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羽同時舉杯,將酒飲盡,之後道:“灼華,我此來是想提醒你,多提防洛晴。她對你有殺意,而且,她知道你就是魔神。我認為,還是先把洛晴送回靈山,她留在這裏,我總感到不安。”


    聽了輕羽這番話,慕灼華的情緒並未有絲毫起伏,淡淡道:“我本就是魔神,即便全天下都知道又如何?正因為她對我有殺意,我才更不能讓她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一來,解鈴還須係鈴人,她的殺意隻有我才能化解,也隻有化解了她的殺意,才能確保她不會墮魔,我不想看到一介尊者走上歧路。二來,就算我無法感化她,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我視線之內,比起給她機會暗中布計對付我,也要好上一些。凡事隻有占據主動才會有勝算,你說對嗎?”


    對慕灼華的想法,輕羽有些異議:“你別忘了,當初未寒身上的傷,有大半是她洛晴所為,這件事足矣證明洛晴心靈思想的扭曲,一個如此狠心、不折手段的人,我不認為她還能做一名仙者。你想幫她回歸仙道,如此苦心她卻未必領情,最後還很有可能反過來加害於你。灼華,不要冒險。”


    慕灼華拿起酒杯:“說了飲酒談心,我們說這些幹什麽?來,喝酒!”


    輕羽搖頭一歎:“真是拿你沒辦法!”


    君無淵與寒澈歸來之時,已經時過半晌。腳步剛踏上月華殿,便看到坐在桃花樹下石桌前對著棋盤冥想的慕灼華與輕羽,二人各持一子,專心致誌的研究棋局,氣氛很是閑暇靜懿,奔走了多半日的君無淵和寒澈見了這一幕,隻覺心中煩亂和身上疲憊瞬間被掃除大半。


    不忍打擾難得的悠然氣氛,歸來的二人未曾做聲,默然走過去,各自站在對弈的二人身後,無語觀棋。


    而慕灼華和輕羽也絲毫未受到任何打攪,這一盤棋,你一子,我一子的,直下到日落西山,才終於在輕羽一子落定後分出勝負。


    輕羽嘴角微揚,對慕灼華抱了抱拳:“好友,承讓。”


    慕灼華雙手環胸看著輕羽,淡然一笑:“三局一勝你都這麽開心?”


    輕羽笑道:“能勝一局,總比一輸到底好得多。”


    慕灼華點頭:“你輕羽上神最令人欣賞的,就是這樂觀坦然的性子。”


    說罷,一邊伸手去撿棋盤上的白子,一邊問道:“寒澈兄,無淵,看你二人這神情舉動,想必是空手而歸吧?”


    君無淵聞言,先是一怔,之後好笑道:“我還糾結著要怎麽跟你說這件事,看來我的擔心有些多餘了。沒錯,這最後的兩個地方,根本連魂珠的影子都沒有。”


    慕灼華道:“嗯,意料之內。不過我仔細想過,這件事未必就此成為死局。仙魔兩界得到的消息雖然足夠全麵,但並不意味著就隻有這麽多消息。也許尚有未被發現的魂珠藏在凡間的某處,等著我們去尋。待夜身體好一些,我想帶著他到處走走,走到哪裏尋到哪裏,如果尋不到,就隻當陪他散心了。”


    慕灼華此番打算倒也合理,但君無淵聽了卻有些不悅:“灼華,我……”


    話未說完,慕灼華打斷道:“你什麽?你還是趕快回去魔界主持大局,前日去往陵城圍殺夜的妖魔可足有數千名,你再不回去,他們還不翻了天?虧你身為魔尊,放著這麽大的魔界不管不問還心安理得的,也真是苦了若葉傾離,替你頂著這麽個苦差事。另外,林山夫妻應該還被關在你魔界的某處,至於怎麽處置他們,你看著辦就好。魔元晶石我會一直帶在身上,你隨時可以找到我,放心,答應過你的事,我不會再食言。”


    慕灼華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若忽略這清冷的氣質和語氣,實在像極了一個滿腹怨氣的小媳婦,惹得君無淵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我拿你怎麽辦?罷了,我聽你的就是,不過在我回魔界之前,你必須先跟我去個地方。”


    慕灼華眉頭挑了挑:“去哪兒?”


    君無淵沉沉一歎,不等慕灼華反應,上前拉起慕灼華便朝明月巔東側飛去。


    直到遠遠看見淩絕峰,慕灼華才想起之前在蘇城與君無淵的約定。忙來忙去,倒是把這件事忘得幹淨。


    不多時,二人身形落在淩絕峰山腳下,柳軒賦魂散之地。


    此處如今被冰雪完全覆蓋,放眼隻有白茫茫一片,但深埋記憶深處的一幕,仍是在腳步落下之時浮現在眼前。


    慕灼華雙拳緩緩握緊,走到記憶中柳軒賦身形倒下的地方,蹲下身,伸手輕觸地麵,好像那裏還殘留著柳軒賦的痕跡。君無淵走到慕灼華身後,輕道:“其實執意帶你來這裏,不止是為你解你的心結,也是為了我自己的心結。當初那件事,是我太衝動,鑄成難以挽回的後果。我欠柳軒賦的,不止是一句抱歉,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慕灼華默不作聲,君無淵接著說道:“這次重逢之後,你始終沒再提起他,也沒再提起這件事,但我知道,你一直都還在怨我怪我。你曾說過,一旦查出真相,我會歉疚一世,說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失去了理智,早晚有一天會後悔。一切都如你所說,我歉疚了,後悔了,但都來不及了。”


    “你真心歉疚嗎?”沉默了許久,慕灼華問道:“如果,我要你為當初所為付出代價,你願意嗎?”


    君無淵低頭看向蹲在身前背對著他的慕灼華,毫不猶豫的應道:“隻要你說,我就肯做,絕不推卻。”


    慕灼華又是默了片刻,之後緩緩站起,轉身麵向君無淵:“此話,當真?”


    君無淵堅定的點了點頭:“如果你有辦法讓我彌補對他的虧欠,無論多大的代價我都肯接受,不僅是為了他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慕灼華點頭道:“好。”


    一語落罷,慕灼華抬手化出墨玉長刀,又將長刀轉變為折扇:“柳軒賦的墨玉折扇,可化作長刀,其威力雖比不上你的靖海狂濤劍,但也稱得上一件神器。你是靖海狂濤劍法宗師,在劍法之上造詣極高,卻從不擅長用刀,此次就罰你棄劍用刀,以後墨玉長刀就是你君無淵的武器,而靖海狂濤劍,就交由我封存在月華殿劍閣,從此再不現世,如此代價,你可願接受?”


    這樣的條件,慕灼華說出之時還是有些猶豫的。君無淵與靖海狂濤劍人劍合一,靖海狂濤劍對於君無淵來說早已經不是一把劍那麽簡單,而是同生共死的戰友,其中感情,等同於慕灼華和浩天神弓,且不遜於任何一位摯友。


    用劍之人愛劍如命,這一點慕灼華比誰都要清楚,況且君無淵使了上萬年的劍,忽然改用刀,這意味著在劍上所有的造詣都要棄之不用,徹底將之前修得的功法推翻重來。


    雖然明白這對君無淵來說有多難接受,但相比柳軒賦一命,算起來,隻罰君無淵棄劍用刀,慕灼華已經對君無淵留了情麵。也隻有這樣的代價,才抵得過如此深刻的歉疚。


    君無淵蹙了蹙眉,有些遲疑。慕灼華知道這件事對君無淵來說需要多大的決心,若換成要她棄用浩天神弓,她也會同樣的為難。所以她並沒有催促,靜靜等待君無淵做出答案。


    但君無淵隻是遲疑了片刻,便點了點頭,堅定道:“好,就按你說的做。不僅如此,我還要將墨玉長刀作為魔界世代尊主身份象征,一直傳承下去。至於靖海狂濤劍,若就此封存不現世,未免有些可惜。你慕灼華擅長用劍,卻從來沒有合手的長劍可用,不如就將靖海狂濤劍留在身邊作為貼身佩劍,如何?”


    說罷,君無淵抬手化出靖海狂濤劍,遞給慕灼華。


    君無淵此番語氣之堅定,令慕灼華感到些許自豪,果然她深愛的男人沒有讓她失望。


    抬手接下長劍,同時將墨玉折扇交到君無淵手上,慕灼華道:“劍與刀使用方法大不相同。你身為魔尊,時常會遇到各種突發危險,今後務必時時小心謹慎,莫要因此受了傷,否則,我就成罪人了。”


    君無淵握著墨玉折扇,微笑的看著慕灼華,柔聲道:“你莫要忘了,成就我君無淵的,不止是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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