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裏的一場擊殺,就像是一個機括的開關,一旦開始了,這一路上的埋伏便不曾停止過。


    好在一行人已經加強了戒備,終於是有驚無險的回到了京都城裏麵。


    可是被這一路的刺殺弄得宇文修和陶然不得不改變了計劃,原本陶然是打算改道去鄉下看一看自己的祖母王氏的,這麽長的時間也不曾見到過王氏,也不知曉祖母王氏現下的身體可好,如今過的如何了。


    是被這一場比一場激烈的刺殺,弄得陶然和宇文修是筋疲力盡。


    因為宇文修回到京都城的消息隻跟宇文越透露過,所以在京都城不遠的小亭子裏,宇文越終於是等到了風塵仆仆的宇文修一行人。


    陶然之前在遇到宇文越的時候,身子裏還會有些微的悸動,可是自從經曆過了宇文越對陶然幾次三番的冷遇之後,就連她身子裏這種下意識的悸動都消失不見了,再見到宇文越,陶然就像是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般。


    而宇文越對陶然的態度自然也說不上有多麽好,但是畢竟陶然已然和宇文修成親了,縱然宇文越有千般不願,萬般不願,可是還得是叫陶然一聲五嫂。


    “五哥,五嫂!”


    看到一行人的車駕緩緩的停下,宇文越急急地上前了兩步迎上前來。


    宇文越的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錦紋深衣,尋常的款式,簡衣輕行,可能是經曆了這京都城之中變故的影響,宇文越之前身上曾經有的輕狂和放浪不羈似乎都隱匿了不少,身上帶著一股自然天成的沉穩之氣。


    這種沉穩之氣和宇文修身上的氣質還是迥然不同的。


    宇文修的身上更多的還是一股飄逸之氣,這種氣息的宇文修可以是凝重的,可是是輕佻的,甚至可以是邪肆的,可是那一股飄逸灑脫之氣卻像是鐫刻到了宇文修的骨子裏,並不因宇文修身上那千般萬種的變化而有所不同。


    而宇文越身上似乎沾染了不少揮之不去的陰霾,宇文越的眉宇之間層層的褶皺,似乎正訴說著宇文越的種種不如意。


    “越兒,真的許久不見了。”


    宇文修輕輕地拍了拍宇文越的肩膀,兩個兄弟的眼神交匯瞬間,陶然才發覺這兩個人的眼睛輪廓竟然十分的相似。


    宇文越的唇角溢出了一抹苦笑。


    “五哥在雲隱城的作為我已經聽聞人說了,真是想不到五哥竟然有這般大的本事,那雲隱城裏肆虐的鬼怪一般的天師鬥奈何不得,卻還是在五哥的手底下折戟了。”宇文越說著,那視線便不自覺看向了陶然。


    “還有五嫂,我想不到五嫂竟然還能夠幫助五哥將雲隱城那百年不遇的瘟疫給徹底的驅除出去,據我所知,上一次十幾年前鬧過一次瘟疫,那一次的瘟疫足足的死了有三四個城鎮的百姓,後來還是封鎖了那幾個城鎮才將瘟疫給控製住。沒想到五嫂不單單是將五哥從疫病的折磨之中拉出來,而且還聯合那雲隱城之中的大夫找到了克製瘟疫的秘法。五嫂,之前越兒對五嫂有諸多的誤會,所以對五嫂多少都有一些不敬的舉止,還望五嫂不要放在心上……”


    聽到了宇文越的這番話,宇文修的臉上露出了幾許的欣慰之意。


    宇文越和陶然之前的關係畢竟是人盡皆知,而且兩個人也因為那個緣由鬧得有些不對盤,即便兩個人被迫遇到了,也是彼此之間冷言冷語。


    現下若是兩個人能夠破冰和解,那麽最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宇文修了。


    陶然看了看宇文越的眼底,那眼底的誠摯不像是作偽,可能宇文越真的因為自己在雲隱城的一番舉止真的對自己改觀了也說不定,可是這對於陶然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區別,因為在陶然的眼中,宇文越便是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一個陌生人,至於宇文越心中到底是怎麽想自己的,那著實並非在陶然的考慮之中。


    陶然想到了這裏,便扯了扯唇瓣。


    “七弟不必這般介懷,聽說你和莫愁的大婚在即,無論從哪裏開始論起,咱們也都算的上是一家人了,七弟實在不必這般的客套。”


    聽到陶然提起了陶莫愁,宇文越的臉色頓時鐵青了大半。


    氣氛在瞬間便凝滯了不少。


    好在宇文修很快便說道:“這野外的風涼,咱們若是想要敘舊的話,這裏著實不方便,越兒,咱們趕緊回府吧,回去了府中,我有些事情想要好生的和你談一談。”


    宇文修看向宇文越的眸光鄭重。


    宇文越自然知曉宇文修要和自己商談的要事為重,也就不在這樣的小事上糾結了。


    可是不由得對陶然剛剛改觀的態度又惡劣了幾分。


    覺得陶然便是故意的,因為芥蒂之前自己對她的態度,所以在自己這般明顯的示好的時候,表現出這樣打的抵觸之心,甚至還不惜說出了自己妹妹的事情來惡心自己。


    這段時間想到了和鬱繡珠以及李裘潔還有陶莫愁之間的糾葛,宇文越便覺得自己的頭又生生的疼了起來。


    自從那一日在梁王府裏他和陶莫愁之間有了親密的關係,朝中不少人便開始向宇文越試壓,一方麵是來自於左丞相陶忘機的,一方麵是來自於商陽王府的,另外一方麵則是來自於晉文帝和林貴妃的。這三方麵的試壓已經交宇文越覺得生不如死焦頭爛額,而回到了府中,麵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李裘潔含著淚水的眸子,宇文越便再度的覺得自己簡直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竟然能夠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生生的受這般的苦楚和折磨。


    若是宇文越自己的婚事自己能夠做主的話,他自然是最願意將這個王妃的頭銜給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李裘潔的。


    可是現下他麾下的幕僚甚至已經提出了叫他兩個女人一並娶為正妻的主意,畢竟這兩個女人的身後代表著的乃是勢力龐大的家族,若是能夠獲得這兩方的襄助,那對於她奪嫡的大業自然是添加了不少的籌碼。


    而幕僚的建議現下已經被自己的母妃林貴妃給采納了,不出意外的話,在下個月的初八,他便要一日娶二妻。活生生的成為這京都城最大的笑話了!


    所以今日陶然當著宇文修的麵提起了這件事,不啻於是在活生生的打他的臉,這叫他如何歡喜的起來?


    宇文越便黑著臉上了自己的馬車。


    宇文修則是拉著陶然一同上了馬車,跟在宇文越的馬車後麵,緩緩地朝著京都城而去。


    因為宇文修回京都城的消息乃是對外封鎖了的,所以進城的時候,也並沒有多少人前來恭候他們。


    逐漸的,陶然看到入目的景色變得越來越熟悉,陶然放下了簾子,宇文修便說道:“然兒,我知曉你心中對越兒還是有很多的芥蒂的。”


    陶然卻立刻反駁說道:“你不必這麽說,我對於宇文越沒有任何特殊的觀感,至於剛剛的話,我全然沒有旁的意思,至於宇文越有沒有多想,那便不是我考慮的事情了。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和他硬碰硬的對上的,隻要他不刻意的針對我,我便也不會刻意的針對他。可是若是他真的要針對我的話,我也不會顧及到你的麵子,而忍氣吞聲,檀之,我便是這樣的個性,你若是能夠接受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可是你若是不喜歡的話,我……”


    她抬起眸子,眸子裏全然都是凜凜的水光。


    “我可以為了你改變……”


    陶然的這句話脫口而出,宇文修唇角便翹起來。


    “不必了,我喜歡的便是這樣的然兒,然兒若是真的改變了的話,那便就不是真正的然兒了,不是麽?”


    陶然反手握住了宇文修寬厚的大掌。


    “檀之,回到了京都城以後,咱們可能再也回不去之前那種平靜的生活了,我……有些害怕……”


    陶然認真的看著宇文修。


    “你知道麽?我對宇文淵和蘇落菊的仇恨不是沒有來處的,我……”


    這個瞬間,陶然生出了一種衝動,很想將自己前世今生的事情巨細無靡的告訴給麵前的這個男人。


    雖然宇文修可能什麽都知道。


    可是這衝動在瞬間便消弭下去。


    她硬生生的將自己眸子中的水光給眨下去。


    “我是不會有任何的退縮的,可能咱們兩個現在的利益是不會有任何衝突的,可是以後咱們很有可能會因為各種的原因而有分歧,可是不論如何,我都是不會放棄掉我這個初衷的,我要親手手刃宇文淵和蘇落菊。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宇文修卻將陶然的素手放在了自己的唇瓣上輕吻。


    “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你現下已經是我的娘子了,你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咱們之間自然是不會有任何的分歧的,你想的太多了,然兒……”


    宇文修慨歎了一聲,將陶然密密實實的擁抱入自己的懷中。


    陶然嗅聞著宇文修身上那熟悉的沉水香的味道,生出了一種沉溺在其中再也不清醒的依賴。


    “不論你有什麽目的,我身為你的夫君,自然是會陪伴在你的身邊,你無論有什麽想法,我都是會在你的身後支持你的。”


    陶然閉上了眼睛,無論現下宇文修到底是如何想的,這都是不重要的,她自己的心意和堅持她自己自然會堅持下去,即便日後和宇文修之間真的有了分歧,可是這也絕對不會撼動自己。


    “謝謝你了,檀之,謝謝你肯留在我的身邊。”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獨自一個人的,孤零零的,一往無前的朝著自己既定的目標前進。


    若是宇文修能夠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也許,從一開始,宇文修便站在了自己的身邊吧。


    不然的話,她怎麽能夠這麽幸運的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機會?


    宇文修可能也是感受到了陶然的這種抵觸,沒有和陶然再有任何的言語交流,僅僅是將一個清淺的吻烙印在了陶然的發頂上。


    陶然抬眸撞入宇文修那深邃而暈滿了柔情的眸子,瞬間便從心中升騰出了一種暖融融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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