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擺了擺手,“寇隊,我和四哥倒是沒啥事兒,主要是你,上麵說怎麽處理了嗎?”


    他歎了口氣,“還能咋處理?你們這群兔崽子算是把我給坑了。我估計這次要是上麵能辦好的話,我能落個提前退休,還能拿到退休金。要是嚴查起來,我大概也得和你們一起蹲號子了!”


    四哥當即激動起來,“憑啥?這叫啥意思?吃飽了就罵廚子?念完經打和尚?過了河就拆橋?”


    “打住!”寇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當這是小孩兒玩尿泥呐?玩忽職守罪知道不?這次暴力越獄的關鍵點就是賈永帶進來的硫酸鎂,這東西是在我當班的時候放進來的!我和檢查室的人這下子都逃不過去!”


    我撓了撓腦袋,開始憂慮起來,“寇隊,那要是你一走的話,我們這幾個兄弟不都完了嗎……”


    “媽的,我就知道你們這群王八羔子沒一個好鳥,都惦記著自己的利益呐!”寇隊苦笑著罵我,“把你的狼心放到你的狗肚子裏去吧!你們這次的表現連公安局都知道了,下一任的管教隊長肯定不會為難你們。再一個,張毅虎你在所裏的工作我已經跟公安局的領導說了,他們以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試點,所以很支持我的做法。你就老老實實地繼續陪死囚、寫遺書去吧!”


    四哥生硬地裝出笑容說:“寇隊,你看你走了大家肯定都不幹。你給我們帶來多少好處啊!寇隊你比我年長幾歲,我一直把你當大哥看!大哥你要是走了,這群兄弟們怎麽過?”


    寇隊狠狠地拍了四哥一巴掌,“你這變得也太快了吧!你想問自己怎麽辦就直說!你是害怕樹倒猢猻散?放心,你做你的雜役,你們是屬於公安局統一管理的!”


    四哥趕緊擺手,“寇隊,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臧雲龍一直幫著寇隊管重刑號,我是啥人你還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說,實在不行,我就讓各號的班長聯名,求管理局把你留下來。要不然你說你幹了大半輩子警察了,臨了落得一個這麽個爛下場,以後日子可怎麽過?而且我聽說你愛人也下崗了,家裏可就靠著你一個人呢!”


    寇隊搖搖頭,“這是我自己的事兒,你就別跟著添亂了。上麵怎麽安排自然有領導的意思。這事兒再說吧!反正就算是走也不是現在,我停職反省是肯定的了,你們就等著新隊長來了和他好好交流吧!”我和四哥還要說什麽,被他一揮手製止,“行了,該忙忙你們的去,我還有別的事兒。”


    我和四哥歎了口氣,轉身離開。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四哥忽然一回頭,“寇隊,我知道我是個罪犯,沒資格和你做朋友。但是我臧雲龍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看!你要真出點問題的話,就讓嫂子到我書店上班去,一個月多的沒有,你倆生活費足夠!”


    寇隊皺了皺眉頭,“出去!”四哥笑了一下,接著說:“寇隊不信任我也就算了。不過寇隊,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您,我和小虎子因為這事兒已經好多天不安心了,你能跟我交個實底兒嗎?”


    “啥事?”寇隊站了起來。


    “刀疤的事兒,他到底死沒死?現在三隊到底咋了?”


    寇隊歎氣,“唉,這事兒反正早晚都得讓你倆知道。你倆先去忙吧!中午吃了飯到我辦公室來,我跟你們聊聊這件事。趙峰被暫停執行了,現在押在一隊的禁閉室。”


    刀疤被暫停執行這件事讓我異常高興,正打算回監倉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時,四哥一把拽住我。他說你現在可千萬不能跟別人說刀疤還活著的消息。我問為啥,四哥說你沒發現最近石鋪山的氣氛非常不對嗎?既然三隊到底出啥事兒被所裏隱瞞了這麽久,而且寇隊一直都不肯承認到底刀疤死沒死,為啥今天忽然就說了?而且還說早晚得讓我倆知道?這裏頭還是有事兒,咱先別著急,一旦咱倆能幫得上寇隊呢?那樣的話不但咱倆可以減刑,就連寇隊都有可能得到好處。我笑著說沒想到四哥也有私心啊?他瞪了我一眼:“操,我也是人!我還想早點出去摟媳婦兒呢!”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午飯,午休鈴響起。我和四哥兩個人趕緊從廚房跑到寇隊辦公室裏等待揭秘。結果去的時候發現他居然不在辦公室,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被所長叫去談事情。我和四哥無奈,隻好各自拿了一把掃帚在監道裏假裝掃地等他。


    沒過一會兒,寇隊沉著臉回來了。我和四哥趕緊扔下掃帚往管教辦公室跑。寇隊一看見我倆著急忙慌的樣子趕緊問:“咋了?出啥事兒了?”我笑了起來,“寇隊,你忘啦?是你叫我們過來的!”他這才想起我們早上的約定,一擺手讓我們坐下。


    “我剛才去過所長辦公室,就是說三隊的事兒。所長的意思是張毅虎現在能在各個隊幫助死囚做臨終陪護,所以有些事得讓你知道,順便幫我們做一些了解。”


    我一愣,“寇隊啥事兒?”


    寇對歎了口氣,扔給我們一人一支煙,這才慢慢地說起來。在刀疤臨刑前的幾天,三隊的胖子魏作棟離奇死去。後來法醫檢查了很多次,都發現這個人是心髒病死的,雖然受過一些外傷,但是完全不是死亡的原因。刀疤上路的那天早上,一看見行刑床當時就嚇傻了,趕緊說他知道魏作棟是怎麽死的,而且他也大概可以想到他哥在什麽地方。監斬法官當即就給北京打了電話。北京那邊一聽這人後麵還有這麽大的兩條魚,趕緊命令死刑暫停執行。刀疤回來之後就被單獨關押了起來,據他交代:魏作棟確實是心髒病死的,但是誘因是由於三班班長老熊的直接指揮,毆打引發心髒病致死。


    說到這裏,四哥說那就查監控、查證據不就可以了嗎?幹嘛這幾天要封三隊?寇隊搖了搖頭,說問題就出現在這兒。魏作棟以前就是三隊三班的,為了能爭取從輕處罰,揭發了多起由老熊參與的監外和監內的刑事犯罪活動。後來三隊的領導為了保護魏作棟的人身安全,就把他調到了其他班。結果沒想到老熊家裏後台非常硬,這些案子根本就沒有扳倒他不說,他還是穩坐他的班長職位。當他聽說魏作棟現在還在三隊關押後,憑著自己以前看過的一些醫學書知識,寫了一份詳細的報複計劃遞給魏作棟所在的班級,並通過外麵的關係給了這個班的班長家裏10萬塊錢。這份計劃寫得非常全麵,包括擊打哪些部位可以誘發心髒病,之前如何做準備工作,之後如何隱藏不被發現等。但是這份東西還沒寫完的時候就無意中被刀疤看到。老熊當然想滅刀疤的口,他為了威脅刀疤,就說他的老母親自己也認識,一旦他要是敢揭發,那一定出去殺了刀疤的母親。就這樣魏作棟不明不白地死了,法醫給家屬的答複是:因在看守所情緒激動而誘發心髒病去世。


    可魏作棟作為一個經濟犯,家裏的關係自然也不比老熊軟。他那個在l市晚報做記者的妹夫看到事件報告,馬上就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並請自己的大學同學,現在在省電視台的另外一位記者介入調查。於是兩個關係戶就拚上了,一邊說自己家裏有權有勢,而且自己根本沒有參與魏作棟的案子,肯定扳不倒,另外一邊說我們這邊有記者,有在高法工作的人,還能查不出這件事?兩家正打算開鬧的時候,刀疤為了保命,招了。


    事情出來之後兩家請的人都開始作調查,但是老熊在案發前就想到了這一點,他告訴毆打魏作棟的人一定要在廁所那僅僅30厘米高的監控死角裏滅掉魏作棟,而且一定要想辦法造成監倉裏的人搶救病人的假象。於是,監控器裏也不能提供直接的證據來證明魏作棟是受外力而誘發心髒病猝死。而且整個三隊所有知情的人都獲得了老熊的威逼利誘,建立了非常堅固的攻守同盟,於是,案情陷入僵局。上級某些領導為了建立看守所在公眾麵前無暴力事件的形象,當即覺得三隊封隊,除了檢察院、法院提審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出三隊。最終,這件事成了無頭的懸案。


    “這叫個啥事兒?保護傘?官匪勾結?”四哥咬著牙怒氣衝天。寇隊一瞪眼,“胡說什麽呢?這事兒現在還沒查清楚。但是如果真的是像趙峰那麽說,那三隊這次槍斃的人就不止一個兩個了!”


    我定了定心神,“寇隊,那你打算讓我怎麽辦?”


    寇隊看看我,“現在這個問題分兩方麵,一方麵是咱們私底下說的。趙峰這個人挺可憐,而且他販毒、踢劉老鬼都不是他主觀意識的犯罪。我知道你們想讓他活下來,可刀疤現在活不活都是兩說!現在市裏的追逃大隊已經在按照他說的那些地方尋找他哥哥的下落了。如果可以找到的話,這也算是重大立功表現。所以你們想讓他活,就得跟他好好聊聊,順便找找三隊還有沒有什麽能深挖的東西。據我所知,過幾天有幾個人可能不湊國慶那一批,需要提前上路,所裏會單獨關他們,到時候你可以問問。從上麵領導方麵說,這次事件關係著整個石鋪山看守所的形象,一旦這事兒成了無頭案,那就更麻煩了。領導說現在媒體已經在關注這件事了,要不給出個合理的結果,那l市公安係統的麵子都被石鋪山丟盡了。現在省裏派了工作組下來查這個案子,如果我們自己可以查出來,那不但可以救了趙峰,而且能挽回一些麵子。”


    我點點頭,“我知道了寇隊,這是您的意思還是?”


    “你別管是誰的意思。”寇隊歎了口氣,“反正這事兒要是有了結果,對誰都好。回頭我跟所裏申請一下,讓你倆和趙峰見見麵。但是這件事在沒有處理完之前,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否則連你們都有可能被卷進去,知道嗎?”


    四哥咬緊牙關,緊握雙拳,“這群逼操的,到底是不是爹生母養的!好歹刀疤也是條人命,咋能讓他連自己的死活都不知道!”我趕緊一拽他,“四哥,咱們回去幹活吧,晚飯快開始了,咱倆先上廚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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