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鎮川的墓在寧城城西的一處公墓, 當年薑鎮川身故後, 薑寧那時候剛得知母親的死因和他出.軌的事情,她心裏怨恨他, 而且那時候的形勢,許成誌也不想讓她卷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來, 所以沒有讓她回國。


    她當時隻拜托許成誌,不要將薑鎮川和母親葬在一起,至於葬在哪裏,就讓許成誌做主了。


    而薑家也沒什麽親戚,更別提祖墳,所以許成誌就在這處公墓買了一處墓地,將薑鎮川葬在了這裏。


    這處公墓其實地理位置還不錯, 靠近霧峰山, 在旁邊一處小山上,依山而建。


    薑寧和宋彥博一身黑衣, 薑寧帶著黑色棒球帽,戴著黑色的口罩,手裏抱著一束鮮花,宋彥博手裏拎著一瓶酒, 一些點心。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宋彥博見過薑鎮川, 薑鎮川是白手起家, 在商場上闖蕩多年, 酒局很多, 平時在家不喜歡喝酒,可是每次他去了,總是要拉著他喝兩小杯。


    薑鎮川的墓在半山腰,靠近一角,是個十分僻靜的角落。


    公墓也會定期有人清理雜草衛生,所以不會出現那種很多年沒有人去掃墓,墓碑周圍出現雜草的情況,而且薑寧知道,許成誌每年都會來。


    薑寧和宋彥博站定在薑鎮川的墓前,墓碑是統一的黑色大理石,上麵有薑鎮川的黑白色照片,還刻著他的生卒時間、生平和墓碑銘。


    薑鎮川以現在的審美來看,真的是個美男子了,他長相儒雅,嘴角帶笑。


    薑寧其實長得更像爸爸,也是嘴角彎彎的笑模樣,用老人的話講就是天生的喜慶模樣。


    薑寧摘掉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她蹲下身子,將鮮花放在薑鎮川墓前,她從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抬手輕輕擦了擦薑鎮川的照片,“爸爸,我來看你了。對不起,我現在才來看你,對不起……”


    說道最後,她的眼淚抑製不住地砸在地麵上。


    宋彥博沒有勸她,而是像她一樣,蹲下來,將糕點擺在薑鎮川墓前,“薑叔,我來看你了。”


    薑寧跪在薑鎮川墓前,久久沒有起身,“爸爸,你為什麽要那麽傻,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呢,你就不要我了麽,你就這麽放心地把我交給別人麽?媽媽雖然不在了,可是我還在啊,我是你的女兒啊,我是你的寶貝啊,爸爸,為什麽要把我送出國,我陪在你身邊,你或許也就不會走上那條路,爸爸……”


    薑寧揪住胸口的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彥博不忍見她這樣,他眼圈也有些發紅,他抱著薑寧,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支撐著她上半身的重量。


    “我甚至自作主張地沒有讓你跟媽媽葬在一起,你是不是會怪我。我現在知道你或許當初也是身不由己,可是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真的很難過,我想媽媽也是一樣,畢竟她那麽愛你,如果你在那邊見到了媽媽,她會原諒你的吧。”


    薑寧現在知道薑鎮川一生之中唯一一次出.軌,也是在別人的設計之下,可無論如何,他都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才導致了媽媽抑鬱而終,他的身體背叛了媽媽,他心裏還是最愛媽媽的吧。


    人死燈滅,一個人的一生不管是貧窮的,富有的,罪惡的,善良的,都掩埋在一抔黃土之下,沒有區別。


    對於活人來說,死人無所謂原諒不原諒,因為原諒與否都不再有什麽意義,隻是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罷了。


    宋彥博靜靜地注視著照片上的男人,想到他曾經對自己的各種刁難,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開心不一樣,嶽父對女婿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因為女婿搶走了他最心愛的女兒,他還要擔心這個男人是不是會一輩子對女兒好。


    儒雅如薑鎮川也是一樣,他不是一個輕易許諾的人,可是他說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原來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


    他攬著薑寧,在薑鎮川墓前磕了四個頭,“薑叔,我會照顧好薑寧。”


    薑寧也抬頭看著薑鎮川的照片,“爸爸,我以後會好好的,我以後會經常來看你的。”


    ***


    薑寧雙眼還有些通紅,她挽著宋彥博的胳膊慢慢往山下走。


    “也不知道爸爸和媽媽會不會怪我。”薑寧的聲音還帶著一些鼻音。


    宋彥博拍了拍她的手,“從來都是兒女嫌棄父母,沒有父母嫌棄女兒的,你是他們最愛的女兒,他們肯定不會怪你的。”


    “我那個時候是真的不懂事吧,那時候媽媽身體不好,我就光顧著自己每天出去跑著玩,都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不對,身體越來越差,現在想想,那段時間爸媽的感情確實有些不對勁,平日裏他們都是說說笑笑,他們相處起來,總讓我有種電燈泡的感覺,可是那段時間他們之間形同陌路……”


    薑寧想了想,又搖搖頭,“其實這個詞也不對,因為是媽媽單方麵的對爸爸不理不睬,那時候她大概就是知道了爸爸的事情吧,而爸爸對媽媽心生愧疚,對媽媽更好,可是已經產生了嫌隙的兩個人,媽媽內心悲涼,覺得爸爸是在彌補,而爸爸內心焦躁愧疚,想要對媽媽更好,卻被認為是彌補,兩人背道而馳,終於還是越走越遠。”


    “薑叔當年沒有解釋麽?”宋彥博說完這話,才覺得自己是說了一句蠢話。


    事實擺在眼前,什麽樣的解釋都是蒼白,而且一個女人對最愛的男人死了心,更多的解釋就變成狡辯。


    一個女人很容易動心,一個女人也很容易死心。


    想到這裏,薑寧停下腳步,她抬頭看向宋彥博,“彥博,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愛情,或者哪一天你不愛我了,請你提前告訴我好麽?”


    她的目光平靜,宋彥博卻覺得心裏揪得慌的疼,那種疼就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放了一隻手,將他整個心髒握在手上,用力揉搓,疼得他喘不過氣兒。


    他咬了咬牙,“阿寧,我不是你父親,你也不是你母親,我們不會像他們一樣。”


    薑寧頂著他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了堅定,她低頭笑了,是啊,她在害怕什麽,宋彥博不是爸爸,而她也不是媽媽,所以她不用害怕。


    薑寧挽緊了他的胳膊繼續往山下走。


    初秋的陽光灑在身上很舒服,帶著陣陣微風,輕輕拂過。


    ***


    戀情公開的一點好處就是,兩人進出再也不用避諱什麽,牽手回到薑寧的公寓,宋彥博直奔薑寧的小陽台。


    換了衣服出來的薑寧來陽台找他的時候,就看到他手裏拿著那個打火機發呆。


    薑寧有些囧,前陣子她抽煙還差點自殘的那次,被宋彥博抓了個正著,也許那幾天怕她情緒不穩定,宋彥博沒說什麽,後麵又陸續發生了這麽多事兒,她以為宋彥博忘了這事兒,看眼下這情景,怕是沒有忘。


    宋彥博聽到她的腳步聲,“啪嗒”一聲打開了火機蓋,滑動打火輪,黃藍色的火苗跳躍起來,而他輕輕一甩手,火機蓋“啪”的一聲又蓋上了。


    “後來我找這個火機,怎麽也找不到了,以為是丟在哪裏了,沒想到被一個小偷給偷走了。”宋彥博嘴角輕輕彎了彎。


    薑寧上前一步,拿過他手裏的打火機,輕輕撫著上麵的無臉男,“是你自己不小心放在我這裏的,你再敢說我是小偷,我打你。”


    “一直帶了這麽多年麽?”


    薑寧點點頭,“是啊,當年上飛機的時候差點就被扣在了安檢口,後來是我哀求了半天,把火機裏的棉芯和火石都抽走了,辦了托運才讓我過關,後來回國後,就一直放在這裏了。”


    宋彥博拿過她手裏的火機,又一彎身摸出小桌下麵的煙盒,他衝著薑寧揚了揚手上的兩樣東西,“沒收了。”


    薑寧上前想要搶,沒想到宋彥博卻抬高了胳膊,“你以後不能在抽煙了。”


    薑寧踮起腳,“那最起碼把打火機留給我吧,它跟了我這麽多年。”


    “你想要打火機,我那兒收集到的都可以給你,可是現在這個我必須沒收。”


    薑寧看沒有緩和的餘地,隻好勾著他的胳膊,放平了腳,“彥博哥哥,我之前抽煙,是因為想給壞情緒找個出口,好像吐出煙的時候,我就能把心裏的不爽都吐出去,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那都是自欺欺人,抽煙不過是為了自我麻痹,而且那時候控製不住自己,總是想要傷害自己,可是我現在不會了,我還有很多的事情沒做,我還沒在這個行業取得成績,我還沒有還清爸爸欠下的錢,我還沒有看到宋靜書受到懲罰,我還沒有……”


    宋彥博放下自己的胳膊,他一隻手輕輕搭在薑寧的肩膀上,微微低著頭,看向她的眼睛,“你還沒有嫁給我,你還沒有做我最美麗的新娘,你傷害的不是你自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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