯起來……


    殺害她爹娘、親人的,製造蘭家滅門慘案的幕後主謀,是劉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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