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彈劾太尉府子孫的那一日,雲太尉就得知消息,立即派人送家書去邊境給兒子,希望兒子能有所作為,助太尉府渡過此次危難。


    這兩三日,他也費心籌謀,約談了朝中幾個密友,不過他們都明哲保身,不是托詞不見他,就是表示無能為力。他越想越氣,平日裏這些人對他巴結諂媚,如今他出了事,個個都當起縮頭烏龜。


    靠人不如靠己,他暗中聯絡在京畿大營任職副將的門生,可是等了一日沒有等到回複。


    他猜不到,他送出去的信還沒落到門生手裏,已經被鬼見愁的人攔截,燒成灰燼。同時鬼見愁的人也盯著京畿四營的動靜,防止裏麵的人率軍支援太尉府。


    雲太尉采取了多個應對措施,沒有等到回複,雖然心焦如焚,但也覺著事情不會這麽糟糕,應該還能等兩日。卻沒想到,今日劉大將軍和燕王就帶兵來抓人,他根本始料未及。


    希望老母親可以用龍頭拐杖震懾住他們。


    昌平公主舉著龍頭拐杖,似擎著威懾眾人的聖旨,再次狠戾地喝道:“放開本公主的孫兒!”


    那幾個兵士懾於她的威嚴,幾乎脫手,那四個雲家年輕人奮力掙紮,得意地叫囂:“放開我!”


    劉嵐徹狠厲地怒喝:“誰讓你們鬆手的?抓住疑犯!”


    那些士兵又抓住雲家疑犯,雲家的年輕一輩激烈地抗爭,不過迫於士兵人多勢眾,最終還是被擒住。


    雲嫋嫋心想,祖母這般強勢,殿下有辦法嗎?


    “龍頭拐杖在此,誰敢造次!”昌平公主疾言厲色地喝道,龍頭拐杖重重地敲擊地麵,似要把地麵敲出一個大窟窿。


    “既然昌平公主視律法如無物,執迷不悟,抗旨不遵,那麽本王隻好代武聖管教不孝子孫!”燕南錚語聲寒涼,周身繚繞著來自九幽地獄的寒戾之氣,令人不自覺地心顫。


    “你有什麽資格代武聖管教本公主?”她寒怒地挑眉,斜唇嘲諷。


    “就憑本王這把遊龍劍!”他緩緩抽出腰間的遊龍劍。


    一線銀芒驟然閃過!


    似驚電,如銀龍!


    閃瞎了所有人的眼!


    所有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的,似一泓飛龍般的銀芒從天邊劃過,之後,他們看見燕王手擎遊龍劍,一柱擎天,姿勢瀟灑而霸氣。


    雲嫋嫋的心激起千層浪,殿下的舉動永遠出其不意,狠辣地擊中要害,內斂的霸氣無人能及。


    放眼整個帝京,誰敢動祖母的龍頭拐杖?


    就連太後娘娘、陛下也不敢動龍頭拐杖。


    隻有殿下有膽量,隻有殿下毫不猶豫地毀了龍頭拐杖!


    雖說殿下擁有遊龍劍底氣十足,但若換了旁人,也沒有他的魄力與氣勢。


    忽然,昌平公主手裏握著的龍頭拐杖,龍頭裂開一條細縫,緊接著咚的一聲,掉在地上。


    即使那把遊龍劍再削鐵如泥,可龍頭拐杖是純金打造,再鋒利的寶劍也不可能削斷。隻有劉嵐徹知道,遊龍劍的確削鐵如泥,燕王方才那一招灌注了不少內力,才可能削斷龍頭拐杖的龍首。


    所有人震驚得瞠目結舌,尤其是昌平公主,怒得睚眥欲裂,眼裏的怒火似要噴出來,“燕南錚,你竟敢……”


    劉嵐徹也震懾到了,燕王還真是氣魄驚人,不過放眼整個宗室、皇室,也隻有他有資格、有本事這麽做。


    為了卿卿,燕王爺算豁出去了。


    “本王有何不敢?即便武聖在世,也會管教你這個不孝子孫!”燕南錚目色寒凜。


    “……”一時之間,她竟然無言以對。


    雖然龍頭拐杖是昌平公主的父皇親賜的,但遊龍劍是武聖的禦用寶劍,削斷龍頭拐杖綽綽有餘。


    因此,雲太尉等雲家子孫不敢吭聲,昌平公主即使暴怒如雷,也拿燕王沒辦法。


    再者,雖然燕王不姓慕容,但誰也不敢忽視燕王這一脈的純正血統,不敢輕視其在宗室裏的地位。


    昌平公主的侍婢連忙撿起龍首,心疼得要死,“公主殿下……”


    “今日你們要強行帶走本公主的孫兒,就殺了本公主!”昌平公主厲聲怒喝,麵龐死白,渾身發顫,險些暈厥。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得了本王嗎?”燕南錚冷酷道,“若文聖、武聖知道你這個不孝子孫胡作非為、無視律法,也會讚成本王大義滅親。”


    “你……”她怒火狂燒,一口氣提不上來,眼皮一翻,雙目一閉,倒下去。


    “母親……”雲太尉驚叫,過去攙扶老母親。


    雲夫人、雲嫋嫋等女眷也擁過去,紛紛叫著,雲家一家子亂成一團。


    幾個侍婢攙扶著昌平公主,她雙目緊閉,沒有蘇醒的跡象。


    雲太尉又急又怒,朝燕王怒吼:“若我母親有什麽事,我一定跟你拚命!”


    燕南錚淡漠道:“雲太尉還是速速送皇姐回去歇著,請大夫醫治。”


    劉嵐徹揮手下令,帝京防衛司的官兵立即把涉案者押走。


    四個涉案者驚慌地大叫,雲太尉既要顧著老母親,又要救人,一時之間無法兩頭兼顧,急死了。


    雲嫋嫋尚算冷靜,道:“爹爹,我與娘親送祖母回去,您無需擔心。”


    他點點頭,把老母親交給妻女。


    爾後,他想阻止官兵把涉案者帶走,可是一大批官兵立即圍上來阻攔他,劍拔弩張。


    燕南錚道:“今日雲太尉堅持護短,徇私枉法,抗旨不遵,朝野皆知,想來太尉府的聲譽會江河日下。雲太尉還是想想今後如何維持太尉府的風光與基業吧。”


    劉嵐徹抬手下令,挑眉冷笑,“走!”


    雲太尉氣得快爆了,卻完全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雲家的年輕一輩被帶走。


    “燕王,你以為你能永遠當勝者嗎?我告訴你,下一次就是你的死期!”他暴怒地威嚇,等到雲家在邊境駐守的大將回京,就是他報仇的時刻!


    “本王不會給你機會。”燕南錚雲淡風輕的態度更讓人氣憤。


    “那就等著瞧!”雲太尉的眼睛瞪得如銅鈴那麽大,快要爆出來,“為了一個賤人付出整個燕王府,你會嚐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雲太尉,一個家族的敗落與湮滅,外在的因素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根部已經腐爛得慘不忍睹。你的父親,已故的老太尉,治家嚴厲,明斷是非,謀略過人,輔政齊家皆令人信服,而你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燕南錚的唇角噙一絲清冷的譏笑,說完之後揚長而去。


    雲太尉的臉頰劇烈地抽動,此生他最忌諱的就是有人拿他與父親比較。


    是!他比不上父親!這是他心裏最深切的痛!


    劉嵐徹春風得意地笑,“雲太尉,你知道你敗在哪裏嗎?”他指指腦袋,嘲諷之意濃烈,“你敗在腦子拎不清。”


    雲太尉恨不得上前殺了他,一雙虎目幾乎爆裂。


    ……


    日夜,蘭卿曉聽劉嵐徹繪聲繪色地說了在太尉府發生的事,說了昌平公主如何強勢霸道,說了雲太尉氣得快吐血,說了燕王如何霸氣削斷昌平公主的龍頭拐杖……


    雖然隻是聽他說,她就覺得好像身臨其境,好像親眼目睹燕王責罵昌平公主的凜然氣勢。


    或許這世間,就沒有燕王辦不成的事。


    她在想,在這些驚心動魄的事裏,唯有一人是難過痛苦的。


    雲嫋嫋!


    她既希望太尉府好好的,親人好好的,又希望燕王好好的……可是,她親眼目睹燕王與家人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親眼目睹他們生死搏鬥,卻什麽都做不了。


    想必接下來的幾日她都會睡不著,痛苦到極點。


    翌日,太尉府傳出消息,昌平公主氣病了,纏綿病榻。


    又過了一日,慕容文暄下旨,將雲家的涉案者斬首示眾,監斬官是燕王和劉大將軍。


    蘭卿曉沒想到這麽快就下了斬首的聖旨,看來陛下也想對太尉府動手,剜出朝廷的一顆大毒瘤。


    她沒有去午門外觀看雲家四位凶犯斬首,想去毓秀殿看看雪兒和拂衣,好一陣子沒去了。


    這時,一個太監領著一個宮女走過來,蘭卿曉疑惑地盯著他們,這太監麵生,從未見過,來做什麽?


    而他後麵的宮女……


    “卿大人,這位姑娘想要見你,一直哀求奴才。奴才鬥膽把她帶到這兒,若您不願見她,奴才把她帶走。”這太監恭敬道。


    “你先退下吧。”蘭卿曉已經認出,做宮女打扮的正是雲嫋嫋。


    雲嫋嫋抬起頭,雙眸紅腫,小臉憔悴得暗淡無光,“還請卿大人原諒嫋嫋不請自來。”


    蘭卿曉轉身進殿,“進來吧。”


    到了殿內,雲嫋嫋忽然下跪,蘭卿曉早已猜到她冒險進宮的目的,去扶她起來。


    “我不會起來,我是來為家人向卿大人致歉、贖罪的。”雲嫋嫋懇切道,眉目淒楚,眼底布滿了悲傷、焦慮,“卿大人,我知道二妹、爹爹和祖母傷害了你,且數次置你於死地……是他們的錯,他們不該這樣對你……我代她們向你贖罪……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卿大人,你能不能跟殿下、劉大將軍說一說,饒兄長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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