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可以倒轉,事情會不會反複?


    有些事情隻猜到了結局,卻猜不到結尾,這大概就是浩天目前的現狀了。


    “藥鋪家那小子是妖怪!?”


    事情傳來傳去的,就變成了這樣。


    “不然怎麽那麽厲害,居然突然變了個人?”


    對於鎮上的民眾來說,這個時候的浩天是他們更害怕的,比昨天的妖怪還讓人害怕,比他們收的那些屍體更讓人恐懼、讓人不安。


    於是在越來越多的人感到不安的時候,大家索性聚集在了李老頭兒的藥鋪,大聲嚷嚷著說要問個清楚,有人幹脆大喊著——“把妖怪趕出鎮子!”


    ……


    而這個時候,鄉民們已經在藥鋪吵成一片了,一些人光著膀子大喊著要浩天出來,把浩天趕出白河鎮,那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還有一些疤痕,在這個溫暖的藥鋪裏,顯得那麽刺眼,最重要的是,幾個時辰之前,他們被妖狼嚇得四散逃命,而現在,他們在聲討打敗妖狼的人。


    浩天在屋內聽了個大概,反正就是那麽個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曾幾何時,浩天也想過離開鎮子,離開老爹,放棄他做了這麽多年的藥鋪小夥計這個職業。可是他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這樣的原因離開。


    “真是吵啊!”


    事到如今,也隻好接受了,難道要和鄉民們說,自己的身體裏有一個幾百年前的人?要如何解釋?


    “你們這些卑鄙的家夥!”


    正當老爹一籌莫展的時候,江小媛的聲音讓這些人一時安靜了下來,她從人群中擠進來,站在了老爹的旁邊。


    “怎麽又是這丫頭!”


    有人看到江小媛出現在此,很不滿意。其實江毅本來想把女兒鎖在房裏,無奈事情太多,當然他這個當爹的也不忍心,於是這丫頭看到了藥鋪門口的人越聚越多,還有幾個人渣看著像是要對老爹動手,硬闖藥鋪的內室。


    “都住手!”


    站在老爹身邊,小媛指著那些人大聲的訓斥著——“你們!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就是在這裏,沒有老爹救你們,你們能好這麽快嗎?”


    小媛特意指著一個年輕人——“你!還好意思把衣服脫了?當初是誰在老爹麵前哭著喊著求他老人家救救自己的,現在呢?你居然動手!”


    小媛說著一副要揍人的架勢,嚇得這人身子直往後閃。


    “我就是……”


    這人立刻穿上了衣服——“死丫頭,臉皮怎麽這麽厚!”


    “你說什麽!”


    小媛聽得到這人的不滿,她可不會任憑人家胡說。


    “丫頭呐!”


    人群中,也有平日裏愛嚼舌根的女人——“我們不是說李老頭兒,可是浩天那小子,昨天你也看到了——”


    “昨天?”


    江小媛不慌不忙——“對,我看見了,你們也都看見了。”


    她的聲音比剛才還大了好多——“如果沒有浩天,你們連今天的太陽都看不到!還能在這兒無法無天的?”


    大家對江小媛這次的打抱不平雖然有些微詞,可是一時間真的沒人敢在大聲嚷嚷了。


    “丫頭。”


    浩天微弱的聲音傳來,小媛和老爹轉過頭去,一眾人也都在張望著。


    “聲音太大了,攪得我沒法兒休息了。”


    浩天從裏屋走過來,這無力的抱怨聽起來並不是因為討厭。


    “你、”小媛突然有些哽咽,浩天的臉色蒼白,看起來非常不好。


    “老爹、”


    李老頭兒見此實在是不忍心,浩天近來好像有很多事都是他不知道的,可是又有什麽關係呢?


    看著頭發一頭白發的老爹,浩天覺得愧疚。


    “各位,讓大家受到驚嚇了,實在是對不起,我希望大家不要因為對我的誤會,牽連到老爹,對我來說……”


    “孩子,別說了。”


    李老頭兒轉過身,看著聚在自家店鋪門口的這些人——“進屋好好養著去。”


    之後的事,浩天不記得了,隻記得是小媛扶著自己回房,他的耳邊不斷的響著那些人或大或小的聲音,之後他躺在床上,又昏睡了過去。


    “離開吧,離開這裏,也許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


    如果不是這一次發生的事,浩天不會下定這樣的決心——“或許就此流浪,但也隻有離開了。”


    “妖狼恐怕的確是以你為目標。”


    “為什麽?”


    盡管是昏睡狀態,可浩天還是自己找到了長風。


    “厲害了,這情況還能找到我。”長風很欣賞浩天的執著,不過誇讚之餘,他還是要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為什麽?”


    浩天不明白。


    “這個、恐怕、”


    ……


    “對不起。”


    深穀的某處,一個嬌小的女孩子看著一個成熟男人的背影。


    “傷好了嗎?”


    男人沒有轉身,但他的樣子卻隱約映在了結冰的小溪上。


    “已經全好了。”


    “別太勉強。”


    男人轉過身,在他犀利的目光中透著溫柔,又存有一絲的霸道。


    “大哥。”


    對於妖狼小蝶來說,那崎是她的全部,她了解首領的,也明白他的溫柔,他是最了不起的妖狼,是最棒的男人。


    ……


    當浩天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天之後的事了。


    “老爹?”


    浩天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李老頭兒。


    他當然不知道這幾天外麵發生的事,但是看著老爹,隱約有了不好的感覺。


    “嗯,醒了?”


    李老頭兒不慌不忙的起身——“吃點兒東西,躺了這麽多天了。”


    “老爹,您怎麽沒去藥鋪。”


    浩天知道,這十幾年來不論刮風下雨還是逢年過節,這個倔老頭兒始終沒中斷過藥鋪的生意。


    老爹沒有回答浩天的話,他仿佛從前那樣,氣定神閑的離開了,可是就算不說,浩天覺得自己也能猜個幾分。


    “丫頭,吃飯了!”


    江毅給女兒端了飯菜過去,他已經不想計較小媛擅自用了他珍藏的寶貝隕鐵了,因為沒有娘親照顧,很小的時候起就被自己扔在鑄鐵房裏,總之這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責任。


    “知道了。”


    小媛擦擦臉上的汗水,繼續她自己的工作,這幾天、她都一直待在這個半封閉的空間,她想要盡快完成恩人托付給自己的事情,為此她偷了父親最寶貝的那塊兒隕鐵,當父親的巴掌要落下來的時候,她一點兒都不害怕。


    ……


    “老爹,怎麽辦?”


    那日,江小媛幫著李老頭兒安頓哈了浩天,小媛從沒見過老爹當著眾人的麵兒說那麽多話。


    “各位鄉親,小兒給大家添麻煩了。如果有什麽不周的地方,大家直接來找我這個老頭子就好,請各位不要再為難小兒……”


    這是小媛這麽多年來聽到老爹說得最多的一次了,她不禁擔心起老人家和這個藥鋪的命運。


    ……


    “沒事兒。”


    李老頭兒笑嗬嗬的——“那孩子太累了,就讓他睡吧。”


    “老爹!”


    小媛猶豫著——“昨晚、”


    “丫頭,從我把浩天從山裏帶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有些特別。”


    李老頭兒打斷了小媛的話,也許江小媛這丫頭要說的那些會讓他覺得吃驚,可是聽不聽又有什麽差別?浩天這孩子總歸是他撿回來的,是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養在身邊長大的孩子。


    “不會有事的。”


    ……


    現在,江小媛正在做的,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看著燒得通紅的鐵片 ,旁邊爐子裏的隕鐵,就算再困難,她也一定要完成。


    李老頭兒給浩天燉了雞湯,由於加了很多的藥材,那濃厚的腰圍幾乎蓋過了雞的香味,浩天暗自苦笑,記得他第一次喝這個雞湯的時候,因為太苦差點吐出來。


    “不許吐!全喝了!”


    在老爹的命令下,小浩天喝了一大碗的苦雞湯。


    而在喝完後,老爹就會把兩隻雞腿全都給浩天吃。


    現在的浩天當然不用再以那樣的方式來喝這碗雞湯了,就在他要端起碗的時候,老爹走過來,把一隻碗放到桌上,裏麵有兩個雞腿。


    ——“喝完湯把這個吃了。”


    浩天突然覺得眼睛熱熱的,他端起碗一口氣喝了個精光。像從前一樣,大口吃著雞腿。


    浩天昏迷養傷的這幾天,老爹的藥鋪一直沒有開,偶爾會有一些著急的人來敲門,他還是會給人看病。


    第十天的晚上,浩天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行囊,他打開一直鎖著的櫃子,裏麵有重要的東西,那是他的思念,到死都要記在心中的愛。


    夜深了,浩天正式踏出了家門,和每一次出門不一樣,這一回、不再回來了。


    想到這兒,他覺得腳步很很沉重。


    “走了就好了。”


    浩天嘀咕著,他對自己的不幹不脆有些懊惱。


    “臭小子這麽沒心肝!”


    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老爹!您嚇死我了!”


    一隻腳邁到門外的浩天回過頭來大聲嚷嚷著,倒像是平日裏父子倆的拌嘴。


    “我是鬼啊!還嚇死你了!”


    李老頭兒一副不滿的樣子,他將一個包裹遞給了浩天——“出門都不知道把東西備齊了!”


    “嗬!”


    浩天一臉的傻笑。


    “浩天!”


    正說著,浩天轉過身,江小媛朝這邊走來。


    “丫頭,你怎麽了?”


    浩天注意到小媛臉上的黑眼圈:“沒休息好?”


    卻沒在意她受傷的東西,實際上從他醒來之後,一直沒見過這丫頭呢。


    “這個給你!”


    小媛的口氣一如既往,浩天覺得更親切了。


    “這是?”


    浩天背上老爹給他的包裹,打開了這個白色的布包。


    “是你拜托我的,這幾天我沒日沒夜的趕工,還偷了我爹最貴重的材料。”


    小媛一本正經的看著浩天——“索性沒有做壞。”


    “你很了不起!”


    第一次,浩天由衷的說出了讚美的話,這些話,其實很早以前就想說的。


    “老爹,我走了。”


    “小媛,以後幫哥哥照顧著點兒。”


    月光下,浩天離開了白河鎮,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離開了家人。


    前路漫漫,也許會遇到太多的危險,但是現在,容不得他轉回頭,也不可以停下腳步。


    第二天一早、老爹的藥鋪正常營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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