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咎端上來的粗茶淡飯還算是可口,成楊嘖嘖稱讚,把君秀才誇的羞窘不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不容易等吃完飯,成楊擦擦嘴直接切入正題:“清悅,不如你就跟在本官身邊吧,本官身邊甚是缺少你這樣懂案情之人。”


    “謝大人抬愛,隻是學生……”君無咎十分糾結,他不是沒想過要重操舊業,隻是如若遇上例如上一次那種官員,怕是命都沒有了,“隻是學生,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也好,”成楊笑道,他已經考慮過自己是否會被拒絕了,得到考慮這個說辭總比直接說不願意要讓人欣慰。


    見成楊並未生氣,君無咎鬆了口氣道:“不如大人說一說那個案子?”


    成楊也不隱瞞,直接將周氏的案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上次我與你出去,問過小二這樁事,清悅可還記得?”


    君無咎點頭道:“記得,且讓學生想一下,這案子確實是有疑點。”


    成楊也不著急,端起碗慢條斯理的喝水,那姿勢好像在品茶。


    “首先……”君無咎思考了半天,道:“那劉姓富商在如此恰巧的時間回來本就有問題,這個時候城門還未開啟,證明這劉富商當時就應該在城裏。如果在城裏反而就不是那種走商回來發現這種說辭了,證明這一切是他已經安排好了的。還有就是那個妾,按照大人所說在審問之中她對正妻周氏滿是溢美之詞,滿口的沒想到會如此,也是有問題。如果她真的親近周氏喜愛周氏,怎麽會大肆宣揚此事呢?再有,周氏是正妻,房中不可能沒有丫鬟伺候,若是這院子裏的下人丫鬟都被買通了導致這件事發生,那麽隻要找到當時在場的人詢問便好。”


    成楊點頭道:“清悅說的十分有道理,本官也想到了,所以讓初一去尋找當時那院中的下人,結果得知當時院中那四名下人都被發賣了,包括周氏從娘家帶來的奶娘與大丫鬟。”


    君無咎道:“若是被發賣反而證明他們沒有參與這件事,那麽如果周氏是真的通奸,那麽當劉富商回來之時,為何沒有一個人去通知周氏呢?這反而不合理。還有,那個通奸的男子是誰,如何認識周氏的,怎麽進的門,是哪裏人,這些案宗都有記錄嗎?”


    成楊搖頭,“並未,隻是寫了劉富商押周氏和那男人要去周家問詢,結果那男人掙紮之後逃脫了。”


    君無咎問:“在劉家逃脫了?”


    成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不,是出了門之後,在路上逃脫的。”


    君無咎皺眉道:“路上?難不成他們壓著人光天化日走到外麵了?這事情還未搞清楚便想一錘定音?而且劉家不可能沒有護院,如何讓一個原本被拿住的人逃脫了?那男人身手若是很好,當時就不可能會被抓住吧?”


    成楊道:“所以周家有人將此案告到京城大理寺,告崔縣令草菅人命。雖然崔縣令並未殺死一人,但是那周氏卻不堪受辱,在劉家門口上吊自盡了,可憐那腹中快要足月的孩子……”


    君無咎有些怒了,他深吸一口氣道:“一樁又一樁的案子,那崔縣令在庚縣已經上任三年,三年不知判過多少案子,又有多少錯案冤案,這周氏一案,胡鐵牛被殺一案,若不是當時大人攔著,隻怕學生早已經被打死了!”


    “不僅如此,本官還發現了一件有趣兒的事,”成楊雖然說是有趣兒,但是卻收了笑容,“當我告之崔縣令要重申此案之時,崔縣令便私下命人給那劉富商去了一封書信,但是被我的人攔截下來了。那信中說我來查案,如果周氏一案還有馬腳露在外麵,讓劉富商需得盡快處理。”


    君無咎怒道:“崔縣令這是明知道周氏冤枉的吧!怕是他當時收了劉家的錢,於是便快刀斬亂麻直接判周氏通奸了!”


    成楊點頭道:“此案不但要審,而且一定要拿到證據一口氣審理完畢,讓崔縣令找不到機會脫身。上次我與你在那茶樓喝茶與小二說的一些事,那小二也是個聰明人,暗中將京中來人要審周氏案子這件事放出風了。現在我已經讓人將崔縣令以及劉家全部監視起來,隻要有風吹草動便立刻通知與我。不但如此,周家還為我送來了一個人,一個可以提供一條重要線索的證人,如今被本官藏在城中。清悅,不知是否可以隨本官去看看?”


    君無咎苦笑,本以為不過幾句話的事,誰知道又要去城裏。要知道他才剛回來啊,家裏一堆的事……


    成楊似乎也看出來他的為難,便道:“若是放不下家中瑣事,不如我派個人來幫你整理。”


    “這……”君無咎略一沉吟,道:“罷了,就不勞煩大人了,我讓鄰居幫我看顧一下田地和家裏的東西,待我回來送一些蔬菜雞蛋即可。”


    成楊道:“也好,我也怕萬一自己派來的人不懂農活,反而給清悅添亂了。”


    君無咎拿了鑰匙去找鄰居幫忙,說要去城裏辦一些事,不知道耽誤幾天才能回來,讓他們幫忙照顧家裏的雞和地裏的作物。不過三畝地和幾隻雞的事兒,鄰居大嬸答應下來,笑嗬嗬的說道:“君秀才那朋友看上去可不像咱們這些村頭地裏的人,瞅著好像個大人物啊,若是能在城裏討個好差事,總比在村裏忙乎要強。君秀才你是有大才的人,可不能因為這些瑣事耽誤了自己讀的那些書。”


    雖然君無咎隻在這裏呆了一年,但是平日裏人緣到也好,左鄰右舍也願意幫忙,更何況他還是個秀才。一個秀才在這些農家人眼裏可是十分了不得的事,就連村長都惋惜如此個秀才卻要回來種地,所以平日裏也沒少照顧。


    君無咎本來想說不過就是一些小事,過幾天還是要回來的,可是一想到成楊的邀請,就猶豫了一下。道:“若是能從城裏尋到差事就更好了,隻不過那樣我就無法照顧田地,隻怕以後要一直勞煩嬸子。”


    “這有什麽麻煩的,我家人口多,不過是收拾三畝地的事兒。”鄰居大嬸一聽這話裏有話,便高興起來。對他們來說能多種一些地,就能多得一些糧食,到時候去掉交稅和留給君秀才的,自己家也能得不少,更何況那三畝地也十分肥沃,一年兩茬的種,手裏能多留一些閑錢了。


    君無咎回到家,簡單衝洗一下,換了幹淨的長衫,又收拾了一些平日裏要換的衣物裹了個小小的包裹,跟著成楊上了來時的馬車,又顛顛的回到城裏。


    馬車進城拐了個彎,初一先將兩人放下,又架著馬車繞了一圈停到衙門後院。


    崔縣令這幾天變得特別老實,每天按時上衙門,一副矜矜業業的模樣,看見初一還打了招呼,問道:“初一小哥,成大人去哪裏啦?”


    “大人去了哪裏,我如何得知?怎麽?你要查大人每日要做什麽嗎?”初一板著臉,看向崔縣令的目光甚為不喜。


    “不不,不不不……”查上司每日行徑可是大忌諱,崔縣令連忙擺手,腦袋搖的好似個撥浪鼓,“下官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你有問這個的時間,不如去看看你判過的那些案子,看看裏麵有多少是草菅人命的,然後摸摸自己頭上的烏紗,琢磨一下能戴多久吧!”初一毫不留情的吐槽,一甩手走了。


    崔縣令麵如死灰,他踉蹌了兩下,伸手扶住一旁的樹幹,冷汗嘩嘩而下。


    這幾日他沒少聽到外麵有人議論胡鐵牛之案以及之前的周氏案,這讓他心急如焚,可是派人給劉家送信卻一去不複返,這讓他更加擔心。隻能希望劉家聽到這個信兒之後知道要做什麽,不要把自己連累了。


    他急喘了幾下,佝僂著腰慢慢的走回到縣衙書房,癱坐在椅子上,開始用力思考自己如何能脫身的辦法。


    成楊自然是不會管崔縣令有多著急,他帶著君無咎走在城裏最偏僻的胡同裏,左轉右轉轉到一家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誰啊?”一個年老婦人的聲音響起。


    “是我。”成楊淡淡回道。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露出個胖乎乎婦人的圓臉,看見成楊恭敬道:“公子,快請進。”


    這是一座十分簡單又普通的小院,院子裏放著洗衣盆,堆了幾件衣服在裏麵。院子裏養了幾隻蘆花雞,四處咕咕叫著找蟲子吃,看上去這裏一片安寧。


    “那人呢?”成楊問道。


    “在屋裏縫補衣服呢,倒是個勤快的。”婦人回道,衝著屋裏喊:“桂丫頭,大人來了。”


    屋裏走出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看上去瘦瘦的,臉色苦悶。她對著成楊盈盈一拜,還未說話,眼淚就先流了出來,“大人,香桂盼這天已經盼了一年了,還請公子替我家小姐伸冤!”


    成楊道:“若是有冤屈那自然是要伸的,隻是你可想好了,當時的情景究竟如何,一點兒都不能疏漏,都與本官一一道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推官君無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橋並收藏推官君無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