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趙棗兒說了要監督莊祁的話之後,便真的踐諾,仿若真正的陪床家屬一樣盡職盡責。


    吳浩霆有警隊的工作,陸酩和林稚秀兩人常常在外頭奔波,莊祁向來一個人待在病房裏,如今多了一個趙棗兒,他多少覺得有些不自在,但有了趙棗兒後,莊祁的夥食水平也有了飛速的提升。


    “今天的午飯是什麽?”看見趙棗兒推門進來,莊祁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手中的保溫桶,迫不及待地坐直了身子。


    “山藥排骨湯和芋頭飯。”趙棗兒熟練地降下床尾的用餐桌,把兩個保溫桶都放在了桌上,一一打開。左邊的裏頭盛著滿滿的芋頭飯,白中帶點兒粉紫的是芋頭丁,焦黃暗紅相間的是大小均等的豬肉丁,還有磚紅色的切絲蘿卜,加上顏色較暗的糙米,從“色”上便讓人心情愉悅,更不用說撲麵而來的清香了。


    而右邊的保溫桶裏則是山藥排骨湯。排骨可以補腎、益氣、潤燥,而山藥則能夠止瀉、健脾、補肺,對於養病的人而言,這是一道滋補營養又美味的菜品。趙棗兒擰開蓋子的一刹那,排骨湯的清香便順著氤氳開來的水蒸氣一起蒸騰、彌漫,素白的病房也因此多了幾分溫馨的味道。


    擺了飯,趙棗兒並沒有坐下來與莊祁一起吃,而是在病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拿出《鬼卷》一點點研讀,遇到不懂的地方,便拿出筆做標記,莊祁吃完後會為她解惑。


    ——這是兩人相處的新模式,像是師生又不是師生。莊祁教授給趙棗兒關於這個圈子裏的常識、曆史中不為人知的鬼怪奇談、法術的原理和基本運用,而作為回報,趙棗兒包攬了莊祁的一日三餐。


    “排骨湯很鮮。”莊祁道。乳白的湯色上點點微紅,那是隻有事先用水泡好的枸杞才有的綿軟口感,而排骨湯裏的主角——排骨段,不僅大小一致,長短相當,比一口還多一些的分量正好讓人滿足,而每一塊排骨上的肉都是飽滿的,一口咬下卻像要化在嘴裏一般。肉的香、山藥的鮮、蔥的調劑以及枸杞的組合,恰到好處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從舌頭到胃,都表示讚歎不已。


    趙棗兒欣然接受了誇讚,旁的不說,吃是她的一大愛好,也幸而有一手好廚藝。“冬天喝濃湯最是舒服,卻也不能做得太濃,口感太厚重的話喝了容易燥,這樣的清湯最好。會不會太淡了?”


    “有一點。”莊祁點頭,他習慣吃重口的東西,尤其嗜辣,自從趙棗兒接管了他的飲食後,莊祁徹底與水煮肉片、辣子雞、麻婆豆腐等辣菜無緣了,盡管趙棗兒的手藝相當好,但莊祁甚是想念那些辣菜。


    “你得忌口。”趙棗兒嚴肅地看著莊祁,“喬醫生說除了你身上的傷,你的胃腸炎症也很嚴重,吃辣需要克製。”。


    那次在大鳳山,趙棗兒已經見識了莊祁吃辣的能力,當聽到醫生給出的忌口診斷後,並沒有多驚訝。


    “是呢。”莊祁有些遺憾,放下湯碗,又挖了一大勺芋頭飯,突然碰到了保溫桶底下有什麽軟軟的東西。拿勺子小心地撥開,莊祁不由得愣住了,在芋頭飯的底下,竟然臥了四塊紅繞肉。


    紅得發黑的顏色,肉上裹著一層醬汁,一直在芋頭飯下藏著,等著吃飯的人發現這個驚喜。


    “!”


    “給你解解饞。”趙棗兒笑笑,看著莊祁的表情,她便知道這個驚喜成功了。“我沒敢用太肥的肉,但是紅燒肉太精瘦便缺失了風味,所以隻能讓你吃一點點。”


    莊祁小心地把紅燒肉從保溫桶裏盛出,放到他的飯碗裏,如趙棗兒所言沒有大塊的肉油,但莊祁拿勺子輕輕點了點,那肉塊便顫顫巍巍地晃了晃,像布丁似的,甜綿軟糯的口感,唇齒留香。


    莊祁吃得心花怒放,表情依舊淡淡的,但眼角彎彎,滿是笑意。趙棗兒也從莊祁的反應中得到了滿足,她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自信的,在她看來,吃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以往不論工作多忙,趙棗兒都盡量不在吃這方麵糊弄自己。


    從對美食的態度,可以反應一個人對生活的熱情,以及是否具有學習精神。在照顧莊祁的這幾天中,趙棗兒沒有急於找新的工作,而是把趙天應的筆記和堂妹趙可喜的筆記翻爛看透,把精力集中在練習書寫符紙上。短短五天,趙棗兒進步飛快。


    距離爛尾樓那一夜已經過去了五天,趙棗兒和莊祁細細核對了兩人所掌握的信息,終於整理出了一個大致的框架。


    愛哭鬼口中的噬鬼的邪靈,在f市活動已經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了,從一開始的不知正形,到如今已經確信一切與那“鎮”字符紙有關。邪靈如此踴躍,背後一定有一個操縱的人,聯係到大鳳山的經曆,莊祁和趙棗兒一致認為當時他們遇見的那位長袍男人便是幕後主使。


    細細想來,莊祁和趙棗兒與這位幕後黑手已經有過數次交手了。


    “還記得你在暗巷裏遇到搶劫的那個晚上嗎?”


    趙棗兒點頭。


    “浩霆後來查看了周邊街道的監控記錄,暗巷處於監控死角,但從方興路的路口,可以看到進出巷子的人。”莊祁收拾好吃完的保溫桶,拿出ipad找出吳浩霆發給他的視頻資料,“你看這裏,9:26,犯人進入;9:57,這是你,9:58,這是我。那日白天我一直在追蹤姚甜,後來跟丟了,直到晚上的這個時間。10:14,犯人暈死,姚甜自爆,我給浩霆打了電話後便送你去醫院。”


    趙棗兒很認真地盯著屏幕看,不放過一絲細節,但監控錄像的畫麵很暗,受當時的光線等因素影響,屏幕中隻能大致辨識出進出巷子的人,其他的都是一片模糊和漆黑。


    “夜裏1:29,這是王朗。”


    “王朗?”


    “嗯。”莊祁把視頻的進度往前調,“這是那天下午的時候,王朗又有兩次進入暗巷。還記得王朗辦公桌底下的那個香爐和畫像嗎?”


    “記得。”趙棗兒點頭,在產生對林山奈的共情時,她透過夢境看到了那個香爐和被供著的不同尋常的財神像。


    “姚甜的家裏也發現了一模一樣的東西。通過梳理人物關係,整理了林山奈、王朗和姚甜三人結識的先後順序,基本可以判定,王朗是通過姚甜接觸到這些事物,”莊祁拿過趙棗兒手中的筆,在她的記事本上把“香爐、財神像”幾個字反複畫了圈。“不妨先把姚甜作為一個圓心,搶劫犯在看管所中猝死,身上卻出現了‘鎮’字標記——搶劫犯則是從姚甜身上延伸出的一個射線。”


    “那王朗在其中扮演的什麽作用呢?”趙棗兒在姚甜的名字旁邊畫下兩道箭頭,一個寫了“搶劫犯”,另一個寫下來“王朗”,又打了一個問號。


    “問題就在這裏,所以浩霆以王朗作為一個側麵突破點,對王朗那天的行蹤做了調查,有意思的是,王朗那天曾出現在爛尾樓。”


    從地理位置上看,f市醫院、暗巷、趙棗兒的公寓、爛尾樓,正好密集地紮堆在一起,於是吳浩霆把目光放向了爛尾樓區,也因此發現了死去的三個流浪漢。以刑警多年養成的專業素養,吳浩霆當即認為其中大有文章。


    “那已經有了什麽發現是嗎?”趙棗兒後來聽舒碧雲說了她撞壞了吳浩霆車的事,但關於爛尾樓,吳浩霆沒有向舒碧雲透露太多,故而從舒碧雲那裏趙棗兒也無從得知太多。


    莊祁點頭:“最後一幢爛尾樓上恰巧可以看到暗巷的中斷——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那個人就在爛尾樓上看著我們,而我們沒有發現?”


    “極有可能。”莊祁應答道。這也可以解釋姚甜的“自爆”,在姚甜才顯露出一絲動搖的時候,那個人便動手讓姚甜永遠閉嘴。


    那個人其實留下了不少蛛絲馬跡,紙人、符紙,都是他的標誌、他一貫的手段,隻是他們反應得太晚了。再結合趙棗兒在爛尾樓通過共情看到的畫麵,那些死去的流浪漢,也許是一個側麵印證。


    “除了大鳳山那一次的正麵交鋒,我們已經多多少少接觸過這個人了,他行蹤詭秘,力量強大,而他的目的,目前也不得而知。林茗額說過那人是利用了孫三井,但是那天之後孫三井便下落不明,金剪子也消失無蹤......這個人在f市掀起這樣的暗湧,費勁心思奪走金剪子,目的究竟會是什麽呢?”


    無意識地在紙上寫寫畫畫,趙棗兒一手托著下巴沉思,看著紙上的框架圖,趙棗兒在“爛尾樓”下邊寫上“辜爾東”。


    “這位辜爾東,”莊祁用ipad登錄微信,給趙棗兒轉發了幾張照片:“我找人查了一下,可以大致還原當時的爛尾樓事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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