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知道,此時的謝曉芹一定是瞪著眼睛或者看書或者看手機,一個辛辛苦苦不睡午覺的媽媽,等著女兒睡熟了,最後把自己當成鬧鈴再去叫醒她上學。等她上學走了,她才開始安穩的睡午覺,其實是下午覺,睡到幾點,隨她的意願,反正閨女放學回來都小半夜了,也不會打擾到她。就有一次謝曉芹睡到天擦黑了才醒。而華語已經寫了好幾千字的文章了。這讓謝曉芹羨慕萬分,對華語說你多好,陪著兒子還能工作,我這都成閑人了。從來都是經濟獨立的她,如今陪著女兒,不掙一分錢,還要和老公伸手要錢,一向自立的她,有點不習慣了。這還好,反正就陪兩年的時間,最主要的是時間怎麽打發,也不能總是女兒上學走了,自己躺著一睡就睡一下午吧。於是,謝曉芹開始跟華語學寫文章。因為華語說過,說現在人人都可以寫文章,隻要你用心,就能寫出感情真摯的文字來。喜歡看書的謝曉芹開始從寫小段子開始,聰慧的她,很快就在京華時報上發小段子了。生活,似乎也變得充實了。而華語也因為在別人那裏變得有價值而欣喜。


    陪讀家長的友誼也因此遞增。


    到上學的時間了,顧小洋衝出臥室,衝進衛生間,再衝出來往門外跑。華語沒吭聲,她都習慣顧小洋把時間弄的緊緊張張了,但她看了下時間,還好,不會像他玩遊戲的時候舍不得在遊戲還沒結束的的時候退出遊戲,於是就會晚。上次接到老師的電話以後,從此顧小洋還算是守時了。但還是經常把時間搞的很緊張,總要小跑著出去。華語提醒過他,說你凡事提前一點吧,不要總弄的太緊張了。這次她沒吭聲,但是在顧小洋推開門的時候她還是補了一句,鑰匙帶好了嗎,我晚上可是不在家。


    她這麽一提醒,顧小洋趕緊站下,把後背上的書包拿了下來,一邊嘟噥一邊說,本來不提醒還好,一提醒還真擔心,看到鑰匙在書包裏這才放心的出去。結果站在電梯前的顧小洋又猛的拐到樓梯方向。華語趕緊看向電梯,兩個電梯的燈都沒亮,看來是停電了,進屋摁了下開關,沒有停電,那就是電梯在維修了。顧小洋隻能從樓梯跑到一樓去了,華語就站在樓梯口望向樓下,聽著跑下去的聲音漸漸遠去,直到聽不到就回屋了。又邁向陽台,看到顧小洋跑出單元門,她覺得他還是挺速度的。


    兒子上學了,華語開始準備回家。等電梯維修好了才動身,東西帶的太多,必須走電梯。還好,一切安好,隻有在進電梯以後有點心悸,從22層下到1層,身邊沒有任何人,華語還是有一點小害怕,但是由於手裏拿的東西太多,所以也就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些東西上麵。


    2、


    從沙河回家要經過大廠縣、夏墊鎮和燕郊經濟技術開發區。對於嶄新的司機華語來說,一邊開車一邊聽著音樂的感覺非常好,似乎這個時候,終於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休閑時間。坐在車裏,誰也不會闖進來,不被別人幹擾,也不去幹擾別人。這個時候的她不用理自己到底在人生狀態中扮演的是哪一種角色。她此時隻屬於她自己。


    而每天關在屋子裏,華語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十足的家庭婦女,不停的在廚房臥室和客廳之間穿梭忙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務,如果把自己擺在電腦麵前,暫時回歸了一個十足的職業女性的身份。但不管怎樣,她隻要把自己關在家裏,就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那麽純粹的職業,更多的時間裏覺得自己像小的時候見過的,那圍著鍋台轉的農村小媳婦。所以華語知道有些作家習慣跑到咖啡館去寫作,那裏有著一股浪漫的氣息,讓人不停的產生靈感,也許真的會靈感大爆炸也說不定。華語體會過,但她覺得到那裏寫作有點奢侈,又離家太遠,不能照顧媽媽,也不能照顧兒子。所以,每次寫文章,華語會打開音樂,音量調的適量,也會有一種浪漫極了的感覺。偶爾也會衝一杯咖啡,這還是顧小洋要喝咖啡,她才張羅著買回來,想不到竟然也能喝上癮。這樣說來,華語覺得自己也很小資了,不用去咖啡館,一樣有靈感。最主要的是能照顧家人。


    巨蟹座的特性,戀家,華語一直這樣覺得。所以,在沙河,想北京的家,在老媽身邊又惦記隻有兒子的沙河。對於總在外麵旅遊的小薑和小呂,其實華語無限羨慕,隻是自己一直走不出去,9歲開始一個人帶兒子,要給兒子和老媽做飯,這似乎是她每天必須做的三節課。小薑說過她一次,說你給老媽兒子扔一千塊錢,然後自己一個人出去在外麵待幾天,就不信他們吃不上穿不上。然後說華語活的不瀟灑,說一個女人,沒有男友沒有老公,怎麽也得整個藍顏,要不自己需要男人幫助的時候,現找是找不到的。不能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兒。華語說這話聽著不好聽啊,我就是上轎,我不紮耳朵眼又怎麽呢,誰說非得紮耳朵眼兒呢,我不戴那種紮進肉裏的耳環行不,我戴那種夾在耳朵上的首飾不是也可以嗎。


    當她這樣說話的時候,小薑就說她死強死強的,一百頭驢都拉不回來。華語聽到這裏就想笑,因為小薑經常這樣說她,她每次都反駁小薑,說我用不上一百頭驢就能把我拉回來,我這點勁兒吧,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吧,怎麽可能拗得過一頭驢呢,就是半隻驢也比我的勁兒大。小薑就說,半頭驢,那是死驢。華語就說半頭驢是指小驢,小驢更有勁,你要是給它蒙上雙眼,它能把我拉到天邊去。你指揮它把我拉到你家,它還不乖乖聽你的指揮啊。它和你可親可親的了,因為它是你親戚。然後兩個人都哈哈大笑。


    不過,對於小薑的提醒,她也不是沒有想過,真想就扔給老媽和兒子一點錢,然後自己出去瀟灑去。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是兒子初三的時候,青春期並沒有撞上更年期,可是足以把華語逼瘋。但她還是忍住了,她逃不出這個家的手心,也根本不忍心逃到天邊去,哪怕躲到小薑和小呂家裏躲清閑。盡管他們離的很近,就算去他們家玩,也早早回家,給老媽和兒子做飯,她總覺得他們離了自己,吃不好,穿不好,家裏會過的一塌糊塗的。她在他們那裏的重要性,是任人不可比擬的。


    而小薑說,老媽和兒子,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離開她華語,都一樣過的很好,吃的好穿的好,生活無限美好。小薑說華語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也太累了。扔點錢在家裏,不管他們是自己采買親自動手做飯,還是點外賣,反正餓不到他們是一定的。華語也希望有自己的空間,可是她始終無法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責任重大。就像離婚以後,如果把兒子交給前夫,她都覺得她會很失敗,她是一個母親,要一直把這個角色扮好,擔起這個責任。對於老媽來說,自己是她的女兒,所以更不能遠離,要時時在左右。就是不在家也要天天一個電話,確定雙方安好,才放心,才能睡好這個覺。


    音樂是如此美好,時間過的如此之快,驅車一個小時,就回到了通州的家裏。老媽不在屋裏,華語就知道她又去幹什麽了。豆豆在家,一定是聽到華語上樓的腳步聲了,就開始等在了門口,一待華語打開門就撲了過來,在她的腳邊拚命的撒嬌。等不及華語說抱抱,就已經躺倒在她的腳下,恨不得要四腳朝天了。它最喜歡華語說抱抱了,隻要她一說抱抱,它就這個姿勢,然後華語就在它的小肚皮和胳膊腿附近撓癢 癢,它總是很享受的樣子。


    朋友說過,說小貓小狗隻有在最親近最信任的主人這裏,才肯亮出它的小肚皮,那是它身體最柔軟的部位,在外人麵前是不會露出來的,因為柔軟,也最容易遭受到襲擊。所以,它們是最依賴它們的主人的。


    華語把該冷凍的肉放在冷凍層,蔬菜水果放在保鮮,還有兩罐啤酒。自從老媽從老家來到北京,慢慢鍛煉的能喝一點啤酒了,也能喝一點紅酒,這讓華語覺得很是驚喜。老媽說喝一點酒睡的香。幾個房間轉了一遍,沒看到老媽,和豆豆玩了一會兒,開始下樓找老媽。


    不出所料,老媽果真是在搞創收,還好,如今老媽已經不去小區外麵到處跑了,以前她不聽話,尤其愛去駕校轉。小區後麵是一大片樹林,裏麵有好多個駕校在練車,所以,人多的地方,尤其夏天,就會有很多空空的水瓶子,老媽喜歡這些東西,因為它們可以回收變現,這可是真金白銀啊,雖然不值很多錢,但對於身處退休狀態的老媽,它們可全都是寶,她才舍不得讓它們扔在那裏的。


    華語是可以理解的,之前也不大願意老媽做這樣的事情,說現在條件好了,不缺吃不少穿的,老是揀這些東西,在鄰居眼裏不好看的。 老媽不愛聽,對華語說你吳姨一個月開快到四千了,還不是見到瓶子紙盒子也要揀的,又不是偷又不是搶有什麽丟人的。


    好吧,不丟人,老媽一這樣說,華語就沒嗑了。她是一個可以理解所有人的女人,別人喜歡做什麽,那是她的自由,也自有她願意做這件事情的合理性。老媽總會說,要是以前能揀到這些東西,也不會窮的叮當響,每次一說到這裏就感慨,怎麽那個時候看不到一個瓶子呢。華語就說,那個時代才好呢,一個沒有塑料瓶子沒有塑料袋子的年代,大家都拎著環保布袋去購物,或者提著竹編的籃子去買東西,根本用不著把裝東西的袋子到處扔。現在不一樣,到處是塑料袋,那個年代哪有這些東西,這些都是白色的汙染啊。埋在土裏都降解不掉,是垃圾啊。有一次華語就拍到了一張樹上掛滿塑料袋的照片,那樣的一張照片,讓她覺得無語。而她每次買東西,商家把東西裝到塑料袋子裏,她拎回家,所以她覺得自己也是不可饒恕的,自己也是一個製造白色汙染的罪人。好在自己用過的電池從來不亂丟,可是裝在那裏放在家的一個角落裏,說實話她也不知道怎麽處理它們,但是她從來不把它們扔在垃圾袋裏,她害怕它們汙染了水源,但她所在的小區,沒有分類垃圾箱,看不到哪個是寫著回收,哪個是不可回收,或者哪一個垃圾桶上能清楚明白的寫上:廢物電池存儲處。


    對於在別人眼裏是知識分子的華語都不知道怎麽處理電池,那麽,中國這麽多人,又有多少人不懂的這件事情呢。看來,電視裏應該經常科普一下電池應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情。而華語想著,以後上網找度娘,看看她對這件事情怎麽看吧。


    眼下在小區裏轉了大半天的華語終於看到了老媽,那真是大豐收啊,兩個手都沒有閑著,每個手裏都拎著紙盒箱子,還有一個小袋子,問都不用問,袋子裏一定裝的是礦泉水瓶子。老媽一直是能幹的,自立的,所以,華語欣賞她,卻又怕累到她。老媽卻總是說累不到的,一天跟玩似的就把這些東西揀回來了,說現在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麽多瓶子,以前怎麽一個也看不到。


    華語也不知道是該誇這個時代還是該貶這個時代,瓶子多了好嗎。現在垃圾真的是比小的時候多多了,華語上小學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見過街邊有這麽多開小吃店的,然後小吃店門口掛的全是白色塑料袋子,買早點回家,店家都會把吃的裝在袋子裏。然後這袋子聽專家說埋在地下多少年也不會被降解。她小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方便袋,方便袋很方便,可是給子孫後代帶來了多少麻煩。


    華語和老媽采購,都會自己帶些布袋子,不僅僅因為現在超市的袋子要花錢買,華語也希望以後這樣的垃圾能少一點。隻是,生活中卻又避免不了。眼下老媽已經走近了,華語伸手要幫老媽拎紙箱子,老媽不給,非要自己拿。華語知道,她也是怕女兒幫她拿破爛丟了女兒的派。可她不想揭穿老媽,老媽不覺得揀這些東西有多丟人,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加入到她的隊伍裏來。她走的很快,以證實自己的身體有多棒,其實華語幾個月前就感覺到了,也就是在陪讀之前,每天晚上和老媽牽著豆豆散步,她都能感覺到老媽再也不如以前健步如飛。以前老媽走路飛快,都是要走一走,再等一等華語的,而現在,差不多是華語走一走,才恍然大悟的停下等一等老媽了。


    晚飯後,老媽非要跟著華語一起去錄節目,華語急了,說我領一老太太去人家單位,不讓人家笑話啊。華語這兩年發現一個問題,不管她去哪裏,老媽都想跟著,但唯獨去沙河,老媽說啥也不去,說害怕電梯。不敢一個人上下樓。縱然是華語說我每天早晨可以和你一起下樓,你願意多在外麵待一會兒呢,那我就上樓做自己的事,然後再下樓接你,晚上可以一起下樓遛彎。中午華語是不下樓的,但如果老媽想出去,她可以送她下樓,然後老媽在外麵,她可以一個人先上樓,等到一定的時間,她再下樓接她。老媽直晃頭,說這太麻煩。可華語沒有覺得麻煩,她希望老媽和她和兒子一起生活,這樣她也不用兩頭惦記,兩邊跑了。可她實在又拗不過老媽。就隨她去吧。不是說嗎,孝順是什麽呢,孝其實就是順,你順著老人的意願,你就是孝了。華語盡量順著老媽。


    但去錄節目這件事,堅決拒絕了老媽同去。老媽就說,晚上11點才回來,路上一個人我不放心。華語又把以前不知道說過幾遍的話重複又說了一遍:沒事兒,我上車就把車反鎖上,誰也進不來。每次出門,老媽都會陪著華語,這都已經成了習慣了。如果是采購、逛街,可以和老媽一起去,可有的時候是公事,比如去開個會什麽的,老媽還是想跟著去,華語就覺得不適合了,老媽也有她的想法,她說我陪你去,你該幹嘛幹嘛,我在遠的地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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