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翟淩霄並沒有太用力,他真是憤怒,這種憤怒,一半來自做賊心虛,一半來自夏夕涼對自己的不信任。但是,這兩點,又似乎是矛盾的。


    他看著夏夕涼衝出臥室,片刻後又傳來家裏的門被關的聲音。


    他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套了衣服褲子追出去。


    可是等他追到小區裏,卻早不見夏夕涼的人影。


    半夜的風夾雜著春節爆竹的火藥味道,冷冷一吹,令他也清醒過來。想打夏夕涼的手機,卻發現自己忘了帶。連忙回家,還沒進門,便聽見可可的大哭聲,開了門,淩雅芳一臉焦急與慍怒看著他。


    翟淩霄隻覺得頭大如鬥,幫忙照看被吵醒的翟依然,看淩雅芳忙前忙後的換尿布熱奶喂水。他沒來由的煩躁,對淩雅芳的逼問一個字都不回答,心裏卻擔心起來。


    這麽晚,夏夕涼能去哪裏呢?她平時出門的小布兜還掛在衣架上,客廳也沒有替換的衣服。那麽短的時間,她應該就是穿著棉布睡衣,拿了手機就衝了出去。


    可是小區裏沒有,電話關機,翟淩霄發了很多信息,也沒見回應。


    一會兒,可可吃上奶便不再哭,吃完也乖乖睡了。翟依然也呼呼睡著。淩雅芳見問不出他什麽,便也不再理他。家裏又恢複了寧靜,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竟也睡著了。


    夏夕涼衝出家門後才發現自己除了手機,其他都沒拿。夜晚的冷風令她瑟瑟發抖,小區裏沒人,所以沒有誰看到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站在樹蔭下淚流滿麵。


    她知道翟淩霄應該會追下來,當然也可能不,但是她不想被找到。翻了翻電話簿,卻好像沒有誰可以打過去。


    她走出小區,雖然將近淩晨,但是馬路上偶有人走過。她茫然地走到了公交站附近,找了個避風的店鋪門口蹲下來,借著路燈的光,她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害怕了,也沒有那麽難過了,心裏的痛也因為太久太久而被習慣了。她茫然地翻著朋友圈,都是春節旅行、合家歡聚、朋友相約的幸福甜美的時刻。顯得此時的她格外淒涼。


    小韓回了老家,朋友圈裏的她和家人在一起,滿桌的佳肴,溫馨幸福。


    秦可冉在海外旅行,雖然沒說明,但是卻應該是和那位一起,照片上的她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笑容卻比那陽光更燦爛。


    掙紮了一下,夏夕涼發了信息給譚曼麗。


    “曼麗,在家嗎?”她問道。


    很快譚曼麗便回複了:“在啊。新年快樂哦。”


    “新年快樂。”夏夕涼卻不知如何開口。


    但是對方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問道:“怎麽啦?還沒休息?”


    “我和淩霄吵架了。我一個人在外麵。”夏夕涼慢慢打出這幾個字。


    幾乎是在發出的同一瞬間,譚曼麗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在哪兒呢?怎麽回事?”她的語氣裏都是擔心。


    “在外麵,我啥都沒帶。”夏夕涼鼻子酸酸的。


    “來我家吧。我發地址給你。”譚曼麗聽出她的哭腔:“你現在打車,我在小區門口等你。”


    “會不會……”夏夕涼顧慮會不會不方便。


    “沒什麽會不會,趕緊過來,要不我去接你。”譚曼麗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過來。”夏夕涼吸吸鼻子,譚曼麗的語氣雖然有點凶,但是她卻覺得溫暖。


    譚曼麗的家在市郊的一處建在山上的著名的別墅區,距離市區頗有點距離。出租車到了小區門口,就看到巨大的歐式鐵藝門外,一個披了件大衣的女子站在等下翹首盼望。


    車剛一停,譚曼麗便打開門,問司機:“多少錢。”說著看了眼計價器,165元,丟下兩張100。


    “不用找了。”便把後座發呆的夏夕涼拉下來。


    “怎麽就穿了睡衣跑出來?”她的語氣多是心疼,一拉夏夕涼的手,冰涼涼,便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夏夕涼的身上。


    這一路暢通無阻,夏夕涼看著車窗外的燈光發呆,腦袋裏什麽都不想去思考。所以等譚曼麗把她拉下車才稍稍回過神一點。等到軟糯溫暖的大衣披在身上,她被涼透的心似乎化開一些,“哇”地抱住譚曼麗哭出聲。


    “別哭,別哭。”譚曼麗抱住她,輕輕拍她的背:“先回家說。”


    頂級小區的配套完善,保安也十分有眼色,已經開了一輛club car在旁邊等候。


    譚曼麗扶了夏夕涼上車,保安沿著小區山路朝上開,沿途別致精巧的別墅或明或暗,還有一家竟然在草坪開著派對,十分熱鬧。


    等到了最高處,一處巨大的別墅在夜色下格外恢弘,站在門口朝遠處望去,海上的集裝箱碼頭燈火通明,與天上的一把銀星遙相呼應。海風一吹,頗帶了寒意,空氣裏卻是凜冽的草木香氣,十分清新。


    夏夕涼大口呼吸,隨著那清涼的空氣進入體內,她覺得自己已經平靜下來。


    “進來吧。”譚曼麗推開大門。


    這是一棟三層樓高的法式獨棟大宅,近千平的麵積,屋後是開闊的私家花園。整個別墅雖然外部是歐式,但內部設計卻以中式為主,點綴了西式的家私,大處見剛,細部現柔,不著一筆而盡得風流的味道。


    譚曼麗引著夏夕涼上了二樓的臥室,屋裏靜悄悄,夏夕涼不由問道:“你家沒人?”


    譚曼麗點點頭:“都回老家了。”


    “你沒去?”夏夕涼疑惑。


    “我年前感冒了,打著針呢,沒怎麽好,他們初三回來,我就沒回去了。”她說的挺隨意。


    “那孩子?”夏夕涼想到她的小女兒也不過四五個月。


    “有保姆啊,現在吃奶粉,也不用我。”譚曼麗伸伸懶腰:“我可是清閑了,所以跑來這裏。”她笑道。


    譚曼麗和薑濤在市區內還有一處公寓,是平時住的。這裏用得倒不太多,有時她公公請人吃飯或家裏聚會才過來。


    “那隻有你一個人啊。”夏夕涼這樣一想,再看看窗外黑漆漆的群山,覺得光想就會害怕。


    “是啊,我今天白天過來取些東西,薑濤初五要去日本,他冬天衣服在這邊。下午睡了一覺有點晚了,就打算明天回去。”譚曼麗看了看巨大而空曠的屋子,苦笑道:“怕是有點怕,不過治安很好,一般人想上來也不容易啊。”


    夏夕涼點點頭,確實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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