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奕跟阮金花閑聊了幾句,忽然問:“你的舍友這樣,看著你好像並不驚訝,情緒也沒其他兩個那麽激動?”


    阮金花一怔,歎氣說:“路娜,就是我那個去世的舍友,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我跟王威堅,就是剛才莫師兄說的暈倒過去的女孩都是藝術學院的,我是表演係,王威堅是平麵設計的。另外一個一直嘔吐不停的叫厲笙,是管院的經管專業的。因為按照專業分好宿舍後就剩下我們四個,就湊一起了。”


    “路娜比較內向,除了上課就呆在宿舍裏,出去就是飯堂,幾乎不跟班上的同學交流。這學期都過了一半,有次路娜班上的班長來轉告通知,見到她還叫不出名字來。”


    她又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單親家庭,我爸是個法醫。小時候沒人帶我,爺爺奶奶去世得早,我爸沒辦法,就把我帶單位去。雖然沒在太平間呆過,隻是經常看見,所以就沒其他兩個那麽害怕了。”


    “原來你爸是法醫,現在還是嗎?”歐陽奕有點驚訝,也勉強算是同行了。


    “沒了,我爸再婚之後就換了工作,去藥企當銷售。”阮金花低下頭,生硬地轉開話題說:“歐陽醫生等會還要看看我其他兩個舍友的情況嗎?我覺得跟歐陽醫生聊完,心情要好很多,放鬆了很多。”


    知道她想回避她爸的事情,每個人總有不願意透露的事,歐陽奕從善如流地順著阮金花的話題說:“等會看看情況,如果需要我會過去看看的。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跟阮金花聊完,看著她的神色慢慢放鬆,確實沒有剛進來時候的僵硬和沉重,歐陽奕也覺得聊得差不多,起身說:“你跟我一起出去?”


    “好,”阮金花跟在他身後出了去,莫宇看著她的臉色比剛才好多了,心裏讚歎歐陽奕真有辦法。


    “老師聽說那位暈倒的女同學醒來了,就親自過去看看了。師兄如果還有時間,能幫忙再看看其他兩個女同學嗎?”這些都是同一棟樓住宿的女同學,早上因為經過看到了現場,現在情緒都不太穩定,索性全部叫過來心理中心,慢慢平複她們的情緒。


    “可以的,今天沒別的事。”歐陽奕欣然答應,這次沒一個個叫,索性叫了幾個看著情緒比較崩潰的一起進去聊聊。


    一個人會緊張,好幾個人一起反而會放鬆一點。


    歐陽奕起了個頭,聊她們的專業,她們的興趣,還有為什麽報考這個學校之類的輕鬆問題。


    女同學們慢慢放鬆,神情也沒剛才那麽緊繃了。


    聊到後來,歐陽奕才小心翼翼拋出路娜的事來:“你們暫時會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可以做些別的來分散注意力,或者你們幾個人聊一聊,也能輕鬆一點。”


    幾人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起點頭了:“我們正好就是同一層樓住著的,平時來往也多。”


    要不是互相陪著,當時她們估計就跟王威堅一樣暈倒的。


    歐陽奕問:“那真是巧,你們是住在幾樓?”


    “我們就是住在六樓的。”


    還真是巧了,居然跟路娜一樣住在六樓。


    歐陽奕猶豫著沒有多問,免得讓她們又想起不好的事,不過幾人現在輕鬆點了,沒剛才那麽害怕,有一個就提起了路娜:“她個子小小的,雖然不怎麽說話,但是人挺好的。上次我接熱水的時候不小心燙著腳了,還是路娜扶著我去走廊盡頭的浴室幫我用冷水衝了很久。”


    旁邊一個女生附和說:“是啊,我上次肚子疼,她經過的時候看我臉色不好,就問要不要幫忙打飯,走的時候還特別細心還給我泡了一杯熱水放在桌上。”


    “對,我上次拿著打印資料摔了一跤,還是她幫我撿起來的。”


    她們互相看了一眼,才知道路娜居然在私底下幫過這麽多人。


    “其實我以前覺得路娜有點陰沉,總是不說話也不怎麽笑。”


    其他幾個也跟著附和:“對啊,一直麵無表情,然後低著頭走路,感覺怪怪的。”


    “不過她看起來心地不壞,可惜了。”


    她們互相提了提,才發現路娜雖然不怎麽說話,卻是個相當熱心的人,還特別樂於助人的。


    歐陽奕倒是覺得奇怪了,如果路娜是個性子那麽好的女生,怎麽突然就想不開跳下去了?


    “路娜她平時很少跟別人來往?”


    其中一個女生點頭:“除了呆在宿舍,跟三個舍友在一起,路娜很少出來。”


    “對,就連宿舍都很少出,也不知道在宿舍做什麽。”


    幾人聊著路娜的事,情緒慢慢平複,歐陽奕出去打算換一批人進來,就聽莫宇說:“老師剛才打電話來,讓師兄去一趟校醫室。”


    歐陽奕很快就趕去了校醫室,正好看見熊教授出來,對他搖頭說:“你進去看看吧。”


    他一聽,推開校醫室進去,裏麵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的女生,她睜著眼看向天花板,眼睛一動不動的,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木偶。


    這女生應該就是阮金花說的王威堅,她看著嬌小,臉色蒼白,雙眼雖然盯著天花板,但是看得出目光無神,根本就是在放空狀態。


    歐陽奕進來,腳步聲故意放得很重,但是王威堅好像完全聽不見,依舊看著頭頂虛空的一點,充耳不聞。


    他又故意踢了踢地板發出聲音,王威堅還是呆呆盯著天花板沒動。


    歐陽奕皺了皺眉,上前叫她:“王威堅嗎?我是歐陽,是熊教授的學生,過來看看你。”


    對他的話,王威堅根本沒反應,連眼珠都沒動過一點。


    “你還記得阮金花嗎?她很擔心你,還有另外的舍友厲笙,她在宿舍不怎麽舒服,你是為路娜的事傷心嗎?”


    歐陽奕提起路娜,王威堅慢慢轉過頭來,終於算是有反應了,慢吞吞重複:“路娜?”


    “對,路娜,你還記得她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王威堅似乎回想起那個恐怖的場麵,頓時雙手抓著頭發就大聲尖叫起來:“血,好多血,都是血……”


    聽見裏麵的尖叫聲,熊教授和校醫都衝了進來。


    校醫和另外一個幫忙的女生壓著一邊尖叫一邊扭動的王威堅,熊教授則是把歐陽奕叫了出去:“你跟她說了什麽,我剛才進來嘮叨了十幾分鍾,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歐陽奕比他還茫然:“我提起了其他三個舍友,她對路娜的反應很劇烈。”


    熊教授歎氣:“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同吃同睡的舍友變成那樣,隻是十八歲的小女生,承受不住是理所當然的。”


    歐陽奕聽了不由歎氣:“這個刺激看來有點大,估計要鬧騰一會?”


    熊教授沒好氣地看向他:“知道她不能刺激,你還一上來就放大招,也是夠頑皮的。”


    歐陽奕原本是想勸王威堅幾句,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激烈:“不過她不發泄出來,就一直憋在心裏也不好。”


    “你說得也對,”熊教授沉默一會,算是讚同他的做法。


    校醫室裏麵已經慢慢安靜下來了,兩人往裏一看,王威堅又重新躺在病床上發呆,跟歐陽奕剛進來的時候一樣。


    “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不通知家人把她接回家去休養?”


    聽了歐陽奕的話,熊教授點頭:“我已經讓莫宇通知她的家人了,但是暫時還沒消息,回頭再問問。”


    他們沒等多久,莫宇就趕過來了說:“老師,我已經通知了宿舍三個女生的家人。阮金花家裏說要明天才能來,王威堅留下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厲笙的媽媽剛才到學校來了。”


    他頓了頓,有些不自在地說:“厲笙的媽媽看她嘔吐不止,說是學校害得厲笙這樣,一定要做出賠償才行。”


    莫宇第一次遇到這麽潑辣的女人,沒說兩句就被噴了回來,隻好灰頭灰臉過來找幫手。


    歐陽奕連忙說:“我過去看看,莫宇先陪著老師在這裏看看王威堅的情況。”


    莫宇知道,他這是不想讓熊教授過去看那糟心的場麵,連連點頭:“好,師兄也小心點,厲笙媽媽有點難纏。”


    不但難纏,還是不一般的難纏。


    聽到他的提醒,歐陽奕笑著點頭。自己見過難纏的人不少,應該也能應對的。


    但是歐陽奕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厲笙媽媽的戰鬥力。


    他剛去到厲笙的女生宿舍樓下,就看到一個穿著美豔的女人摟著虛弱的厲笙,一邊指著樓管阿姨在痛罵:“我把女兒送大學來容易嗎,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們學校的責任。怎麽,你們還想推卸責任,不肯給我們一個公道嗎?好啊,等會我就把熟悉的媒體都叫過來,曝光你們學校,看看你們學校的管理有多混亂!”


    她不但說得大義凜然,還聲音洪亮,語速非常快,樓管阿姨幾次想開口都沒機會。


    樓管阿姨旁邊還有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他的臉色相當不好,一邊擦著汗一邊低聲勸著厲笙媽媽,看著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光是看著,歐陽奕就忍不住搖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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