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屋內走出來,站在院子裏,淺金色的陽光傾瀉匯成縷縷光絡透過稀疏的枝丫間,白色絲絨小婭鞋沿著光滑的鵝卵石小道走,或濃或淡的梨花香緩緩傳出來,我嗅著梨花香一路向南苑走去,南苑中不見有人的身影,我輕叩門邊,直到裏麵的人說請進我才走進去,玉子祈坐在凳子上仰頭將杯中的茶水飲盡,放下杯盞,手指晃動著杯子,道:“怎麽?還想如何質問我?”


    我不回答他,隻是把手放在桌子上幻出一副粉墨和一個極細的玄冰鐵磨成的針,玉子祈滿臉戒備的看著我道:“你想對我做什麽?我已經夠可憐的了。”


    我眯著眼睛,冷笑道:“沒聽說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嗎,今日,我就要把你利用我的仇一一報回來。”


    玉子祈雙手護住胸口,眼神警惕,口齒不清道:“我不過就是利用你讓傾憏知道我的存在,再就給龍非下藥,其他的就沒有了,真的。”


    我纖指微曲,輕輕彈了一下玄冰鐵針的針身,它發出似青巒中的山泉拍擊著卵石的清脆悠揚。半垂眼角點了桌上的蠟燭,將玄冰鐵針橫放在其中,烤之。見針尖微微發紅,收手。輕沾粉末,玉子祈要哭出來了,道:“隱尋,你這樣子好嚇人。”玉子祈一會兒變一個樣子。


    我運了氣,念了定身訣令玉子祈老實對著我不能掙紮,我扯著他的耳朵,針尖刺進他的左臉疤痕處,我道:“這粉墨我施了仙法,你洗臉碰水都不會掉色的。”


    “隱尋你到底要做什麽?”玉子祈對我道,眼睛不敢看著我手中的針,聲音顫抖著問。


    我用力扯了他的耳朵道:“老實點,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手一抖能不能紮進你的眼睛。”玉子祈被我嚇著了,老老實實的待著,隻是微閉雙眼。我沿著他臉上疤痕的紋路畫了一朵灼灼其華的桃花,他臉上的疤痕本就發紅,隻趁著這桃花越發妖嬈。雖然不通音律,但是我的畫工一向很好。從袖中拿出我隨身攜帶的小銀鏡,對著他的臉,玉子祈仔細看著,道:“疤痕都不見了,可是你居然給我畫了個桃花,我是個男子啊。”


    “你也可以選擇做個女子。”我在墨盤上一拂,桌子立刻變得幹淨了。


    我滿意的看著玉子祈的臉,道:“告訴我,你叫什麽?我知道現在的你不是玉子祈。”


    他身體一抖,幹笑著:“連城汐。所以,你要帶我走?”


    我看著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眼中盡是恐懼,我淡笑道:“你這麽怕我。”


    連城汐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不怕你,我怕得是,你會帶我離開。”


    “為什麽?”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廳堂裏與騰老口戰,喉嚨幹得要冒煙了。


    連城汐垂眸思量,手中的荷包掉落在地上,我彎腰俯身拾起,連城汐道:“我,每夜都在做一個夢,夢裏,我不是玉子祈而是連城汐。她站在城樓上,一身朱紅色嫁衣,像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風吹亂了她的烏發,金黃色的鳳冠僅用一根碧玉雲紋長簪,而她最愛的那個人已經墜下了城樓下,她手中拿著她的紅蓋頭輕輕一揚,終身跳了下去,我拚命的跑過去,可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接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落在玉子祈的身邊,笑得很安然。”


    “那個女子是玉兒姑娘?”我震驚的問道。


    連城汐閉上眼睛,點點頭道:“是,她為了他,連死都不怕,但是,她怎麽會忘記,她的阿公是守護之神,怎麽會讓她就這麽死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玉兒竟然會以死相赴,我又問道:“你,愛上她了?”


    “我時常在想,我究竟是玉子祈還是連城汐,若是連城汐,我怎麽會心甘情願的扮作玉子祈。隱尋,你知道嗎?你們沒來時,我日日想死,我本來就是該死之人,何必苟全性命,以他人的身份苟且的活著。”連城汐絕望道。


    連城汐何嚐不是另一個我,我淡笑道:“所以,你無論是玉子祈還是連城汐,你都要把玉兒推開,其實,自我欺騙也挺好的,以另一個人活著也能得到她的愛不是嗎?”


    “是啊,就這樣吧。”連城汐道。


    我對他說:“冥覃他不會帶你走,你安心陪在玉兒身邊吧。”


    “你,確定?”連城汐不可思議的問道。


    我點點頭,笑著道:“幫你也是幫我自己,這樣我還能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連城汐戒備的看著我道:“我,那日同玉兒說我對你一見鍾情是騙她的,你可莫要當真,雖然我不得不承認我性格好,長的好,你對我有非分之想也在情理之中。”


    “我立刻讓冥覃招離魂術,把你勾走!”我狠狠道。


    連城汐立馬討好的笑著,直擺手道:“不要,不要。啊,對了,玉兒和玉子祈有一個孩子可是不知道在哪裏?”


    “他們不是剛成親就生離死別了嗎?怎麽還會有孩子?”我問道。


    連城汐道:“誰規定必須成親之後才可以有孩子的,那孩子不足月便出生,算下來今年也有五六歲了。”


    “我走了,事情差不多都解決了,你同玉兒好好的吧。”我對連城汐道。


    然後離開了他的房間,去了傾憏的房間,沒想到龍非,冥覃還有映南都在。


    “隱尋你去哪裏了?”映南道。


    傾憏頭也不抬,自斟自飲道:“還用想,定然是見哪個一見鍾情的小情郎了。”


    我頹廢的坐在傾憏的床上,垂頭喪氣道:“你瞎說什麽!”


    “冥覃,你來時你的爹爹怎麽同你說的?”我問道。


    冥覃想了想,道:“父王告訴我,來這裏找一個叫玉子祈的男子,然後用離魂術把囚禁他身體裏的魂魄勾走,就這麽簡單。”


    “你不能勾走他的魂魄,你爹爹那裏我來交代。”我不由分說道,冥覃還想反駁我的話,被傾憏使了眼色憋回去了,我哼了一聲道:“玉子祈的房間我下了結界,你去不得的,去了,坐了不該做的事情,七竅流血,五髒皆裂,暴斃。”


    “你你你!!!竟然這麽狠毒!”冥覃指著我,故作做作的捂住嘴巴。


    我抬眼,道:“你非要不聽我的我也沒有辦法。”


    傾憏打發走了冥覃和龍非,同我一起坐在床上,默不作聲,我心中酸脹,不知道是為了連城汐還是我自己,我連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清楚,還企圖去管別人的事情,傾憏笑著柔聲道:“在想什麽?”


    我轉頭看著他,心中酸脹又長了幾分,這究竟是怎麽了?從前的我並不這樣多愁善感,疑心疑慮的,隻苦笑道:“玉兒同玉子祈是我見過最淒慘的故事,連寫戲本子的人都寫不出來。”我眼中酸脹,莫名想哭,隻好仰著頭,深呼吸。


    “傾憏,你可知道哪裏能得到苗疆血蟲和天依草,那天依草是什麽物種?”我岔開話題。傾憏忽而笑了,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傾憏道:“我本來想安慰你幾句,不過心中思慮幾會,你倒是轉換話題很迅速。”


    “你這是在怪我嘍。”我道。傾憏伸手於空中看了一下我的頭發,又放了下來,可能我的頭發今日不能讓他蹂躪了,我道:“後悔給我梳了這個垂鬢分肖髻了吧。”


    傾憏捏捏我的臉,愁苦道:“臉倒是沒有從前有手感了,看來我要好好給你喂喂食了。”


    我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他又道:“血蟲和天依草在苗疆萬骷洞裏,裏麵常有野獸出沒,有些危險,我和龍非商量過了,明日我二人去就好。”


    “戰神不是徒有其名的,我也去。”我自告奮勇的拍拍胸脯,下手有點重我咳嗽幾聲,又道“龍非那家夥今夜一定會一直念叨你的,所以要做好準備。”


    傾憏好笑的問道:“我要做什麽準備?”


    我哈哈笑道:“打噴嚏的準備。龍非戰鬥力超強!”


    翌日,我們在院子裏等著玉兒,傾憏頂著一個紅鼻頭怨念的瞪著龍非,龍非躲在我身後,我偏不讓他躲,他後悔道:“你們兩個人欺負我一人,實在是過分。”


    映南和冥覃吵著也要去,冥覃更是吵的我心煩,一揮手封住了他的啞穴!


    呼,清淨多了,我不耐煩的用手搓著耳朵。


    我們四人一路向西,苗疆地理位置很是奇特,出了村子,野曠處,沒有一處青山,到處是微微凸起的山包,遍地的綠色草地點綴著黃色油菜花, 四下唯有潺潺流水聲,走了片刻後,終於到了傳說中的萬骷洞,傾憏讓我和玉兒待在洞口,他與龍非進去,我也摸會同意,傾憏強不過我,認命的答應了,洞內,蘭葉春葳蕤,枯草遍地,有風蕭蕭,我握著傾憏的手,龍非伸手也想握我的手,被我一掌打一邊去了。龍非哭喪著臉道:“伸手不見五指,雖然本皇子自持英勇無畏,但是對於未知的事物也會心生恐懼的好不!”


    他的不字剛一落地,眼前突兀出現兩道如狼眼一樣的東西,閃著凶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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