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給君衍裹上混菱紗後,君衍身上的傷口果然止住了血,鳳於日夜守在君衍身側不曾離開,司命星君每每看此,隻歎道又是一個癡情兒。


    司南閣暗甬後的桃花林,我抱著一壇竹青酒慵懶的躺在樹上。


    “阿北如何?”司命星君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略微醺,探頭看著站在樹下同司命星君並肩而站的傾憏仰頭看著我,我半眯眼睛朝他笑笑,傾憏平淡道:“他很好,能吃能睡,能玩。”


    一陣風襲來,司命星君微微開口回答道:“如此,便好。”這區區四個字卻是他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來,聲音弱到極致,隻四字,字字誅心。


    我被風吹得有些微冷,就在司命星君說話的時候打了一個噴嚏,不曉得傾憏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阿尋,你該下來了。”傾憏抬手,我看著手中的酒壇子忽然掉落到傾憏懷裏,此時我已經有些微醺了,手裏的東西被搶走自然心中不快,翹著蘭花指想捏個仙法與傾憏比上一試,卻沒有想到牽動了我的經脈,我不好當著傾憏的麵表現出我的不適,踉踉蹌蹌裝成沉醉的樣子,從樹上滾落下去,沒有落地的鈍痛,還好傾憏接住了我。是啊,有傾憏我還怕什麽,我縮在傾憏懷裏好久一會兒,有人道:“咳咳,這裏還有一個人,看見你倆就礙眼。我走了!”


    我抬起頭,對上司命星君一臉鄙視的表情,擠眉弄眼的擺了個口型道:“假若你真的愛阿北,別放棄!因為他也愛著你。”


    司命星君閉上眼睛,會心一笑的點點頭,邊離開了。我看著司命星君離開的背影,很是心酸。我的經脈沒有問題了,從傾憏懷裏跳下來,一陣風吹來,惹得桃花瓣紛紛而落,我道:“何謂孤寂?”


    傾憏抬手,有花瓣落於掌心,道:“一個形單影隻的背影。”


    司南閣的暗甬隻有通口,幾顆亮如太陽的夜明珠置於假山之上,我搓搓胳膊,這裏可真冷!我道:“傾憏,我不想清風,豔陽,無笑意,也不想星辰,明月,孤單影隻。”


    “你直接說,你愛我愛的不想一刻同我分開,我會更開心。”傾憏自戀道,我狠狠的懟了一下他的胳膊,我有這麽露骨嗎?人家很含蓄的!


    回到司南閣中,君衍已經醒了過來,臉上重新覆上了一張白臉紅鼻子的麵具,坐靠在床上,鳳於不知道同他講什麽,引起一片銀鈴般的笑聲。


    我和傾憏站在不遠處,鳳於依舊一身紅衣裹身,三千墨發用一根玉簪子挽住,不失英氣卻多了一些女子的嫵媚,我想不到鳳於這個模樣竟然如此撩人,君衍知道鳳於是女兒身了嗎?我扭頭看著依靠在門框上垂頭玩手的傾憏,看來傾憏對無關緊要的人,真的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我道:“你說君衍是不是早就知道鳳於是個女嬌娥,而不是個男兒郎,但是他卻故意不拆穿。”


    傾憏的手環過我的肩,手捏住我的臉,低沉道:“別人家的事情,你總是這麽操心,小心老的快。”


    我一個沒站穩,踉蹌了一下,傾憏可不可以不要語不驚人,會死不休的。


    君衍不知為何忽然轉頭,看到我們揮揮手,我尷尬的點頭示意,這算是光明正大的偷聽牆角加偷窺被發現了嗎?


    我拉著傾憏走近一些,道:“身體可還好些?”


    君衍點點頭,隻是這麵具過於滑稽些,不過倒也適合,君衍太過少年老成,該用一些可愛的東西。我朝鳳於眨眨眼睛,示意她選的麵具好極了。


    鳳於搖頭笑道:“隱尋姐姐,這麵具是司命星君給的,不過給的時候臉色臭臭的。”鳳於整個臉都皺在一起了。我能想像到司命星君臭臉的樣子,君衍道:“多謝二位,君衍無以為報。”


    “君衍,隻要不傷害阿尋和她的朋友們,你想做什麽,我們都不會阻止你。”傾憏道。


    君衍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很快放鬆,看不見表情,隻好聽著他的聲音判斷他的情緒,他道:“我知,我隻是回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別無其他。”


    “你與父神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問到,記憶中的父神一直是一個溫文爾雅待生靈也好到無話可說的男子,脾氣又好極了,九天六界怕是找不到一個能同父神相比的男子了,這樣的神我想像不到何人會惹怒他,但是一旦惹怒了便是可怕極了。


    “不過起了口舌之爭,無大礙的。父神是令眾神所尊重的,隱尋你放心,我不為報貶下大荒澤之仇。”君衍道。


    介於他先前有欺騙過我的前科,我還是一股腦的相信了他,畢竟傾憏之前道他可能會救我師父。


    “天帝知道君衍回天界了嗎?”我道,隻怕天帝知道了,不知又會弄出什麽烏煙瘴氣的事情!


    傾憏點頭道:“大概已經知道了。”他又對君衍道:“你們二位先好生待在司南閣,天帝不會對司南閣怎麽樣的,頂多會有小仙時不時的來騷擾一番。”


    說完,傾憏拉著我走出司南閣,我跟著他的步子歪頭問道:“你帶我去哪裏?”


    傾憏道:“去廣寒宮看看嫦娥仙子布出來的銀河是什麽樣子的。”我一想到可以看見好久不見的嫦娥姐姐,心中歡喜,於是加快步伐。而我的餘光卻瞥見了一個身影,那身影是蓮華,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回了天界,畢竟這裏到處都是天帝和炎晟的眼線,傾憏緊緊我的手,拉著我拐進一個院子裏,不知道是哪位仙人的宮門,我道:“我不想把蓮華拉進來,至少表麵上我們與他還是敵對關係。”


    “我知道,很高興是我們和他。”傾憏半眯著狐狸眼,危險的看著我,我心一窒,認真道:“你啊!”為何就不能說一句我愛你,卻讓我覺得你愛我愛的慘極了。


    看著蓮華匆匆一閃而過的身影,我長噓一口氣,道:“他如此匆忙是去哪裏?”


    “跟上去看看!”傾憏道,隱了身形跟在蓮華身後。


    我悄聲說:“你覺得有問題?”


    “他身上有很強的煞氣,若是被人發現了,他假扮蓮華的身份就要被發現了。”傾憏道。


    我一驚訝,蓮華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做事向來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此不謹慎,隻怕真的是出了什麽事情。


    看著蓮華走進炎晟的太子宮,我急忙上前想拉住他,告訴他不要衝動,可是,傾憏卻拉住我,道:“還有更好的辦法。”


    傾憏在地上拾起一個石子,躲在宮門口的石獅子旁朝蓮華腳邊扔去,那石子在蓮華腳邊迅速化成一行字:你若進去,身份必暴露!


    蓮華先四處張望了一下,唇邊勾起一個弧度,是冷笑,我從沒見過蓮華有這樣的表情,在不知道蓮華是蘇鈺的時候,他的笑大多是風騷賤賤的外加陰鬱陰險的笑,而後卻像冬日的暖陽,無論何時,他都不會冷笑。看著他的袖袍一揮,地上的字化成泡影,沉息道:“多謝。”


    我和傾憏看著他漸漸收斂好煞氣,目送他進了炎晟的宮內,我道:“看來炎晟要倒黴了。”


    “自作孽不可活,炎晟好事沒做幾件,壞事倒是做的挺全的。”傾憏索性坐在地上,愜意道。


    我蹲在他身邊,雙手托腮道:“你又知道了。你這消息也太靈通了些吧!”


    炎晟宮裏,有檀香飄出,琴音蹁躚,栗音戚戚渾曲嘈嘈。真是好興致,我在地上畫了一隻聽語,悄悄說進去。聽語化成一縷煙消失了,我驚愕的看著始作俑者,道:“為何?”


    傾憏額前的幾縷墨發順頷首之勢落於肩頭,傾憏對著眼前的墨發吹了吹,道:“會被發現的,裏麵的兩個可一個是太子,一個身份不知,仙法不在我之下,區區一隻聽語就聽得見了?”我癟了氣,傾憏說得對,可是我還是想知道蓮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連煞氣都控製不住了。


    傾憏的大手放在我的頭頂拍了拍,道:“你放心,蓮華,嗯,不對,是蘇鈺,他既然有本事,就不會讓自己有危險。”說完手放下來,挽了袖袍尋了一塊細桃枝,道:“我同你說過,我的丹青不輸給花遇的嗎?”


    我道:“你不是向來不喜畫畫的嗎?”


    “我隻是不喜墨香味。”傾憏挑眉對我道,相識許久,從不見傾憏何時拾筆作畫,大手一揮,描盡山水,我看著地上的佳作道“你畫的可是海市蜃樓?”


    “我畫的明明是青丘的狐狸洞。”我看了好一會兒,道:“嗯,這幾隻狗畫的倒有幾分神似。”


    傾憏陰沉著臉,道:“那是九尾靈狐。”


    我看著地上所謂的狐狸,噗嗤笑出聲來,我說是狗已經很給傾憏帝君的麵子了,原來一向無所不能的傾憏,竟然不會畫畫,還好說自己與花遇不相上下,不知是哪裏來的自信。


    傾憏看著我笑得像一朵花,條的一下站起來,拉著我的手開始跑,道:“忘了正經事,去廣寒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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