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了?”宋子昭湊到密函前。


    楊續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密函展開,兩人細細讀來,神情都十分凝重,禪房內靜得隻餘呼吸聲。蘇兔站在一邊,似乎對信上的內容絲毫沒有興趣,秦思俏揉著惺忪睡眼,尚未來得及洗漱,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站在楊續的禪房內直打瞌睡。


    “查出來了嗎?”秦思俏打了個嗬欠道。兩人頭挨頭地看著那張薄薄的信紙已經有好半天了,要不是眼珠子在動,秦思俏真以為他們已經石化了。


    “嗯……”楊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密函,似乎正看到要緊處,無暇顧及其他,遂含糊地應了一聲。


    秦思俏不明白看一封短信怎麽還要那麽久,但明白關係重大,隻好默不作聲地等著,其實她早想回去睡個回籠覺了,左右醒了之後有楊續刪繁就簡、言簡意賅地說與她聽。


    “你若犯困就先回去躺著吧,一會兒叫你。”楊續頭也不抬地說,一心二用的本領不知是否司馬大人傳授的。


    秦思俏有種心裏的小九九被看穿的感覺,不過她現如今已經對楊續的“讀心術”習以為常了,或者說是麻木了。楊續雖然發話了,可他們三個都在這兒,自己跑去睡大頭覺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秦思俏幹脆折了個中,輕手輕腳地坐到榻上,支著腦袋靠在床頭一邊休息一邊等候。


    楊續和宋子昭早就看完了,隻不過二人都陷入思考中,腦中正慢慢梳理出頭緒來……


    宋子昭率先有了點反應,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我看,這事怕是與仁壽宮的那位脫不了幹係。”


    楊續點點頭表示同意,同時將手中密函瞬間揉碎了,又快速揮筆寫就一封回信,“蘇兔……”


    蘇兔上前一步。


    “你且送去。”


    “是。”蘇兔不言其他,轉身就去辦了。


    “秦……”楊續正想著秦思俏今兒怎麽這麽安靜,扭頭卻見“鳩占鵲巢”、睡得正香的秦思俏,不禁莞爾。


    “嗬……”宋子昭嗤笑道,“真是盤古開天地的頭一遭,她這是膽子太大把心眼給擠沒了吧!”哪家未出閣的大閨女會在男人的住處睡成死豬啊!這床是能隨便爬的嗎!


    楊續略帶不滿地瞥了宋子昭一眼,“換做別人的屋,別人的床,她是斷不會如此的。”


    宋子昭聞言抱起肩膀,“嘖嘖嘖!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噓……你小點聲。”


    “好好好,小的先行告退,不妨礙楊大人了。”宋子昭悄聲道。


    “記得去找子桑師傅。”


    “是是是!大人放心!”宋子昭給兩人關好房門,鬱悶地歎道:“重色輕友啊!重色輕友!”


    “秦思俏,秦思俏。”楊續走到臥榻旁邊,彎下身子輕聲喚道,可秦思俏毫無反應。


    楊續坐在臥榻一側,用手抹去她唇邊的口水,臉上帶著頗為滿足的笑容,想起在清水縣時,她對他嚴防死守,毫不掩飾對他的敵意,似乎每一刻都在想著如何把他從清水縣踢走,到如今坦誠相待、深信不疑……門外突然響起梵鍾陣陣,楊續心中千回百轉,此刻急欲感謝他從不曾相信過的佛,若不是佛祖照拂苦難中的芸芸眾生,又怎會為他送來秦思俏,給他黑暗無望的人生帶來溫暖與光明。佛說,眾生平等,他從前認為這是錯的,因為他總被另眼相看,現在,他依舊認為這是錯的,因為他得了上天的偏愛,上天給了他最好的……


    “唔……”秦思俏被鍾聲敲醒了,在榻上伸了個大懶腰。


    “哎……我怎麽睡著了……他們呢?”秦思俏躺在榻上眨巴著眼看楊續。


    楊續見她懶洋洋的,一點要起身的意思也沒有,問道:“睡飽了?”


    秦思俏老實地搖了搖頭,她還能再睡個一天一夜。


    “哦……那你繼續睡吧!”楊續說著就站起身,順手將被子一掀,劈頭蓋臉地蒙在秦思俏頭上。


    “你幹什麽呀……”秦思俏一骨碌從榻上坐了起來,“頭發被你弄亂了!”


    楊續坐在案前好整以暇地說:“太子密函上說,陛下降誕那夜,皇宮裏病死了個常在。”


    秦思俏一聽趕緊在楊續對麵盤腿坐好,“查出來了?”


    “翻查太醫院的卷宗卻一無所獲,年代久遠,東西都不在了。”楊續娓娓道來。


    秦思俏聞言垂頭喪氣地說:“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斷了……”


    “不過當年為其診治的兩位太醫,其中有一位尚在人世,已經八十多歲了。他還記得那位常在死前的症狀。”


    “什麽?”秦思俏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上吐下瀉、腹痛難惹、渾身痙攣、窒息而死……”


    “這是……”秦思俏猛然醒悟,“牽機藥!”


    楊續點點頭,“和蘇兔身上所中毒藥是一樣的。”


    “是同一個人幹的!那位常在是被害死的!”秦思俏皺眉道,“死得如此蹊蹺,為何沒有驗屍?”


    “恰逢皇子誕生,普天同慶,舉國歡騰,先皇認為此事不吉利,便草草葬了,隱而未發。”


    秦思俏急道:“是誰下的毒呢?太子殿下可查到了?”


    楊續搖搖頭,“雖不知是何人所為,但卻查出了那位常在的身份。”


    秦思俏屏息凝神,豎起耳朵聽著。


    “名叫範雲兒,秀女落了選,被齊貴妃收做宮女,後被先皇臨幸了一次,封了個常在。”


    秦思俏想了想說:“那就該從齊貴妃處開始查!”


    楊續搖搖頭:“查不得。”


    “為何?難不成也不在人世了?”


    “那位齊貴妃就是生下當今聖上的齊慧蘭,也是太子殿下的祖母,當今皇太後!”


    “啊?”秦思俏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沒錯,齊貴妃誕下了先皇的長子,母憑子貴,當時中宮空懸,本就極受寵的齊貴妃便順理成章擢升為皇後。”


    “這可就難辦了,皇太後宮裏的事,誰敢去查呢……”秦思俏不由得發起了愁來。


    “連陛下也動不得仁壽宮,別說太子殿下了。”楊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秦思俏托著下巴道:“我想……那個常在肯定是知道了什麽被滅口了……你怎麽看?”


    楊續微微蹙眉,“我已讓蘇兔回信,讓太子殿下務必查出那兩個瘋癲的嬤嬤是什麽身份,她們一定是知情人。”


    “兩人同時發瘋!一定是被人害的!”秦思俏斷言道。


    “師傅當年見到的那股衝天怨氣,恐怕就是範雲兒!”楊續眼神銳利起來,嘴裏喃喃道:“直衝紫薇星……紫薇星乃是帝星,莫非……”


    “莫非什麽?”秦思俏一時沒有想通,睜大了眼睛看著楊續。


    “莫非與陛下有關聯。”


    “不會吧!”秦思俏直起了身子,“陛下才出生……你是說……”秦思俏低聲道:“那個秘密與陛下的降誕有關?”


    楊續點了點頭。


    秦思俏腦子裏一團亂,司馬太傅是追查此事才會無故失蹤……究竟是什麽秘密能讓他幾十年來耿耿於懷呢!


    “楊續,你就沒聽你師傅提起過嗎?”


    “師傅從未提過。”楊續歎了口氣,“想來也是知道事關重大,怕給我們惹來災禍。”


    見楊續又自責起來,秦思俏安慰道:“我們手上可有不少線索呢!已經離真相越來越近了,等咱們破了這案子,揪出幕後黑手,救出司馬大人指日可待。”


    楊續溫柔地笑了笑:“當然!”


    秦思俏臉上也露出輕鬆的笑容,不過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件麻煩事,“子桑那邊還沒去呢!”說著就要起身。


    “別慌,我已讓宋子昭去辦了。”


    秦思俏聞言舒了口氣,“楊續,你說我這鳴冤鼓不會真不靈了吧,好久都沒有響了。”


    楊續笑道:“這是好事,說明沒有人含冤而死,你別亂想了。”


    “你說,郡主會不會真的和澄觀有些什麽啊?”


    “有些什麽?”楊續故意問道。


    “就是……就是……兩情相悅,私相授受……”


    楊續意味深長地說:“兩人自小認識,雖然身份懸殊,但也並非不可能。”


    “兩人不會是想殉情吧!澄觀死了,郡主這邊也……”


    “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郡主要殉情又怎會答應與孟乾的婚事呢!”


    秦思俏覺得此言有理,“哎!事情太複雜,隻有等著小桃子了……”


    “你放心,蘇兔這主意很不錯,她很快就會來的!”


    提到蘇兔,秦思俏不禁疑惑道:“蘇兔是怎麽進太子府的?”


    “她?”楊續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也是個可憐人……”


    楊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她尚在繈褓中便遭遺棄,太子的馬夫撿到了她,當時太子隻有十多歲,起了惻隱之心,正好那馬夫沒有娶妻,無兒無女,就讓馬夫把她當作女兒養在東宮裏,跟著馬夫姓蘇,因為是兔年,所以叫蘇兔。”


    “那蘇兔怎麽會學武呢?”秦思俏越發好奇,照理說應該成為東宮的一個小婢女才是。


    “好景不長,沒兩年馬夫染上肺病去了,蘇兔又成了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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