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慕灼華稍有猶豫。不是她不想,是她實在不敢對君無淵承諾什麽。如今的她,拋得下上神責任,拋得下三界蒼生,但這禍世魔神的身份,卻是她想躲也躲不掉的。預言之中的那一幕,每夜都要在她的夢中浮現,時刻提醒著她將要發生的一切是多麽殘酷。如此,她又能給君無淵什麽?又能奢望些什麽?


    見著慕灼華為難的神情,南風落不禁一歎,勸道:“上神,你與魔尊這段感情曲曲折折已經幾千年,也該有個結果了。你們愛了這麽久,苦了這麽久,還有什麽值得你猶豫的呢?魔尊與我說過,法宗受了傷,你們都在為了醫治他的傷勢而奔波。你與法宗之間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但對法宗的歉疚,實在不該成為你們之間的阻礙。在一起吧,不要辜負了魔尊的守候,也不要再辜負自己的心。”


    聽了南風落這一番話,看著君無淵期盼的眼神,慕灼華想了想,終是點了點頭。是啊,君無淵守候了多年,是她虧欠他太多。對蕭之夜的歉疚,不該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更不該作為一再拒絕君無淵的理由。


    見著慕灼華點了頭,君無淵欣慰一笑。哀求了多次,總算是求得了一個結果。隻是慕灼華究竟在猶豫些什麽呢?她應下之事,又是否會順利成真?


    天色已晚,慕灼華與君無淵起身告辭,離開了南風落的住處,飛身朝月華殿趕回。


    對於君無淵將慕灼華帶來此處的原因,慕灼華早在見到南風落與念心之時就已經明了。隻是這顆魂珠,無論如何也取不得。


    當初南風落與念心相愛隱世,是五千年前的事了,那時的南風落就已經達到了尊者級別,長生不老並不奇怪。但身為凡人的念心,能活到現在,就有些玄機了。


    念心身上沒有仙氣,卻有靈氣,明顯是有寶物在身。碧色魂珠具備補魂之力,配合初雲山的法術加以運用,保住一個人的性命不是難事。


    君無淵與慕灼華由始至終都沒有提起碧色魂珠,更沒有提起蕭之夜的傷需要碧色魂珠。如果為了救蕭之夜,要犧牲另一人性命,他們做不到。雖然念心的存活有違生命法則,但如此般配相愛的一對情侶,任誰又忍心拆散?


    為今之計,隻能期盼世間還有其他的碧色魂珠存在。之前掌握的七個地點如今已經尋了五處,眼下所有的希望,都隻能寄托在餘下的兩處。如果這兩處找不到碧色魂珠,這件事就基本上可以放棄了。


    回到月華殿時,蕭之夜仍處於昏迷當中。慕灼華坐在床邊看著蕭之夜,之後將目光轉向寒澈,歎道:“寒澈兄,你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寒澈淡淡道:“我隻是點了他的穴道,又沒有打他,怎麽能說下手重呢?”


    慕灼華無奈道:“你這點穴的力度,若換做是道法至尊蕭之夜身上,自然算不上重,但放在林赦身上,就有些過了。看這情況,恐怕他要睡上個幾天幾夜才會醒。”


    寒澈挑了挑眉:“是我考慮不周,沒顧及到他如今是凡人之軀。不過睡上幾天對他也沒什麽壞處,你就別怪責我了。另外仙界這幾天沒什麽事情做,我準備親自外出去找碧色魂珠。”


    慕灼華點了點頭:“也好。”


    說罷,慕灼華抬了抬眼眸:“對了,怎麽不見洛晴?”


    寒澈目光稍黯:“她……”


    月華殿劍閣閣樓之上,洛晴抱著膝蓋坐在供奉著未寒劍的高台前,仰頭看著未寒劍,低聲抽泣著。


    慕灼華一步步踏上台階,走到洛晴身後,見著她因抽泣而不住顫抖的雙肩,心中隻覺五味雜陳。


    “你竟還會為他流淚?你可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傷口的?”


    洛晴聞言,哭得更加厲害,將頭埋在雙膝中間,悶聲道:“那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害死了法宗,我恨你,恨你啊!”


    慕灼華一貫淡然的語氣,其中卻包含了太多道不清的傷感和懊悔:“我害死了法宗?如果蕭之夜恢複了神智,我一定要讓他知道,他這一死,我背負了多大的罪過。”


    說罷,慕灼華在洛晴身側席地而坐,緩聲道:“另外,即便你恨我入骨,這種恨也與未寒兄無關,你沒理由將一切罪過都強加於我。未寒兄是無辜的,他一直那麽寵你,你怎麽忍心呢?隻為了讓我歉疚,隻為了發泄你所謂的恨意,可這些不該由未寒兄來承受,他那麽好的一個人,不該成為你我私怨的犧牲品。”


    洛晴哭得有些喘不過氣,慕灼華亦是雙目泛紅。高台上的未寒劍隱隱閃著光芒,雖是冷色的白光,卻顯得很柔和,令慕灼華感到了一絲暖意。


    慕灼華伸手拉著洛晴,一同站起身,走到高台旁邊,看著那光芒,輕道:“洛晴,你看,他有多善良?到了現在,他竟還在安慰我們。我們不該讓他擔心,也不該讓他失望,你說對嗎?”


    洛晴早已經哭成淚人,一雙眼又紅又腫,聽了慕灼華的話看向未寒劍,見到那片柔和的白光,更是難以控製情緒,大聲的哭了出來:“未寒上神!對不起!洛晴知道錯了……未寒上神,你回來好不好?你回來……”


    見著洛晴真心悔過,慕灼華終於可以稍微欣慰,但仍無法鬆下這口氣。


    賀小小與洛晴對慕灼華的恨意,都是因為感情之事。一個深愛君無淵,一個深愛蕭之夜,這兩人偏偏都對慕灼華情有獨鍾。求而不得固然傷人,但將一切都怪責在慕灼華頭上,慕灼華也著實感到冤屈。而因此一再連累身邊之人,甚至直接導致了未寒以身化劍,更是千萬個不該。


    愛並沒有錯,錯愛一個人,也不是她們能夠選擇的,但她們不該一錯再錯,到了最後執著到一無所有,還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來指責他人,她們究竟到何時才能看清,慕灼華這個她們眼中的罪魁禍首,才是最無辜的。


    為什麽她要背負一切的自責和罪過?明明錯的不是她,她卻始終無法置身事外,將一切撇清。


    如今洛晴雖知錯悔過,但她悔的隻是害了無辜的未寒,以洛晴的性子,隻要洛晴還愛著蕭之夜,對慕灼華的敵意就不會有絲毫減輕。慕灼華擔心的,是洛晴終會為情墮魔,步上賀小小的後塵。


    次日清早,君無淵來過月華殿探望慕灼華和蕭之夜之後,與寒澈一同離開,各自去往兩個疑似魂珠所在處。蕭之夜依然睡著,慕灼華為他簡單的一番梳洗,之後交由洛晴為蕭之夜施針。


    做了二十幾年的凡人,且是個瘋瘋癲癲的凡人,體內血脈多多少少有些淤堵,若不進行疏通,就算要為他補魂,也是要多費些力氣的。


    清楚洛晴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傷害蕭之夜的事,慕灼華放心的離開了這間屋子,去到殿外桃樹下,遠望明月巔周圍大好河山。


    輕羽自一側登上月華殿,桃花樹下的慕灼華迎風而立,身姿傲然,又帶著些疲憊和憂鬱,輕羽見了不禁長長一歎。緩步走上前去,與慕灼華並肩而立,同將目光看向遠處,溫潤道:“有心事,不妨說出來。”


    慕灼華眉頭舒展,淺淺一笑:“若說得出來,還算得上心事嗎?”


    之後轉身走到石桌前坐下,抬手化出一壺桃花釀和兩個玉杯:“摯友美酒相伴,定能解憂,輕羽上神可願作陪?”


    輕羽理了理雪白的長衫,坐在慕灼華對麵,笑道:“難得灼華上神有此雅興,輕羽卻之不恭。若飲酒之後還能下幾盤棋,就再好不過了。”


    慕灼華斟上兩杯酒,舉起酒杯道:“那要看這酒喝的是否盡興了。”


    說罷,扶著袖子飲下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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