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曉剛回到屬於她的位置,皇帝陛下慕容文暄與劉太後一起駕到。


    眾人起身迎駕,窸窸窣窣響了一片。


    劉太後、慕容文暄在北首落座,眾人才坐下。


    看著文武大臣濟濟一堂,劉太後的鳳顏微微含笑,揚聲道:“這一年,諸位愛卿辛苦了。諸位愛卿效忠朝廷,殫精竭慮,為陛下、為哀家分憂,朝廷才能穩固如山,大燕國才能社稷安定、繁榮昌盛。今日,哀家敬諸位愛卿三杯。”


    說著,她端起盛滿琥珀色美酒的金樽。


    慕容文暄、燕南錚和劉嵐徹,以及殿內所有人,紛紛端起金樽,君臣同飲。


    開場白之後,元宵宮宴正式開始。


    絲竹繚繞,舞伎翩翩起舞,大殿溫暖如春,彩霧霓虹漫天飛舞。


    蘭卿曉望著蕭太妃,蕭太妃跟以往的宮宴不太一樣,不苟言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蕭太妃究竟怎麽了?


    忽然,戶部侍郎站起身,道:“太後娘娘,陛下,小女習舞數年,想在這元宵佳節為太後娘娘、陛下獻一支舞,不知太後娘娘意下如何?”


    “這是好事呀,來,跳吧。”劉太後爽朗地笑。


    “謝太後娘娘。”戶部侍郎對女兒示意。


    戶部侍郎的女兒乃小家碧玉,容貌清麗可人,身姿纖細如柳,她盈盈地走到中央,恭敬地下拜:“臣女獻醜了。”


    雲露的眉目布滿了陰鷙,此女正是她的跟班,可是她完全不知這人擅舞,可見這人很有心機。


    在萬眾期待的目光裏,戶部侍郎的女兒隨著舒緩的舞樂舞起來。


    她的肢體非常柔軟,似春柳彎折拂擺;她的四肢柔若無骨,若絲綢隨意伸展;她的秀眸似蹙非蹙,如春水粼粼,似秋波流轉,若含著愁怨,似含情脈脈,令人遐想萬千。


    蘭卿曉瞧得出來,這姑娘的舞技起碼有五六年之功,不過動作比較尋常,無法給人驚豔之感。


    部分人以為她的舞技很厲害呢,哪曉得這般尋常。於是該吃喝的吃喝,該閑聊的閑聊。


    雲露嗤之以鼻,鄙夷道:“就這種舞技還敢出來獻醜?不自量力。”


    坐在她身旁的閨秀附和道:“她從來沒說過會跳舞,是存心瞞我們的,太有心機了。”


    “雲姐姐,她這麽欺瞞我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對!要讓她知道,欺瞞雲姐姐會有什麽下場!”


    “如何教訓她?”雲露轉過頭望向那個賤人,對那跳舞的背叛者倒不是那麽在意。


    劉嵐徹夾了幾樣菜肴放在青玉碗裏,遞給後麵的卿卿。


    蘭卿曉扶額,“大將軍,奴婢不餓。”


    他笑道:“都這麽晚了,你怎麽可能不餓?快吃吧。”


    燕南錚淡冷道:“吃吧。”


    她堅決道:“奴婢不吃!”


    見她這般堅決,劉嵐徹隻好作罷。


    雲露看見這一幕,氣得腮幫子鼓鼓的,那個賤人實在該死!


    一曲舞畢,眾人拊掌,戶部侍郎的千金施施然下拜,盡顯柔軟如水的身段,雙腮染了嫣紅的嬌羞,“臣女舞技拙劣,讓太後娘娘、陛下見笑了。”


    眉目微抬,羞澀、思慕的目光朝禦案的方向迤邐而去。


    “不錯不錯,賞。”


    劉太後笑道,示意太監把案上一碟珍饈賞給她。


    雖然隻是一碟珍饈,但代表的是劉太後恩賞的心意,備有顏麵,那女子欣喜地謝恩。


    雲露忽然站起來,爽利道:“太後娘娘,陛下,臣女也想獻一支舞,別開生麵的舞。”


    劉太後沒有拒絕的道理,準許她獻舞。


    “太後娘娘,臣女新近研習了一套新的劍舞,不過一人無法跳,需有一人配合臣女。”雲露又道,端莊的眉目閃著精明的流光,“太後娘娘可否準許臣女挑一人配合臣女?”


    “你已有人選?”劉太後高深莫測地問。


    “臣女與針工局繡娘卿卿有點過節,想借這個機會與她化幹戈為玉帛,懇請太後娘娘恩準。”雲露說得冠冕堂皇。


    “太後娘娘,卿卿根本不會跳劍舞,如何配合她?”劉嵐徹立即反對,陰沉地瞪雲露。


    蘭卿曉就知道雲露會出招,卻沒想到她要自己配合她跳劍舞,她絕不可能跟自己化幹戈為玉帛,究竟想怎麽樣?


    燕南錚的俊臉彌漫著清寒的白霜,不發一言。


    雲嫋嫋心裏冷笑,雲露這蠢貨又要出招了嗎?


    雲露誠懇道:“大將軍放心,太後娘娘、陛下都在,臣女怎敢造次?爹爹教訓過臣女,之前臣女三番兩次地刁難卿卿,的確是臣女的錯。臣女真心實意想跟卿卿致歉,與她成為好姐妹,隻是還沒找到機會。此次若能與卿卿一起獻舞,必定可以化幹戈為玉帛,懇請太後娘娘成全。”


    劉太後洞若觀火道:“既然你有如此誠心,哀家便準了。”


    “不可!”劉嵐徹極力反對,“太後娘娘,刀劍無眼,萬一卿卿被她傷了……”


    “大將軍放心,今日是元宵佳節,臣女怎麽會傷人呢?”雲露懇切得童叟無欺。


    “雲露,你不要太過分!”他沉怒道。


    “原來大將軍對雲露有這麽大的誤會。”雲露傷心不已。


    “既然雲露有這般誠意,哀家準了。”劉太後的懿旨一錘定音。


    “你倒是說句話啊!”劉嵐徹焦急地催促燕王。


    “卿卿,既然雲二小姐看得起你,你便配合她跳劍舞。”燕南錚雲淡風輕道,似大雪紛飛裏的高山裏的青鬆,落滿了細細的雪,有一種孤漠高遠的寒。


    “你怎麽可以讓卿卿去送命?”劉嵐徹氣急敗壞地斥責,“卿卿,不要去!”


    蘭卿曉琢磨不透燕王的意思,不過既然他這麽說了,必定想好了退路,而且會保護她安然無恙。


    雲露抬起下巴趾高氣昂地問:“卿卿姑娘,你不敢嗎?本小姐紆尊降貴向你致歉,與你化幹戈為玉帛,你竟然不領情?”


    蘭卿曉站起身,道:“雲二小姐千萬不要這樣說,奴婢受不起。配合雲二小姐禦前跳劍舞,是奴婢的榮幸,奴婢求之不得。”


    雲露微笑道:“好!”


    蘭卿曉正要出去,卻聽見燕王低聲道:“過來。”


    她俯身湊過去,他壓低聲音說了兩句,爾後她離去。


    劉嵐徹湊過去想聽聽他說了什麽,不過什麽都沒聽見,問道:“你跟卿卿說了什麽?”


    燕南錚的話氣死人不償命,“本王與卿卿的秘密,不能讓第三人知道。”


    劉嵐徹氣得牙癢癢,怒目瞪他,卻又無可奈何。


    雲露走到中央,朝劉太後、皇帝陛下款款行禮,蘭卿曉走過去,也行了個禮。


    “卿卿,稍後我跳劍舞,你配合我,給我喂招便可。”雲露的語聲變得溫柔可親,好似真的與她消弭了恩怨。


    “好。”蘭卿曉謙和道,“奴婢不懂武功,也不會跳舞,若配合得不好,還請雲二小姐包涵。”


    “那是自然。”雲露微笑的眉眼蘊藏著一絲陰寒。


    那三個閨秀、貴女對視一眼,陰冷地挑眉,別有深意。


    劉嵐徹擔憂焦急,恨不得上去把卿卿拽下來,可是燕王說不會有事,他還是急死了。


    所有人一邊吃喝一邊等著雲露開場,她解下豔紅羽緞鬥篷,取來備好的利劍,踩著激情、節奏感強烈的舞樂舞起來,幹淨利落地揮舞利劍,動作剛柔並濟,行雲流水一般,頗有看頭。


    蘭卿曉不得不承認,雲露的劍舞還挺好看的,無論是身段還是招式,無論是肢體動作還是力道控製,都相當的好。


    忽然,雲露連續飛轉五六次,接著朝她刺殺而來。


    蘭卿曉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就傻傻地站著,此時見她淩厲地刺來,心裏微驚,立即旋身避開,動作靈敏而漂亮。


    這一舉動引起不少掌聲,雲嫋嫋也嚇到了,方才好險。


    劉嵐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見卿卿避開了,才落回原地。


    那個該死的雲露果然沒安好心,說不定就是要趁機殺卿卿。


    “你趕緊想個辦法,萬一雲露出殺招,卿卿受傷了,如何是好?”他心急如焚,拉扯燕王的廣袂。


    “你不是教卿卿一套劍法嗎?還擔心什麽?”燕南錚漫不經心道,好似根本不擔心卿卿有危險。


    “雖然卿卿已經學會幻月劍法,可是她還不熟練,也發揮不出這套劍法的威力。”劉嵐徹氣不打一處來,“你就是這樣喜歡卿卿的?你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


    燕南錚無動於衷,一邊飲酒一邊欣賞劍舞。


    劉嵐徹氣得想一腳踹過去,這時,雲露舞了一會兒,又朝卿卿刺去,比方才更加狠厲。


    所有人都瞧得出,雲露這一招無比狠辣,帶著濃烈的殺氣。


    蘭卿曉有所防備,急速飛轉避開,不過雲露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她,接連使出絕招攻殺,招招擊向對方的致命之處。蘭卿曉沒料到雲露竟敢在禦前下殺招,疾步後退,整個身子往後仰,而雲露的劍尖就在她的眉心前方,距離隻有五寸。


    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雲露手持利劍,劍尖直指那繡娘的眉心,眉目布滿了狂烈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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