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曉沒想到世間竟然有這樣的祖母,私心袒護、寵溺到這地步,這種袒護最終會變成坑害,毀人一生。


    劉嵐徹氣得想殺人,怒火燒到頭頂,“你以為本將軍不敢嗎?你以為本將軍……”


    昌平公主冰寒地冷笑,“大將軍以為太後娘娘會因為一個卑賤的繡娘而處置本公主、處置本公主最疼愛的孫女嗎?”


    他竟然無言以對,的確,太後娘娘不一定會。


    太後娘娘的脾氣,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太尉府出了不少武將,正在軍中效命的就有三個將軍,雲家在三軍裏的威望不可小覷。可以說,太尉府掌控了燕國將近三成的兵力,太後娘娘怎能不忌憚?怎麽會為了區區一個繡娘就處置太尉府的人。


    昌平公主的底氣便是來自於此。


    燕南錚的眼裏寒氣森凜,“若有下一次,本王一定會把雲露送到太後娘娘麵前!”


    “誰敢動露兒一根汗毛,本公主絕不善罷甘休!”昌平公主冷厲道,滿麵戾氣,“就算是燕王你,也不例外。”


    “那就試試看。”他冰寒道。


    “這賤人謀害本公主,本公主要扣留審問,你們最好把人交出來!”她蠻橫地下令,好似手握生殺大權的女王。


    那十個黑衣人蠢蠢欲動,一副要殲滅敵人的架勢。


    蘭卿曉心裏冷笑,昌平公主這般強硬,若非他們趕來,隻怕她今日就要死在這兒。


    燕南錚冷漠道:“這繡娘有沒有謀害你,本王這個大理寺卿定會查清楚。律法大如天,本王絕不允許有人濫用私刑,知法犯法!”


    昌平公主眼裏的怒火噴薄而出,“那就要看你們是不是可以全身而退!”


    他的語聲輕飄飄的,如青煙嫋嫋,“二十年前,太尉府的三房老爺與二房媳婦偷情,不知二房的長子生父究竟是誰。十年前,太尉府二房子孫在私吞軍餉三十萬兩,不知道是哪一個,隻要本王去查一查,說不定就會水落石出。”


    劉嵐徹驚喜交加,好似活了過來,“原來太尉府有這麽多香豔的秘密,私吞軍餉這個罪名不大不小,不過倘若繼續查下去,必定還有不少肮髒的勾當。太後娘娘最憎恨的就是私吞軍餉,有人把脖子送過來,太後娘娘沒道理不斬下去。”


    他不得不佩服,燕王的“天羅地網”就是厲害,連二十年前的香豔私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昌平公主氣惱地攥緊拳頭,目光如冰如火。


    不願受威脅,但又不得不妥協。


    最終,雲露眼睜睜看著那賤人活生生地離開太尉府。


    “祖母,就這麽讓她跑了嗎?”她嘟嘴撒嬌道。


    “要顧全大局。”昌平公主諄諄教誨,“有的是機會,怕什麽?過年之前,你哪裏都不許去,在府裏好好待著。”


    “為什麽嘛?”


    “現在他們有所防備,你有本事殺了那賤人嗎?”


    “好吧,孫女什麽都聽祖母的。祖母對露兒最好了。”


    雲露挽著祖母的手臂,把頭輕輕靠在她肩頭。


    昌平公主森冷地笑,拍她的小手的時候麵上卻堆滿了憐愛。


    站在角落裏的雲嫋嫋,依然望著燕王消失的方向,癡迷而惆悵。


    ……


    太尉府距離燕王府比較近,燕南錚堅持到自己的王府歇息,劉嵐徹拗不過,隻好同意。


    劉嵐徹受了內傷,鬼煞給他一顆藥丸,他吃了以後自去運功調息。


    蘭卿曉想回宮的,不過後背實在太疼,也找鬼煞要了藥膏,找了侍婢先抹藥,這才舒服一點。


    之後,她去找燕王辭行,燕南錚正要進膳,淡淡道:“餓了吧,吃點吧。”


    此時已經是午後,她的確餓了,想著要找個機會跟他說說每日早上送羹湯的事,現在不正是好時機嗎?


    “謝殿下關懷。奴婢的身子已經不虛了,今後不必再讓小武送羹湯給奴婢。”每次吃滋補的羹湯,她就歎息、惆悵,心裏對他的恨就少一點。接連半個月,心底對他的恨隻剩下一小半。


    “氣色還不好,還這麽清瘦,你的身子還虛著。”燕南錚語氣輕淡,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真的不用了。萬一被人知道就不好了,再者奴婢……不想再吃藥膳。”


    “不喜歡那藥味?”


    “吃多了也會膩。”


    “那明日開始不放藥,或者減量。”


    “……”蘭卿曉的唇角抽了抽,重點不是這個問題好嗎?


    “劉大將軍還在練功療傷,你不等他出來跟他辭行嗎?”燕南錚優雅地吃起來。


    蘭卿曉糾結了,劉大將軍為了她涉險,還受了內傷,她就這麽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下,豈不是太過無情無義?


    罷了,就等等吧,也不急於一時。


    她坐下來風卷殘雲地吃,確實也餓了,像是饑不擇食。


    他夾了一塊鹿肉放在她碗裏,“小心噎著。”


    她正在吞咽,忽然看見他這舉動,心一慌,竟然嗆著了,激烈地咳起來。


    燕南錚立即走過去拍她的後背,舉止溫柔。


    蘭卿曉用力地咳了幾下才好,從他手裏接過一杯茶,咕嚕嚕灌進去。


    忽然,他坐在她身旁,移過她的小臉,以潔白的指腹擦拭她唇角沾染的水漬和一粒白米,眼神專注,漾著輕柔的水澤。


    她愣愣地看他,一時之間被他的舉動與溫柔的神色吸引了,移不開目光。


    他拭去她唇角的米粒,變成了輕緩的摩挲,絲綢般光滑細柔的觸感,令他的心顫了顫。


    隻是輕微的碰觸,就引起他內心的風起雲湧,他也沒想到。


    她推開他的手,默默地扒飯,雙腮燒起來,緋紅朵朵如春醉海棠,顏色嬌豔得勾人魂魄。


    這一幕,恰巧讓劉嵐徹看見。


    他療傷完畢過來找他們,卻看見他們曖昧的一幕,心裏很不是滋味。


    還好,燕王沒有下一步舉動,否則他必定衝過去,一拳打過去。


    燕南錚早已察覺外麵有人,猜到是他,此時優雅從容地坐在她身旁進食,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劉嵐徹坐在她另一邊,不客氣地拿了碗筷吃起來。


    “卿卿,今後你務必當心,無論雲露要你做什麽,你都拒絕便是。”他叮囑道。


    “嗯。”蘭卿曉點點頭,臉頰的熱度漸漸消散。


    “本王救你一命,你打算如何償還這恩情?”燕南錚問的是對麵的劉大將軍。


    “咳咳……”劉嵐徹沒想到他突然提起這件事,不當心嗆了,咳了好幾下才好,“本將軍又沒求你,你自願的。”


    “本王不需要你償還,隻需你做一件事。”燕南錚淡淡道,很慷慨的模樣。


    “什麽事?”劉嵐徹知道,他這麽鄭重地提出來,必定不是什麽好事。


    “昌平公主的壽宴,你去參加。”


    “本將軍才不去!今日本將軍在太尉府大開殺戒,你還要本將軍去參加壽宴?你腦子被驢踢了嗎?”劉嵐徹氣憤道。


    “倘若你不去,雲露就會傷心憤怒,就會遷怒於卿卿,就會千方百計地害她。”燕南錚道。


    劉嵐徹說不出反駁的話,的確,雲露必定會再次殺卿卿。


    他問:“那你去不去?昌平公主好歹是你皇姐。”


    燕南錚淡然道:“看心情。”


    劉嵐徹氣惱道:“你不去,為什麽要本將軍去?”


    燕南錚細嚼慢咽道:“雲露喜歡的是你。”


    劉嵐徹再次無言以對,好好好,他忍!忍!忍!


    蘭卿曉擱下碗筷,道:“大將軍,奴婢先回宮了。”


    他擱下碗筷立即起身,“我送你回宮。”


    她拒絕,他非要送她回去,還說昌平公主、雲露太可惡了,誰知道她們會不會又生一計。


    燕南錚沒說什麽,他們走了、消失了,他依然津津有味地吃著。


    ……


    這夜,葉落音給蘭卿曉抹了藥,才去睡覺。


    蘭卿曉側身躺著,忽然睡不著了,腦子裏盡是在太尉府發生的那一幕。


    劉大將軍為了救她不惜涉險、受了內傷,燕王也及時趕到……尤其是燕王,之前他要殺她滅口,為什麽之後又一次次地幫她、救她?為什麽他這麽善變?


    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他究竟在想什麽。


    通鋪房裏靜謐如死,外麵寒風肆虐,濃夜深沉。


    忽然,似有什麽東西彈在她的棉被,她摸黑摸了摸,摸到一顆小石子。


    是什麽人?找她還是要殺她?


    這時,死寂的寒夜響起鷓鴣的叫聲,一聲,兩聲,三聲。


    蘭卿曉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在針工局附近從未聽見過鷓鴣的聲音,怎麽聽見忽然有了?


    還有這莫名出現的小石子,太奇怪了。


    猶豫再三,她起身穿上棉衣,輕手輕腳地出去。


    外麵黑漆漆的,隻有那邊的簷下掛著一盞燈籠,微光縹緲,暗影重重。


    她環顧四周,看見東南處有一圈溫潤、微弱的白光,閃一下,暗了,又閃一下,又暗了,很有節奏。


    莫非那人找她?


    她大著膽子走過去,不敢靠得太近。


    “本王找你有事。”


    一道低沉裏帶著胸腔的微震的聲音隨風傳來,是燕王。


    蘭卿曉暗暗鬆了一口氣,卻又猶豫了,要去見他嗎?


    不想牽扯,不想糾葛……不見也罷……


    她轉身回房,步履匆匆,卻感覺到一陣疾風席卷而來,鬼魅似的抄起她,轉瞬之間消失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燕王強勢地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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