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棗兒緊緊閉上眼睛,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趙棗兒驚悚地發現所有的攻擊停在了僅距離她半米遠的地方。


    ——莊祁擋住了所有的攻擊。


    陸酩臉色大變,他敏銳地察覺到,莊祁的實力比之先前強了更多,這番攻擊他不僅成功阻擋,而且紋絲不動,表現出真正的“不動如山”。當然,陸酩也注意到了莊祁外貌上的變化,他不敢遲疑,舉起右拳,準備發布第二次攻擊。


    “陸酩!”趙棗兒有些生氣了。


    莊祁攬住趙棗兒的肩膀,讓趙棗兒緊緊挨著她,示意她不用緊張,微微一笑,繼而大步朝前走去。莊祁沒有特意發動咒語、也沒有驅動什麽陣法,他摟住趙棗兒自然而然地往前走,閑庭信步一般,不論是什麽樣的攻擊,從始至終都被停在距離他們半米遠的地方。


    莊祁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不容忽視,陸酩、還要結界外的其他人,明晰地感知到莊祁身上的變化——曾經的溫文儒雅,如今的狂野霸道,他嘴角地笑容還是那樣溫和清淺,但莊祁眉目間的殺氣尖銳而張揚。


    莊祁也確實沒有刻意收斂殺氣,在眾人的注視中,他和趙棗兒一起走出了結界。


    ——沒有強行破開結界、沒有反施攻擊,結界像在為他們讓路,自行化開了一道通口。


    陸酩的神情嚴峻到不能再嚴峻了,他能感覺到,莊祁走出結界後,空氣降到了冰點,沉沉的壓迫感堆積到他麵前,他一言不發地站著,站得筆直,對峙著,但有的人不堪忍受,嗚呼一聲跪了下去。


    莊祁沒有理會他們,“陸酩。”稍一點頭,作為問候。


    “祁哥。”陸酩抿了抿唇,猶豫了一番才道。


    趙棗兒直到走進了,才看出陸酩的不同來。他依舊戴著帽子,一副少年人的打扮,然而眼窩下青黑的眼圈、眼球上的血絲還有發白起皮的嘴唇,都說明了他的精神狀態,好像很久沒有休息了,巨大的精神壓力體現在了他外貌的變化上,這一變化讓十八歲的青蔥少年迅速變老,成熟和穩重的氣息裏透著濃濃的憔悴。


    “棗兒姐。”陸酩像被砂紙貼住了嘴一樣艱難開口道。


    趙棗兒沒有回應他,她還有些生氣。


    “莊祁。”老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傳來,抬起頭,可以看見莊勁在莊宴的攙扶下走出房車。


    從立下結界開始,整整七天,堅持在最前沿的除了陸酩,還有莊勁。老人看起來不如之前硬朗,眼角是通紅的,呼吸時噴出鼓風機一樣的聲音,步伐還算穩健,但徹底離不開拐杖了。


    “爺爺。”莊祁依舊這麽稱呼他。


    “莊老先生。”趙棗兒恭敬道。


    莊勁隻是看著莊祁,眼裏的複雜讓人心生難過,不知這位老人看著自己守護了多年的孫子最後變成這般模樣,到底是什麽心境。莊宴扶著莊勁,看向趙棗兒的眼神裏帶著點兒埋怨。


    趙棗兒默然,她分明立下了承諾:不會讓莊祁成魔,但還是失言了。


    “談談吧。”莊祁道。他率先開口,打破沉寂,掌握了主動權。


    莊勁卻猶豫了,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怯意,而後又被苦楚掩蓋,轉瞬即逝地,又恢複了平穩鎮定。“進去說。”


    莊勁轉身走回房車。


    “莊老先生......”陸酩疾步走過去,像是不讚同莊勁的做法,又快又急地說著什麽,聲音壓得很低,趙棗兒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她扭頭看向莊祁,莊祁神色淡然,並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你能聽見他們說什麽嗎?”趙棗兒看見莊勁搖了搖頭,拒絕了陸酩的提議。


    莊祁點頭。


    “什麽?”趙棗兒迫切地想要了解情況。


    莊祁剛要開口,莊勁大聲喝道:“跟上!”


    莊祁隻好消聲,向莊勁走去,趙棗兒也連忙跟上,卻被莊勁一個眼神釘在遠處,不敢輕舉妄動。


    “在這等我。”莊祁捏了捏趙棗兒的手。


    “好。”趙棗兒順從地停下腳步。看著莊祁走近莊勁,接替莊宴的位置,扶著莊勁一步步走回房車。陸酩和和莊宴跟在一邊,合上車門前,陸酩看了趙棗兒一眼。


    趙棗兒站在原地,照明燈很亮,顯得四周很是空曠,又對比出天色的漆黑,沒有人跟趙棗兒搭話,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隻好一直站在原地,回避著那些人的視線,低頭看著地麵。趙棗兒回味著陸酩的眼神,想不明白那眼神的含義,含著難以接受的震驚、難過和悲切,還有莫名其妙地敵意......


    對,敵意。趙棗兒琢磨不透,陸酩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不隻是陸酩,莊勁、莊宴、那些莊家子弟、還有其他的在場的人,都警惕著她、提防著她,讓趙棗兒覺得不自在。仿若她是什麽窮凶極惡的怪物一樣。


    “棗兒姐姐......”


    耳朵一動,趙棗兒扭頭尋找愛哭鬼,在一盞巨大的燈架下的陰影裏找到了它。看了看其他人,趙棗兒僅猶豫了一會兒,便向著愛哭鬼走去。


    “幹嘛躲在這裏?”趙棗兒問它。


    “這裏挺好。”愛哭鬼道,眼睛紅紅的,還含著水汽。


    “哭什麽呀?”趙棗兒伸手去捏它的臉頰,中途一拐,點了點愛哭鬼紅通通的鼻子。


    “沒有哭......”愛哭鬼吸吸鼻子,直勾勾地盯著趙棗兒看:“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愛哭鬼。”趙棗兒無奈,在它身邊坐下來,學著愛哭鬼地樣子蜷縮起身子,抱著膝蓋,小聲跟它說話:“跟我說說這幾天的情況。”


    愛哭鬼像是被憋壞了,一股腦兒往外說道:“那個叫天怡的和尚和林稚秀都昏迷不醒,傷得很嚴重,不知道能不能在醒過來,我偷偷去看過一眼,魂魄都散亂了,對了,好像還有一個和尚下落不明,莊核也不見了。我聽到陸酩他跟別人說他們身上的魂魄是被邪靈帶走了,但我覺得可能是鬼界大開的時候波及了他們,如果被卷入鬼界,找回了就難了......”愛哭鬼回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嘟嘟囔囔地:“萬鬼穀那地方我太知道了......”


    “我們沒有回來的這幾天,”趙棗兒湊近愛哭鬼,“......七天,是七天對嗎?”


    “已經過了零點,算是第八天了。”


    “陸酩一直在結界外守著?莊老先生什麽時候來的?”


    “苗壯帶著鬼兵符跑了,陸酩去追,沒追上,又不能舍了這邊,跟那些姓樓的一起超度村子裏的亡靈,”愛哭鬼感慨不已,“還好我躲得遠......棗兒姐姐,我跟你說,這個村子太可怕了,有超級多奇奇怪怪的怪物,好像是人變的,不過都死了,怨氣特別特別重,淨化整個村子花了一天一夜都沒完,莊家就在第二天來了,莊老爺爺看了一眼就說,”愛哭鬼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燒了吧。’”


    趙棗兒算是明白為什麽村子會化為灰燼了。


    “太可怕了,”愛哭鬼眼裏清清楚楚地寫著害怕,“村子一直燒,那火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燒,我後來聽說是因為村子裏的邪氣太重,那火專門燒邪氣,所以才一直不熄滅,結界也是莊家人建立的,為了把火困在裏頭,”愛哭鬼掰著指頭算了算,“燒了足足有五天呢。”


    “辜家人怎麽跑的?有下落了嗎?”


    愛哭鬼搖搖頭,它當時害怕地躲了起來,萬鬼穀被強行震開後,它受到了衝擊便暈了過去,具體的細節知道得並不多。


    趙棗兒問了一堆問題之後,輪到愛哭鬼問她了,“姐姐,你感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身體呀!”愛哭鬼眼睛一瞪,腮幫子一鼓,仔仔細細打量趙棗兒,觀察她的狀況。


    “還好。”趙棗兒答道,“真的。”趙棗兒還挺樂觀,她不知道海底的時間是否與陸上一致,如果一致,她可就昏迷了很長時間呢,但即使如此身體也很有力量,並不嚴重虛弱。想到混沌之境的寂靜無聲,趙棗兒撓了撓額頭,“可能那裏的時間比較慢……”


    “什麽?”愛哭鬼張大它水靈靈的大眼睛。


    “沒。”


    愛哭鬼還是擔心,它的視線反複從趙棗兒心口移到趙棗兒麵上,又從趙棗兒臉上移到她的胸口,漸漸露出疑惑的神情。握住趙棗兒的手,愛哭鬼用力握了握,總覺得哪裏古怪,卻又說不上來。


    “棗兒姐姐,邪靈呢?”


    “不知道呢。”察覺到周邊的人都在有意無意地偷聽他們的對話,趙棗兒搖了搖頭,她不希望自己說錯什麽,給莊祁帶來不好的影響。


    “你有沒有聽到莊老爺爺他們說過什麽?”


    “什麽……什麽?”


    “就是,有沒有責怪我之類的?”


    愛哭鬼疑惑地皺眉,不能理解趙棗兒的問題,隨即又想到了什麽,正要開口,房車的門打開了。


    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都集中到了那裏。


    為首的是莊勁,莊宴摻著他,陸酩緊隨其後,最後才是莊祁。所有人都好奇他們究竟說了什麽,看幾人的神情,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氣氛比之先前的劍拔弩張緩和了很多。


    莊祁四處看了看,看到角落裏的趙棗兒徑直朝她走來。


    趙棗兒一躍而起,顧不上拍拍衣服上的灰,迎了上去。她憂心忡忡地望著莊祁。


    莊祁安撫地摸摸她,為她整理淩亂了的頭發,“我們回家吧。”


    回家?


    趙棗兒不明白,她往莊祁身後看去,遠處的莊勁和陸酩也正看著他們。


    莊祁捏著趙棗兒的臉頰,讓她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


    “什麽習吼(時候)走?”趙棗兒掙不開,隻好這樣問他。


    “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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