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心湄說完,起身打算離開,歐陽奕卻讓楊衡舟進去。


    楊衡舟一愣,眨眼間就明白了歐陽奕的意思,過去跟章心湄小聲說:“章小姐,任先生帶了林女士的一個遠房親戚過來打算接她出院,是個年輕人……”


    章心湄一聽,不由一怔,她剛才也是想有個切入點,好讓林姨能夠配合秦凱調查任暄傑的事,誰知道誤打誤撞,任暄傑還真帶人來了?


    這比起她真真假假的蠱惑和威脅更有說服力,章心湄不由驚訝說:“任先生還真帶人來了?既然林女士的親人來了,楊醫生也不好攔著吧?”


    楊衡舟點了點頭說:“那年輕人在大堂鬧得厲害,陳主任就快招架不住。”


    住院部那麽多的病人,現在又是探視的時間,他們鬧得太厲害,醫院就隻能為了不影響其他人而答應了。


    章心湄沒說什麽,醫院再好心,想著病人還沒好不能隨意出院,但家屬才是監護人,他們要把病人帶走,醫院也沒資格非要攔著。


    要真拚命攔著,家屬說不定還以為醫院想要把病人多留幾天,多賺一些藥費呢?


    吃力不討好,好心也沒當回事。醫院見慣這樣的,也就不會多加阻攔,稍微勸一勸就算盡人事了。


    林姨還背對兩人坐著,似乎無動於衷。


    楊衡舟還想多說幾句,章心湄對他搖搖頭:“陳主任年紀不小了,對方一個年輕小夥子,要是鬧起來傷著他就不好,楊醫生趕緊去勸陳主任上來吧。”


    話裏話外就是不管的意思,章心湄知道林姨或許在等著幾人一再勸她。


    然後林姨就拿住了主動權,要不要配合秦凱調查任暄傑,就得順著她的意思來了。


    但是章心湄偏偏就不樂意讓林姨如願,越是費勁唇舌去勸說,對方就越是把自己看得太高,最後還未必會配合。


    要是這樣,那還不如省點力氣,林姨或許還會配合一點。


    章心湄推著楊衡舟出去,順手把病房的門關上。


    一句話沒說,兩人直接就出去了。


    她抓著楊衡舟的肩膀催著他往前走,離開了病房的窗戶才停下,看著秦凱和歐陽奕:“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沒多久,”秦凱壓低聲音,示意章心湄走遠點,免得兩人的聲音傳到病房裏去被林姨聽見:“章小姐真是神通廣大,怎麽就知道任暄傑會帶人把林姨弄出去?”


    偏偏還是剛說完,任暄傑就帶人來了,就是一向沉穩的秦凱都忍不住吃驚,這也太巧了。


    章心湄對他眨眨眼,笑了:“我就是嚇唬她的,誰知道這麽巧?”


    不過她能想到這一點,任暄傑沒道理會想不到。


    任暄傑可以保證石倩的瘋癲不容易恢複,但是他接觸林姨的時間卻不及石倩來得多,林姨隨時都很可能清醒,那就是個禍根了。


    說是幫凶就隻有林姨一個人,任暄傑想要斬草除根,什麽把柄都不留下也是理所當然的。


    隻是章心湄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出手,如此迫不及待。


    是不是有什麽事,讓任暄傑不得不盡快解決掉麻煩,掃清所有的障礙?


    “最近是不是有什麽變故,他看來挺著急的。”還是說任暄傑自認萬無一失,但是林姨一天還在第三醫院,他就一天不能安穩睡覺?


    秦凱嗤笑一聲說:“做賊心虛吧,以為萬事擺平,就差這一點了,不抹掉恐怕要睡不好吃不下的。”


    見歐陽奕走了過來,他不由問:“她怎麽樣?”


    “開始著急了,我已經請陳主任把林姨也挪到第五層的單獨病房,暫時不要讓任何人再接觸她,連一句話都不跟她交流。”


    這招夠損的,原本林姨就心急如焚,不知道外麵的任暄傑會怎麽對她。


    她肯定想找人打聽一下,誰知道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越是胡思亂想地猜測,林姨就隻會越煎熬,度日如年。


    等她受不了的時候,自然會主動開口,不需要再浪費口水去勸就能事半功倍。


    秦凱給歐陽奕豎起大拇指,笑了笑:“有你和章小姐在,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林姨想不服軟都不行。”


    這種無形中的心理壓力,他感覺林姨最多熬三天就扛不住的。


    到時候無論自己問什麽,林姨估計都願意回答。


    歐陽奕看了章心湄一眼,秦凱看出兩人有事想單獨說,識趣地走開去幫陳主任把林姨帶到樓上的病房。


    “你一個人去跟情緒還沒完全穩定的石小姐接觸,這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章心湄不在意地答:“歐陽已經讓她清醒過來了,石小姐差的不過別人推她一把。”


    所以她就做了這個人,狠狠推著石倩往前走了一大步。


    歐陽奕遠遠見林姨驚慌失措被林護士帶出病房,又被秦凱和楊衡舟架著進電梯,嚇得拚命掙紮,雙腳抬高還想踢人,被秦凱輕輕鬆鬆就製住了。


    恢複後的林姨就跟普通的中年婦女一樣,力氣有限,光靠秦凱和楊衡舟兩個年輕男人足夠製服她了。


    估計林姨是以為這是要把她送出去給任暄傑,這才開始害怕了,章心湄的話到底還是給了林姨巨大的心理陰影。


    早該知道跟任暄傑合作,下場不會太好,林姨還是答應了,現在嚇一嚇她,歐陽奕心裏沒一點內疚。


    他轉過頭來又問:“秦警官說石小姐願意指證任暄傑,你跟石小姐究竟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隻是告訴石小姐,被留下的活人是很難受,但是死去的人連難受的機會都沒有。”章心湄沒看歐陽奕,臉轉向另外一邊,眼神有些恍惚。


    這句話不知道是對石倩說的,還是一直對自己說的。


    歐陽奕一怔,想到他爸的死,當初活著的章父估計也是難受和內疚的。


    他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安慰章心湄。


    搜腸刮肚的,感覺無論說什麽都是不對的,索性就不說了,免得兩人都傷感。


    “林姨開口是遲早的事,等秦警官搜集到證據,又有石小姐指證,任暄傑很快就會罪有應得。”章心湄把話題又轉了回來,仿佛剛才的傷感和恍惚根本沒存在過一樣:“等任暄傑得到他應有的罪名,石小姐才能回到原來的生活。”


    “她很難再回到原來,不管是石家,還是親朋好友,總會提醒石小姐這件事。”除非遠離熟人,遠離曾經住了很多年的石家住宅,石倩或許才能隨著時間稍微淡忘,卻始終很難完全忘記。


    章心湄皺眉說:“現在是仇恨支撐著石小姐,我很擔心事情解決之後,她會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歐陽奕想了想:“我會建議陳主任在石小姐出院後轉去心理科,雖然未必能幫多少,起碼讓她不會做傻事。”


    兩人說到這裏,就見秦凱從電梯出來,滿臉笑容:“你們是沒看見剛才林姨掙紮得多厲害,楊醫生的白大褂上好幾個黑乎乎的腳印,襯衫都被扯掉了兩顆紐扣,我們一個抓著腋下,一個抓著她的雙腳直接抬進病房去才算消停。”


    真以為醫院要把她打發走,送去給任暄傑嗎?


    做了這種虧心事,現在終於知道怕了吧?


    秦凱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又說:“堂姐的事真是麻煩兩位了,明天要是有空,我請你們吃飯。”


    “明天有個預約……”


    “明天有事……”


    歐陽奕和章心湄同時開口,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好繼續說下去。


    秦凱搖頭,無奈地說:“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既然明天都有事,隻能下次再約了。”


    他又看向章心湄,認真地說:“堂姐沒什麽年齡相近的朋友,章小姐有空的時候能不能過來多看看她,陪她說說話?”


    “好的,”章心湄也擔心石倩,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了。


    秦凱很高興,親自送兩人下電梯到醫院門口:“事情有什麽進展,我會盡早跟兩位說的。你們有什麽事需要幫忙,也可以找我。”


    歐陽奕看著時間還早,問她:“回去嗎?”


    “不了,莫宇說熊教授出差回來了,我打算去看看他。”章心湄剛說完,手機就響了:“是,我在第三醫院門口,你就在附近?好,我等你。”


    掛掉電話,她說:“莫宇開車來接我,歐陽是搭他的順風車,還是打車回去?”


    熊教授的住處跟公寓是同一個方向,可以順道送歐陽奕回去。


    明天瞳瞳的治療方案還沒完成,歐陽奕該直接回去寫的,但是鬼使神差地回答:“正好我很久沒探望熊教授了,一起過去吧。”


    章心湄有點驚訝,卻也覺得歐陽奕是熊教授最喜歡的學生,他過去的話,熊教授一定會很高興的。


    沒幾分鍾,一輛車子就停在章心湄路邊,莫宇探出頭來跟她打招呼,卻看見章心湄身邊的歐陽奕,不由愣了:“師兄也在?”


    “我們正好碰上,聽說要去探望熊教授,就打算一起去的。”章心湄打開後座的車門進了去,歐陽奕正要跟上,莫宇連忙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師兄,我不太記得熊教授住處的位置,你坐這裏提醒我一下?”


    歐陽奕隻好坐進副駕駛座,指著前麵說:“第二個紅綠燈左轉,我記得離這裏不是很遠。”


    莫宇也不過是找個借口讓歐陽奕坐在副駕駛座,而不是跟章心湄一起坐在後麵,好像自己變成司機載著兩人,親疏關係特別不一樣。


    沒想到歐陽奕認認真真的指路,莫宇隻好聽他的,指哪邊就走哪邊,卻沒留意在後座的章心湄一臉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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