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韓梅梅坐下,張仲拉開椅子坐在了桌子的對麵,公事公辦地問:“那麽,接下來的問題請韓老板認真思考後如實回答。”


    韓梅梅不耐煩地問:“究竟是什麽事,你直接問就是了。”


    張仲看著她,慢慢開口:“我想問的是,三年多前,韓老板和歐陽輝先生究竟是怎麽認識,又是什麽樣的關係?”


    韓梅梅一怔,轉而不悅地問:“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案子,居然要牽扯到我的私事?就算是警方也沒道理過問我的私事吧?”


    “涉及到歐陽輝先生的死因,所以不得不問這個情況,還希望韓老板能夠配合。”張仲說完,又解釋:“廚師已經認罪了,說歐陽輝當時因為生意失敗心灰意冷到頂樓上,正好他心情不好,就胡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刺激到歐陽輝先生,才會讓他一時衝動跳了下去。但是在調查的時候,卻發現韓老板是認識歐陽輝先生的,餐廳的服務生也作證,三年多前你們兩人頻密見麵,還是單獨見麵,是有這樣的事嗎?”


    “確實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韓梅梅露出懷念的神色,忽然問:“有煙嗎?”


    張仲拿出一包煙,給她遞過去一根,韓梅梅並沒有點燃,而是把香煙拿在手指裏把玩:“我們是在一個交流會裏麵認識的,當時很聊得來。歐陽先生雖然是商人,以前卻是建築係出身,我們一聊起來,發現有很多共同話題,於是就交換了聯係方式,時不時聊天。後來發現電話裏說不完的話,就出來單獨見麵了。”


    她沒怎麽隱瞞,又繼續說:“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歐陽先生也沒提。我開始也是想要一個跟兄長一樣的朋友,所以也沒往深處想。最後發現歐陽先生已經結婚了,孩子比我小幾歲的學弟,我就跟他分開了。”


    張仲問:“從認識到分開,中間大約有多久的時間?”


    “幾個月,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吧。”韓梅梅想了想,這才回答。


    “這麽長的時間,又頻密見麵,依照韓老板的聰慧,沒道理一直不會發現歐陽先生是已婚的身份。”張仲並不很相信韓梅梅的話,畢竟一個人再怎麽掩飾也該有破綻的,更不提是這麽親密的關係裏麵,兩人靠得越近,越容易發現端倪。


    韓梅梅自嘲一笑:“我當時還年輕,對歐陽先生又有好感。你不明白,在戀愛中的女人智商都是負數,眼睛都被蒙起來了,跟瞎子沒什麽兩樣,我還真的沒看出來。還是有一次跟朋友出門的時候偶遇歐陽先生,隔得雖然比較遠,卻看見他的胳膊上挽著連女士……我後來去問了問,才知道歐陽先生不但結婚了,還跟妻子的感情不錯,結婚二十多年了,幾乎沒怎麽吵過架。”


    張仲聽了,問她:“韓老板知道歐陽先生已婚後就跟他斷絕來往了?”


    “沒有立刻斷掉,我還是不甘心莫名其妙被小三了,於是去質問他,想要一個說法。究竟是繼續跟我在一起,還是回到他原本的家庭裏,我們斷絕來往,希望歐陽先生能夠有一個選擇。”韓梅梅的臉色有些發白,想起往事心情不怎麽愉快。


    “可是他說對不起妻子,沒辦法跟她離婚再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們就分開了。”


    見韓梅梅低著頭,抿著唇故作堅強的樣子,張仲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追問這些讓人不愉快的往事。


    “抱歉,我的問題讓韓老板不愉快了。不過是案子的需要,還希望韓老板不要介意。”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還有什麽想問的,一次性問完,我不想再沒完沒了想起以前的事來。”韓梅梅擺擺手,顯然不想繼續磨嘰,隻盼著盡快了結今天的問話。


    張仲繼續問她:“歐陽先生出事那一天韓老板在哪裏,在做什麽,有人證嗎?”


    “那天晚上我在集市裏挑食材,來的一批海鮮不好,供貨商換了貨糊弄我。第二天有個小公司包了餐廳,食材不好根本拿不出手,我隻好連夜跑去海鮮市場預訂,希望能夠有些尾貨補救一下。當時焦頭爛額的,幾乎以為要放棄了,最後找到貨源解決了第二天那個包場,所以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韓梅梅說完,忽然歎氣:“等我訂好食材,快天亮的時候回到餐廳就看到新聞,一眼就認出是歐陽先生的。”


    她對歐陽輝太熟悉了,隔著屏幕雖然離得遠,一眼就能認出對方的背影來。


    “他走得太突然了,我有些反應不過來,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是打他的電話也沒人接,慌慌張張問了人,輾轉幾天才知道他在哪裏。”


    張仲明白韓梅梅說的是她去殯儀館見歐陽輝的事,於是問:“當時連女士攔著你,跟韓老板說了什麽嗎?”


    韓梅梅冷笑說:“連女士正傷心,覺得所有人都可能害死歐陽輝,不止是我,還有跟在我後麵一個歐陽先生公司的供貨商,是一位年紀跟連女士差不多的女人,也被連女士趕走了,說我們這些狐狸精進去會壞了歐陽先生的名聲,簡直不可理喻。”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誰都不敢進去,我跟那位女士隻好退出來,遠遠看了一眼就走了。”


    既然家屬不讓進去,韓梅梅也不礙眼了,直接就離開了。


    “被趕走,不能見歐陽輝先生最後一麵,韓老板不會覺得遺憾嗎?”


    對張仲的問話,韓梅梅沉默的時間有點長才開口:“說沒遺憾是假的,但是連女士已經開口趕人了,我要是非要進去,反而真的對歐陽先生不好。人都死了,起碼給他一個清淨,沒必要在他麵前再吵吵鬧鬧的。”


    “而且歐陽先生剛去世,連女士受不了而崩潰,我也體諒她,不會跟她計較的。”


    張仲點頭說:“韓老板是個寬容的人,如果廚師定罪了,你以後會去看他嗎?”


    韓梅梅回答:“到底認識一場,廚師在s市沒別的親人,我不去看他,誰會去看他?”


    “果然就跟廚師說的,韓老板是個好人,難怪廚師對你讚不絕口的。”張仲合上記錄,對韓梅梅點頭說:“謝謝韓老板的配合,請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交個記錄做點手續,很快就回來。”


    他起身出去帶上門,很快到了隔壁的辦公室,除了張景和秦凱,歐陽奕也來了。


    “老大,該問的都問完了,怎麽樣?”


    秦凱沉默著沒說話,張景搖搖頭,他確實沒看出什麽不對勁來。


    歐陽奕指著監控裏的韓梅梅,歎氣說:“師姐大部分的話是真的,但是中間應該說謊了一部分。”


    張仲一愣:“歐陽醫生怎麽說?”


    歐陽奕請張景回放剛才的監控錄像,指著一幕讓他暫停下來:“師姐突然跟張警官要了香煙後拿在手裏,一直沒怎麽動作,看這裏她無意識手指在動,把香煙在指縫裏晃來晃去。”


    秦凱忽然問:“歐陽醫生就別賣關子了,這動作是代表什麽?”


    歐陽奕看了他一眼:“她的手指在動,師姐在緊張,證明這幾句話應該是假的。”


    張仲留意了一下,韓梅梅手指動的時候,正好在幾個地方。


    一是他提到韓梅梅去殯儀館被連女士趕出來的時候稍微動了幾下,顯然她並不是完全不介意這件事,但是嘴上說的很寬容大方。


    二是他說廚師誇讚韓梅梅的時候,她的手指頭也動了動。


    摸著下巴,張仲無奈說:“就算發現韓老板可能說謊了,但是她一口咬定自己沒說謊,我們還有什麽辦法撬開她的嘴巴?”


    要從韓梅梅嘴裏問出什麽來,簡直難如登天。


    韓梅梅雖然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可是嘴巴太嚴密,剛才回答的話滴水不漏,根本抓不出一丁點的錯來。


    這個情況下不說問出什麽,估計連留下她都難了。


    放韓梅梅回去,想必下一次要把人再哄著過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歐陽奕卻忽然對秦凱招手說:“秦警官,我有話想單獨給你說。”


    張仲和張景識趣地出去了,沒多久就見秦凱冷著臉出來:“我去隔壁跟梅梅聊幾句,你們進去吧。”


    張仲連忙說:“老大,要關掉監控嗎?”


    “不用,是跟案子有關係的。”秦凱沉默了一下,還是搖頭了。


    等秦凱去了隔壁,張景小聲問:“哥,不是說讓老大避嫌的,現在他親自出馬也太可憐了。”


    秦凱審問過多少人,現在居然要問一個想要跟對方結婚的女人,還是自己非常喜歡的女人,簡直太殘忍了。


    張景恨不得代替秦凱,回到剛才的房間忍不住問:“歐陽醫生剛才跟老大說了什麽,他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不再避嫌了?”


    “有些事還是秦警官出馬更好一些,看一下你們就明白了。”


    歐陽奕沒說太多,張仲帶著張景在監控屏幕前坐下,就看到秦凱進了房間,韓梅梅沒露出多少驚訝的神色來。


    “就知道剛才小張沒問出什麽,最後還是會把你叫過來的。你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最近沒好好吃飯沒好好睡覺嗎?”


    對韓梅梅關心的話,秦凱含糊地回答:“最近確實不怎麽好,你還是沒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韓梅梅笑了笑:“說什麽?或者你想讓我說什麽?”


    “什麽都好,”秦凱抬頭靜靜地盯著她,慢吞吞地開口說:“章醫生已經想起來了,你還是不打算說實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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