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曉、燕南錚和劉嵐徹連夜到毓秀殿破解玉肌雪的貓鬼之蠱,按照淩疏影說的,把那幅黑貓繡畫放在玉肌雪的床頭,同時每日三餐都要擺放一碗香粥於床榻的尾部,如此三日三夜,便能召喚出貓鬼,貓鬼會躲在繡畫裏。


    之後,將那繡畫燒毀,貓鬼便消失於人世間。


    三人從毓秀殿出來時,皇宮被靜謐的夜色籠罩,寒風呼嘯而過,清月躲在雲層裏,似也冷得發抖。


    想著雪兒保住了一命,蘭卿曉鬆了一口氣。


    劉嵐徹笑道:“卿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奴婢自己回去便可。”


    “夜深了,我怎麽可能放心?走,我送你回去。”他故意挑眉,“燕王,你不會也要跟著去針工局吧。”


    “本王回府。”燕南錚徑自前行,廣袂飛卷,沒有半分停留。


    由於出宮的路與去針工局的路不是一個方向,他們分道揚鞭。


    蘭卿曉忽然覺得,她和燕王就是這樣分道揚鑣,再也沒有可能了吧。


    心底的恨,慢慢減少,可是她知道燕王不是她應該寄予希望的良人,現在她也不能有兒女私情。


    是的,沒有可能!


    翌日一早,八賢王得知殺死瑤華郡主的元凶是淩疏影之後,立即進宮麵見劉太後。


    不知八賢王和劉太後說了什麽,很快就從寧壽宮出來,怒氣衝衝,滿麵戾氣,嚇得宮人繞道而行。


    這日午後,淩疏影在地牢死了,據說是自縊死的。


    蘭卿曉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上午,數次害她的淩疏影終於死了,可是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淩女官害了那麽多人,有這下場是活該。”小倩義憤填膺道。


    “自縊而死還便宜她了呢。”翎兒覺得大快人心,“照我說呀,就應該把她五馬分屍。”


    “你太殘忍了。”拂衣蹙眉道,“我忽然覺得淩女官也挺可憐的。”


    “你怎麽可以同情她?虧卿姐姐對你那麽好呢。”翎兒氣憤道。


    “我覺得她自縊身亡有點可疑,會不會是八賢王……”葉落音揣測道。


    “有可能是八賢王下毒手的。他最疼愛的女兒死了,現在才知道凶手另有其人,必定氣憤難當。”紅綃篤定道,“若是我,我肯定要報仇。”


    蘭卿曉也覺得是八賢王派人殺死淩疏影,或者親自去地牢殺死淩疏影的。


    翎兒忽然問道:“對了,緋顏呢?她不是也關押在地牢嗎?”


    幾個繡娘走過來,其中一人道:“方才我說緋顏昨日被處死了。”


    翎兒拊掌笑起來,“太好了!她終於自食惡果了!”


    拂衣心有不忍,更覺得恐懼,小臉慘白慘白的,“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咱們宮人就是命如紙薄。”


    紅綃撇撇嘴:“你別感慨了,同情誰不好,同情緋顏做什麽?你忘記緋顏怎麽害卿姐姐、葉姐姐了嗎?你也險些被她害死好不好?”


    葉落音也覺得人世無常,看來以後要更加謹言慎行。


    蘭卿曉想象到緋顏的下場,劉太後寵信淩疏影,淩疏影死了,劉太後會遷怒於緋顏,緋顏怎麽可能不死?


    翎兒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著,蘭卿曉走到一旁,望向窗外,悵惘地歎息。


    飄絮坐在繡架前,不緊不慢地繡著,纖長的眼睫微微一挑,似蝴蝶展翅。


    玲瓏悄聲道:“飄絮姐姐,緋顏死了。”


    飄絮點點頭,唇角微勾——她等的就是這一日!


    這幾年來緋顏一直淩駕在她頭上,她不得不裝弱自保,不得不與人為善、廣結人緣,對抗緋顏的囂張狠辣。


    玲瓏開心地笑,“以後我們怎麽辦?要提防卿卿嗎?”


    “不用。”飄絮冰冷地挑眉,隻要卿卿那幾個人不冒犯她,不爭搶屬於她的東西,她不會對付她們。


    “還是飄絮姐姐高明,借卿卿之手殺了緋顏。”玲瓏壓低聲音道。


    飄絮瞪她一眼,玲瓏立即捂嘴,低頭刺繡。


    假謝皇後的新衣,是飄絮盜走的,嫁禍給緋顏,一石二鳥。


    爾後,挑撥豔玲在假謝皇後的新衣潑墨,害得卿卿險些遭罪。


    現在隻剩下卿卿可以與她匹敵,以後就看卿卿的造化。倘若卿卿冒犯到她,她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


    燕王府。


    午時了,燕南錚在書房看書一個時辰,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覺得餓了,便吩咐流風傳膳。


    流風人逢喜事精神爽,麵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今日殿下有口福了。”


    “怎麽說?”燕南錚淡淡地問。


    “因為……”流風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即捂著嘴,神秘道,“總之殿下可以品嚐到很久沒吃過的美味佳肴。”


    燕南錚不再追問,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秘密。


    流風的眼底眉梢皆是舒心的微笑,又道:“殿下,很快就可以進膳了,快做好了。小的去灶房看看。”


    說罷,他一溜煙地跑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和兩個仆人端著午膳過來,跟在後麵的是一個身穿雪色衣袍的姑娘。


    雲嫋嫋。


    燕南錚沒有驚訝,也沒有熱情地招呼,輕淡如煙的眼風從她凍得發紅的小手滑過,好似雁過無痕。


    “嫋嫋拜見殿下。”


    雲嫋嫋福身行禮,螓首微低,眉目婉婉。


    今日,她精心地妝扮了,相信可以吸引殿下的目光。


    的確,她的妝容清透無暇,如白瓷般光可鑒人,若美玉般細膩溫潤,似清晨露珠晶瑩剔透。她的著裝一向清雅,今日也是如此,一水兒的雪色衣袍,配著烏髻間的白玉蘭簪,整個人如清雪雕琢而成,美得玲瓏剔透。


    燕南錚淡冷道:“起來吧。”


    流風忙著布菜,笑道:“殿下坐下吧,清婉……雲小姐,你也坐,陪殿下一起進膳。”


    燕南錚從容地坐下,雲嫋嫋看見他未曾看過自己一眼,有點失落,“殿下,嫋嫋想最後一次伺候您。”


    “坐下吧。”他語聲如水,秋水般令人倍覺冷澀。


    “是。”她心頭一喜,唇角微牽。


    “殿下,今日的午膳都是雲小姐親手做的,都是你喜歡的菜式。”流風麵上的微笑如春風般和煦,瞧得出來心情很好。


    “許久不曾下廚了,不知做出來的口味是不是和以往一樣呢。殿下不要嫌棄才好。”雲嫋嫋謙遜道,清婉地微笑,“流風,你叫我嫋嫋便好。”


    “不行,如今你是太尉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不比從前,小的怎麽可以直呼你的閨名呢?”流風鄭重道,“不如小的叫你雲姑娘吧。”


    “都可以。”她莞爾一笑,語聲清淩淩的,如冰玉相擊,輕細悅耳,“不知殿下的口味有沒有變,嫋嫋還是按照以前殿下的口味來做。殿下嚐嚐吧。”


    燕南錚嚐了嚐,清潤道:“還是跟以往一樣的味道。不過本王近來喜歡口味重一點的。”


    雲嫋嫋好像聽懂了這話的弦外之音,麵容有點僵,不知道要不要保持微笑的感覺,“殿下怎麽口味變了?”


    他淡淡道:“人生在世,總要嚐遍各種味道才算完整。”


    流風疑惑道:“殿下的口味變了嗎?小的怎麽不知?前兩日不是還……”


    “你去沏一杯熱茶來。”燕南錚吩咐道。


    “哦。”流風忽然明白了,殿下這是要支開自己。


    莫非殿下想和雲姑娘單獨在一起?


    那就太好了!隻要清婉姑娘回來,不對,是雲姑娘。隻要她在,哪有那個卿卿站的地方?


    好歹雲姑娘伺候殿下這麽多年,二人對彼此都熟悉,也有不俗的主仆情誼,豈是那個卿卿可以比的?


    如今雲姑娘是太尉府嫡小姐,才配得上殿下尊貴的身份,那個卿卿算個什麽東西?


    燕南錚慢慢吃著,不發一言,好似身邊的人根本不存在。


    雲嫋嫋沒怎麽吃,知道殿下的秉性,以往就是這樣,難得說一句。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呀,她希望他跟她說說話,隨便說點什麽都可以,這沉默的氣氛令人難受,難受得根本吃不下。


    殿下對她的態度根本沒有轉變。


    回帝京之前,她幻想著與殿下見麵、單獨相處的情景,幻想著殿下會跟她說什麽話,幻想著殿下會溫柔、憐惜地待她,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心裏空落落的。


    她應該怎麽辦?


    “殿下,以後嫋嫋可以常來王府嗎?”


    雲嫋嫋想起沈瑤環說過的許多話,或許她說得對,還是要主動一點才有希望。


    像殿下這般冷淡、清絕的性子,她不主動,就會錯失殿下。


    “嗯?”燕南錚眉頭微蹙。


    “嫋嫋的意思是……以後嫋嫋想來……向殿下請安……”


    看著殿下沒有任何表情的雪顏,她頓時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漫卷而來,說得結結巴巴。


    隻要殿下眉宇微皺,她就會無端地害怕。


    “你是太尉府的嫡小姐,常來本王府上於你閨譽有損。”他冷漠道。


    “是嫋嫋思慮不周。謝殿下提點。”雲嫋嫋窘迫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臉腮火辣辣地燒起來。


    “你年紀不小了,你的父親母親可有為你說媒?”燕南錚忽然道。


    “……沒有……母親剛與嫋嫋相認,想多留嫋嫋兩年。”


    她心尖一跳,殿下提起她的姻緣,是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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