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演出不能一直唱幾首歌,必須有較快的更新頻率,因為觀眾會聽膩煩。作為酒吧歌手要把握時代流行樂的脈搏,歌曲瞬息萬變,昨天還傳唱度高的歌,今天在唱就顯得老掉牙,像隔夜的剩菜,雖然昨天還是美味佳肴。今天周末我們抓緊時間排練,因為盧超和胡胖子才有時間。


    一首歌也就是三五種時間,但對於麻將樂隊不簡單。首先在排練之前我們各自要背下自己唱的歌詞,然後四個人在一起商量,怎樣唱出與原唱不同的味道,讓他聽起來更有圍度和特點,做到真正適合酒吧演出,讓酒吧顧客滿意。酒吧顧客滿意後,我們才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可能。到時候酒吧老板就會換一種態度對待我們,因為他不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而我們是他的搖錢樹。


    排練休息。盧超問:“現在跟李璟還有聯係嗎?”


    我喝口水,說:“早沒了。”


    盧超把手機拿出來,低頭按幾下,給我遞過來。是“樂隊小王子”與“璟美女”的聊天記錄。“璟美女”是李璟。而“樂隊小王子”是盧超。


    聊天記錄很露骨。甚至還有李璟的裸照。我實在沒有勇氣繼續往下翻。我默默地把手機還給盧超。我知道盧超是幫我,這是讓我死心的最好方式。


    艾微對我說:“怎麽樣?活過來了嗎?”


    我說:“我又沒有死,那來的活?”


    艾微說:“你爸也真能下死手,真把遺產留給你姐?”


    我說:“這還能有假?律師宣讀的文件,聽說文件還拿到公證處公證過。”


    胡胖子問:“恨你爸嗎?”


    我說:“恨,怎麽不恨?我都想找個律師來跟他斷絕關係。我現在在戰鬥,必須打敗他,讓他輸的心服口服?”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問:“打敗誰?”


    我說:“還能有誰?王成軍。”


    艾微說:“現在爸爸都不叫,直呼大名?”


    我說:“能呼大名就顯得我素質不低。”


    盧超說:“你現在知道做父親的利害吧?你爸這回是完全斷了你的後路。其實以前老頭子跟我說,不回公司上班要斷絕父子關係,我還不相信。現在我真的相信,你們知道我剛剛拿了多少工資?”


    艾微說:“兩萬。”


    盧超搖頭。


    胡胖子說:“一萬。”


    盧超搖頭。


    我說:“沒有一萬,至少也有六仟吧。”


    盧超搖頭,伸出五個手指。


    我們異口同聲地說:“五仟?”


    盧超搖頭,說:“給我發了五十塊錢,都不夠我吃一頓飯。我找財務經理,財務經理說是老頭子的意思。老頭子這回是下死手,說我上班遲到十回,早退十三回。然後因為個人原因,導致公司損失數十萬元。我一萬元的工資,財務就隻給我五十塊錢。”


    我、艾微、胡胖子聽完,笑的人仰馬翻。


    笑罷,胡胖子說:“我都考上公務員了,但是分到國土局,我不想去,我想去派出所,就算不能當刑警,至少我也能穿上警服。可是我爸死活不願意,說隻要我去派出所,他就找派出所所長解聘我。我說那我也不去國土局,大不了這麽耗下去,看誰先堅持不住。”


    艾微問:“你真的那麽想當警察嗎?”


    胡胖子點點頭,說:“我出生於警察世家,我爺爺是警察,不過在我還沒有出生,他就因為與毒犯火拚中槍犧牲。我媽也是警察,在我十歲的時候,因為連續三天沒有休息,勞累過度而去世。爺爺和媽媽在公安戰線上盡職盡責,一直到戰死在工作上,作為他們生命的延續,我必須要當警察。”


    大家陷入沉思。或許胡胖子的堅持不會實現,但是我們都為胡胖子感到高興。就像我們麻將樂隊一樣,也許我們樂隊一直不會成名,但是我們努力過,這就足夠,至少在整個青春裏,我們沒有荒度,而是把每天都過的充實。到老後,我們躺在滕椅上,至少還有一份可以回憶的事情。


    艾微說:“父親這個角色為什麽一定要成為我們追求人生的絆腳石呢?難道我們是十歲的小孩子嗎?”


    盧超說:“他們那一代人完全不懂得我們這一代人的想法,他們總以為自己做的對的,是經過時間考驗而證明過的數學題。其實人生這一道題,根本沒有標準答案,像我們讀書時寫作文題一樣,隻要立題新穎,文筆優美就得高分。而父親教的是數學題,而我們做的語文題,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


    胡胖子說:“父子生活時代不同,所以思想不同。但是他們不知道轉變,不順應時代,隻是一味地固步自封,老想著教育我們、批評我們,以此來獲得存在的尊嚴。”


    我說:“我記得弗洛伊德說過‘人類天生具有‘弑父情結’。從一出生,他就注定要和父親展開鬥爭,以擺脫被統治、被支配的地位,爭取獨立自由的權利,進而掌握家庭的主導權和社會的主動權。’這話說的太精確,父子就一直在戰爭著。”


    盧超說:“這像極了牛頓的第三定律:對每一個作用力都有一個與之力量相等方向的反作用力。父親是反方麵力,我們做什麽他們都會反對。”


    艾微說:“我發覺科學家在一多百年前都預言到。我還以為人生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原來是我們認為的真親的父親。你們知道嗎?我爸反對我和傑克交往,他說我再和傑克在一起,他就要拿菜刀找到傑克的學校說理。”


    傑克突然來到酒吧,估計是聽到艾微說話。他說:“微,我不怕。我沒有做對不起伯父的事情,他拿著菜刀去找我,我也不怕。”


    艾微欣喜地笑了,當眾親吻傑克。


    排完練,我們又把麻將樂隊幾首原創歌曲拿出來複習一遍。作為歌手,誰都想唱原創,老是模仿,不是每個歌手的追求。雖然這幾首歌還沒有聽眾。傑克一直在台下駐足,癡癡是看著艾微,整的我都想拿起吉他照著他的頭項砸下去。訓練完畢,我、盧超、胡胖子叫嚷著傑克請客吃飯。


    傑克說去西餐廳。


    艾微說好。


    我、盧超、胡胖子反對。


    傑克說去意大利餐廳。


    艾微撒嬌地同意。


    我、盧超、胡胖子反對。


    傑克說那去吃啃德基。


    艾微高興地點頭。


    我、盧超、胡胖子反對。


    艾微火了,問我們想吃什麽。


    川菜餐廳,我點的是剁椒魚頭,胡胖子叫了一盤麻婆豆腐,盧超要的是毛血旺。盧超拿著菜單還在翻看,說再點盆麻辣活魚。艾微在桌下給起一腳,我“哎呀”一聲。我說:“你踢到我了,盧超的腳早拿開了。”


    艾微正在氣頭上,說:“我踢到你怎麽啦?就是你開的頭,點的叫什麽菜,還剁椒魚頭,我跟你講剁椒全是你吃。”


    我迅速閉嘴,就算我能吃辣,也不能把一盤剁椒吃完。盧超和胡胖子嘿嘿地笑,以為並不關他們事。


    艾微又說:“行,你們行。我說你們怎麽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敢情是在這等著我和傑克。你們竟然敢欺負傑克,好,老娘舍命陪君子,除了傑克能在吃飯中間喝水以外,我們任何人不能喝任何液體。”


    盧超不幹了,說:“憑什麽傑克除外?雖說他是外國人,但是俗話說的好,入鄉隨俗。再說我們這樣做也是想讓傑克能習慣吃川菜,畢竟你爸是川菜廚子。”


    艾微說:“休要狡辯,你再說我讓你喝毛血旺湯。”


    盧超噤聲。


    我弱弱地說:“艾微,要不我退出?前幾天才洗的胃,醫生再三叮囑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艾微說:“你信不信我再要盤剁椒魚頭?”


    我閉口。


    隻有胡胖子老實,一直默默地不說話。


    艾微又說:“今天誰先喝水,誰買單。”


    艾微隨後點了兩個清淡的菜。菜很快上來。我盡量挑選不太辣的食物,小心地吃一口,然後喂一大團飯給自己。我發覺沒人敢吃毛血旺和剁椒魚頭,照這樣下去,五個人一盤菜都吃不完。


    艾微很快分布任務,誰點的誰吃完。這是要讓我們自取滅亡的節奏。


    我勉強吃幾口剁椒魚頭,實在抗不住,聲稱去一趟洗手間,我從洗衣手間溜出去,買來兩瓶純淨水,喝完大半瓶,然後把剩下的水放在洗手間的隔板頂。


    從洗手間返回,我故作鎮定,說:“艾微,這太辣了,我的嗓子都冒濃煙。要不算了?”


    艾微說:“算了可以,要不你買單?”


    我裝著很難受的樣子,說:“其實我可以再忍忍。”


    去洗手間不能太頻繁,去的次數多容易引起懷疑。看見盧超完全像條哈巴狗,把舌頭吐出來直吹氣。胡胖子麵紅耳赤,無所適從。我雖沒有學過表演,但到了這個份上,再不演繹一番,很容易引起懷疑,我隻能抬起左右手使勁給舌頭扇風,雖然效果不太好,但至少讓他們看起來覺得我是想讓舌頭涼快。


    艾微笑的花枝亂顫,說:“誰叫你們欺負我家傑克,現在知道利害了吧?”


    傑克聽完艾微的話,又和艾微親吻起來。


    艾微和傑克當眾秀恩愛,這完全是在撒狗糧,作為其中一隻單身狗的我說:“盧超、胡胖子就算咱們吃完要去洗胃,也不能認輸。這他媽太欺負人。”


    盧超和胡胖子堅定地點頭。


    我說:“哎喲,肚子好疼,我去一下洗手間。”


    在洗手間裏,給自己洗把臉,發覺臉蛋辣出許多汗水,都有些燙手。然後拿出藏好的純淨水解辣。


    如此反複。我是第一個人吃完剁椒魚頭,然後叫服務員拿來一瓶飲料喝起來。胡胖子是第二個,可憐盧超,一小盆毛血旺,硬是吃的鼻涕橫飛、淚流滿麵。


    傑克估計看不下去,勸艾微就此作罷。


    艾微說:“點菜就數他最歡,不能這麽放過他,不然他都不長記性。以後老是欺負你怎麽辦?”


    盧超硬是沒有喝一口水,把毛血旺裏的菜撈出來全部吃完。然後喝了兩瓶飲料,說:“我告訴你艾微,你太欺負人,明知道老頭子隻給我五十塊工資不夠付飯錢,還這樣整我?跟你說我以後還要欺負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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