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發現?”楊續看著宋子昭子麵帶微笑,雲淡風輕地開口道。


    宋子昭隻覺得後腦勺一陣跳突突的疼,氣惱道:“能有什麽!有也早被你搜走了!”


    “這兒也沒有嗎?”秦思俏著急地四處張望,難不成隻能寄希望於張鳳了?


    宋子昭抬手捂著口鼻,沒好氣地說:“張鳳的東西都在這兒了,哪有什麽錦盒!”


    “不會是讓人偷走了吧!”秦思俏看著這滿地狼藉,憂慮道。


    宋子昭撇撇嘴,拿側臉對著三人,抬著下巴不滿地哼了一聲。


    楊續站在原地未動,眼睛卻忙碌地找尋著什麽,終是在一處發現了些異樣,“那是何物?”


    宋子昭本不打算理睬他,卻習慣性地順著楊續的目光看去,忍不住開口道:“楊大人連同床共寢的都不識得了?”暗諷楊續沒良心。


    秦思俏看向張鳳的床鋪,“你們說的可是這木枕?”


    楊續點點頭,“這裏竟有一隻木枕……”


    秦思俏看著那隻做工粗糙的圓木枕,不假思索地說:“張鳳是個木匠,用木枕也沒什麽大不了,律法中可沒規定隻有讀書人才能用。”


    楊續環顧四周搖了搖頭,“你們看,旁人的床鋪上都是軟草墊或堆疊的舊衣裳,張鳳卻用堅硬粗糙的木枕,豈不是自討苦吃。”


    秦思俏沉思片刻,覺得的確有些奇怪,用木枕的一般都是官宦人家或是書香門第,一是為了不弄亂頭發維持姣好的儀態,二來睡得不舒服自然不會貪眠,便可起早發奮讀書。張鳳既不需要維持儀態更不需要發奮讀書,卻弄了個木枕放在床上……秦思俏想到這兒顧不上許多,徑直走到張鳳床邊,用佩刀敲了敲那木枕,“空空……”聲音有些不對頭!秦思俏伸手欲拿,卻被旁邊一直看著他們的幾個船工攔住了。


    “幾位客官究竟是來做什麽的?”那個黑臉漢子問向秦思俏,方才進屋的這三個人可不像是普通人,身上還帶著兵器。


    秦思俏見他敞著胸膛,慌忙別過臉,摸出身上的腰牌衝那邊揚了揚手。那人卻愣是眼神不好,嘴裏念叨著:“這是個啥?”往秦思俏跟前湊。


    突然眼前一花,一個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黑臉漢子揉揉眼,驚訝地看著楊續,他記得方才這人還站得離他一丈多遠……


    楊續客氣地開口道:“這是捕快的腰牌。”


    幾個船客一聽,麵上多了幾分緊張之色,“官爺……您請便……請便。”說著四散而開,老老實實地垂下頭站在各自床鋪前。


    “你們無需拘謹,隻當我們不存在便好。”秦思俏說。但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動不動地繼續站著也不做聲。


    秦思俏歎了口氣,伸手去拿木枕,“謔……”秦思俏驚訝道。


    “怎麽?”楊續問。


    “好重啊!”秦思俏說著,兩隻手抱起木枕。


    忘了自己還在置氣的宋子昭指著木枕突然開口道:“這就是個普通桃木,本該輕巧得很,裏邊一定有蹊蹺!”


    秦思俏點點頭一臉興奮地說:“聽聲音怕是裏邊掏空了藏著東西!”於是摸索著想打開它。


    “我來!”蘇兔上前一步,伸手借過秦思俏的佩刀,秦思俏見狀立馬放下木枕往後退了幾步。


    “你可小心點!”宋子昭擔心她一劈兩半傷了裏邊的東西。


    “我自有分寸。”蘇兔話未落音,已手起刀落,眾人還未看清,隻見那木枕從當中裂開幾條縫,“啪嗒”幾聲便七零八落地崩開了。


    宋子昭麻溜地上前定睛一看,頓時大喜過望,秦思俏看清了裏邊的東西也是安心地鬆了口氣,一隻精致的藍底金絲梅花紋錦盒靜靜地躺在哪兒,完好無損。


    “別!”秦思俏出聲製止捧著錦盒細細端詳的宋子昭。


    “放心!”宋子昭美滋滋地說,“我當然不會在這兒打開的。”


    張鳳也是費了不少心思,除了這錦盒,裏邊還放了好些銅錢、碎銀……看來張鳳把他的家當都存在這兒了。


    “我們先回艙房吧。”秦思俏提議道,這裏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


    “嗯!”宋子昭一門心思撲在金香玉上,目不轉睛地點了點頭。


    秦思俏想了想把木枕裏邊其他東西收了起來,“待這些查明不是贓物自然會還給張鳳。”這話是對那幾個船工說的,幾人聽到“贓物”驚得瞪大了眼,那黑臉漢子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官爺……張鳳犯什麽事了?”


    案件有些曲折,是盜竊還是殺人,現在還不好說,秦思俏一時間也不知如何作答,隻道:“此事不要傳出去了。”


    見秦思俏神情嚴肅,諱莫如深,那人又開口道:“張鳳他娘子剛生了個兒子,還未足月,家裏頭還有個病重的老娘……他平時雖然滑頭滑腦,愛占便宜,但不是個惡人。”還真如張鳳所說,上有老下有小。


    秦思俏微微頷首,便同楊續他們一起出了門……


    “啊!”宋子昭在甲板上吼了一嗓子,“再待下去我該暈了!”想到之前楊續騙他過來,心裏又來了氣,“你們太不夠意思了,這是拿我尋開心呢!”


    這事情讓宋子昭來做的確是有些過分了,但是楊續可是一絲愧意也無,誰叫宋大公子盡在他和秦思俏之間挑事,活該。


    秦思俏見宋子昭要跟他們算賬,趕緊岔開話題:“快回去把錦盒打開來瞧瞧吧。”


    這招十分管用,宋子昭瞬間嘴角上揚,捧著錦盒就往船艙走,剛上到二層,就碰見氣喘籲籲的福叔,“啊呀,各位官爺,叫小人好找呀……張……張……”


    “張鳳醒了是吧!”宋子昭說。


    “對對對!小人是來告訴官爺……東西放在……”


    “找著啦!”宋子昭將錦盒捧到福叔跟前,“可費了小爺我一番工夫!”


    “官爺果真是聰明絕頂!”


    “小菜一碟!”宋子昭得意地扯動嘴角,“你去把李義叫到我艙房來。”


    “是,官爺,小人這就去!”


    ——————


    宋子昭將錦盒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桌上,“我可打開咯!”


    “嗯!”秦思俏和楊續齊聲道。


    宋子昭將錦盒掀開一條縫,秦思俏好奇地向裏邊望去,什麽還都沒看到,卻先聞到了一股馥鬱的香氣,帶著一絲清甜,不似花香,卻是挾著些果味的芳香甘甜,確如宋子昭所言,令人陶醉……


    宋子昭滿懷期待地打開錦盒,一塊暗紅色的硯台呈現在四人眼前,色澤並不鮮亮,玉質看似也不十分溫潤細膩,但那紅色從四周向中心蔓延,由淺到深,雖有些雜絮但層層分明,煞是耐看。


    “好香啊!”秦思俏忍不住讚歎道,香氣已經溢滿整個屋子,和方才那間大通鋪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宋子昭伸手輕觸玉石,手指悠悠地滑過硯台邊緣,仿若溫柔地輕撫少女的臉頰,“這上麵雕的應是薑太公釣魚,雕工精美、技藝不凡,實乃上品……不過……”話鋒一轉,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不過什麽?”秦思俏好奇地問,她可一點門道也看不出來。


    “玉質過軟,並不適合用做硯台。”楊續開口道,順手用扇柄在硯台上敲了兩下。這暴殄天物的行為惹得宋子昭差點跳起來,秦思俏也是心下一緊,弄壞了可怎麽賠啊……


    “那為何要做成硯台?”秦思俏不解地問,硯台的觀賞價值也不大,難不成是宰相大人喜好文墨?


    宋子昭思忖道:“這金香玉的味道與墨香融合必定妙不可言……”


    秦思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怎麽覺著墨水有些臭呢……”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了出來,預料之中地遭到宋子昭的鄙視,楊續也是一臉的忍俊不禁。


    幾人正品頭論足,福叔帶著李義和王氏來了。


    “多謝各位官爺!”李義攜王氏說著就跪了下來,“官爺救了小人一家,救了鏢局,還找出了害我爹的凶手!小人此前諸多隱瞞,實在慚愧!”


    “你們快起身,無需多禮。福叔都同你們說了?”秦思俏問。


    “是的,官爺!”李義和王氏站起身,兩人都異常激動。


    “待飛雲號靠岸,張鳳便將交由麗城縣衙處置……”秦思俏頓了頓道:“他並非有意害死李鏢頭,如今也是悔不當初。”想到張鳳家中的情況,秦思俏心裏著實不忍……


    “你們快將這金香玉拿走吧。”楊續指了指桌上的錦盒,叮囑道:“可要小心收好了!”


    “是,官爺!”李義同王氏便在宋子昭眼皮子底下把金香玉硯台收進了他們自己懷裏。宋子昭一臉不舍,比割了他的肉還要難受。


    這時,艙門外一陣騷動,秦思俏正欲出門一探究竟,福叔開口道:“快到麗城碼頭了。”四人才驚覺已經過了午時,是時候收拾行李準備下船了。


    送走福叔和李義三人,秦思俏想起這兩天受了寧小雪不少恩惠,還給人添了不少麻煩,遂決定親自去道謝。走出艙門發現甲板上人山人海,差不多整艘船上的人都聚到了一起,皆憑欄遠眺,好似正盼著什麽,秦思俏踮起腳尖伸著脖子卻隻見一望無際的滔滔江水。


    “他們在等江神廟。”楊續不知何時站在秦思俏身邊,搖著折扇開口道。


    “江神廟?”秦思俏從未聽說過。


    “你看遠處那座山。”


    秦思俏順著楊續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了,那是什麽山?”


    “那是南山,南山的最高峰叫做落神峰,直插雲霄,蔚為壯觀,半山腰上有一座古廟,懸於陡壁之上,卻並不見棧道石階,不知何人修建,亦不知修於何時,鬼斧神工不似凡人所為,更加令人驚歎的是,遠觀落神峰,就如一尊巨大的佛像,那懸廟正位於佛像心口。每當船隻行至此處,船上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要前來膜拜、許願,據說十分靈驗,因此稱其為江神廟,這座山峰也得名落神峰。”楊續說起來頭頭是道,神采飛揚,雙瞳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渴望之情。


    “你怎麽懂得這麽多?”秦思俏歪著腦袋問,心生敬佩。


    楊續收回視線,低頭看著秦思俏,笑到:“多讀書,多聞些墨臭便知道了。”


    “……”秦思俏氣得扭過頭,真是逮著機會就來挖苦她,欺負她就這麽有意思麽,笑得眼睛都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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