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一點,我很慶幸。”紀婷幽幽續道,“我迅速地離了婚,於鍾離開得很爽快,或許他也覺得我們的婚姻已索然無味,他說他很願意放我和肖驍回到肖磊身邊,肖磊是個好男人。可是肖磊他,竟然不願意再娶我。”


    紀婷蹙起了額頭,顯露出痛苦而悲憤的神色,“即便與你成不了,他也不願再接納我。而且很快又通過相親,找到了另外的女人——就是剛剛那個劉雲。”她頓了頓,重新望向衛曉男,“你不覺得那劉雲跟你很像嗎?雖然模樣不一樣,但就是一類人,說好聽點是溫婉知性,其實就是假惺惺,裝。”


    衛曉男無言以對。她這是罵了劉雲,捎帶著又罵了自己。


    “你小時候生活在怎樣的家庭?”衛曉男突然問。


    “我?”紀婷愣了愣,語氣平淡,“我父母離異,我由母親帶大。她一直未再婚,我大學畢業後……她便去世了。”


    衛曉男心中刺痛。


    怪不得了。


    她微仰了臉,將感慨咽回眼底,“感謝你今天跟我傾吐這些。那麽接下來你準備做些什麽?”


    紀婷茫然地順著她的目光向上看,半空中花燈秀美,蝴蝶飛舞,栩栩如生。


    “不知道。”她聲音淡淼,“我想我應該死纏爛打下去,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或者,我讓肖驍替我出頭……”


    “千萬別牽扯到孩子。”衛曉男猝然打斷了她的話,兩道目光釘在了她秀美的麵龐上,“孩子禁不住你們這紛亂的關係。”


    紀婷驚愕。


    “他會受傷。相信我,理智點,保護好他。一定別讓他知情。”


    紀婷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衛曉男看著她,她是個天生嬌媚的女人,女人味從眉梢眼角絲絲溢出,即便是同為女人,也能清晰感受到她濃鬱的風情。衛曉男能想象得出,當初,在雙十年華,日子如歌似詩,她在男生群中肯定是眾星捧月,而肖磊是倍加寵愛著她的。隻不過這當時的寵愛越深重,過後的傷痕便越嚴重。


    “和肖磊複合,你們就能回複到從前,白頭到老了嗎?”衛曉男忍不住問。


    “沒想過。”紀婷怔怔,“至少我們有肖驍,是一個完整的三口之家。”


    “可是一個家庭,最重要的是夫妻關係,而不是親子關係。”


    破鏡重圓,談何容易。


    何況經曆了重重疊疊的人事挫傷與感情磨礪,人心早就變了,敏感,畏縮,機警,謹慎。縱使沒有她與劉雲的出現,肖磊便能不計前嫌地迎她回來嗎?


    這些考量衛曉男不好出口。


    “總要試一試的。”紀婷倔強地抿直了唇,“否則我不甘心。”


    又繞回了原點。她不甘心。是的,她的東西,她可以不要,但別人不能拿走。


    “謝謝你聽我說這些。”紀婷抹了下眼角,強自微笑,“曉男,我從未想過自己會跟人敞開心扉談這些,何況是你——我們才隻見過一次麵。”也是因為她心底慪了太久,如紮滿綿綿密密的針刺,恰逢其人,不吐不快。


    衛曉男心底說不出的滋味交錯橫流,她不喜歡紀婷,卻再也討厭不起來。雖不讚同,但她理解。來自靈魂深處的黑洞,讓一個女人不可抑製地索求,吞噬,這是股神秘的難以抗拒的力量,猶如魔鬼。


    “有空讀讀佛經吧。”衛曉男突然提議,“拜拜佛,聽聽佛曲。”


    紀婷迷惘地看著她,不明所以,半晌後點點頭,“好。”


    衛曉男與她告別,卻不知秦漢庭去了哪裏,茫然地回到剛剛離開的餐館,赫然發現他正坐在之前離開的位置上,麵對著整桌菜發呆。


    走到他麵前坐下,才發現比先前點好的菜多了一道,正是那道蒼蠅頭。


    衛曉男驚訝。


    “我非得瞧瞧它是什麽樣子,嚐一嚐它的味道。”秦漢庭感受到她的笑意,一本正經道,“這樣才不辜負我廚藝超群的美食家身份。”


    衛曉男莞爾。


    潔癖是他,強迫症還是他。


    兩個人開吃。秦漢庭再三鼓足勇氣夾起來蒼蠅頭。


    “嗯?!”他眼睛一亮,“好吃。”


    衛曉男也嚐了口。


    果然,不愧是台灣經典。


    秦漢庭喜笑顏開,剛剛的別扭和嫌棄蕩然無存。


    “由此可見,名號不重要。”秦漢庭點評,“毛/主/席他老人家至理名言,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


    衛曉男心有觸動,凝睇向秦漢庭。


    秦漢庭察覺,回看她,兩個人目光相撞,他目光浮動深情,“怎麽了寶貝?”忽然想起方才的事,表情嚴峻起來,“對了,還沒找你算賬,剛剛那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處處都有你的老情人?”


    氣得他憋了一肚子火,到處亂轉,最終還是回到了老地方,非跟“蒼蠅頭”過不去。


    衛曉男不樂意了,“老情人?真難聽。”


    秦漢庭的手飛快穿越桌麵捉住了她的手,懲罰似的使了點勁拉過來,一字一頓,“衛曉男,我真後悔!”


    衛曉男撐了眼,心驚肉跳地等著他的下文。


    “我真後悔沒在十八歲認識你!那樣我就能阻擋住你所有的老情人!從始至終,獨霸著你!”


    衛曉男哭笑不得。


    昏黃燈光,浪漫情調,舒緩的音樂輕飛在耳邊,在秦漢庭詼諧而輕鬆的談笑中,有那麽一刹那衛曉男如墜夢中。


    這場夢,能廣過命運,大如人生嗎?


    她不曉得。


    晚上回到自己的住所,衛曉男才發現手機上有數個未接來電,全是肖磊打過來的。


    猶豫了下,她打回過去。


    “曉男。”肖磊聲音低沉略帶了沙啞,“對不起,今天給你增添困擾了。”


    “別這麽說肖磊。”衛曉男猶豫了下,“後來追上劉雲,跟她說清楚了嗎?”


    “嗯。”肖磊點頭,“她沒事,人很淳樸,不計較。和你一樣。”說完又覺得失言,訥訥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拿她和你比。”


    “我不如她好。”衛曉男語氣平淡,卻很真誠,“我計較,矯情,事兒多。確實你不該拿任何人和她比。”


    肖磊沉默,半晌長歎一聲,似乎胸中無奈的失意和悲傷。


    “今天你身邊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嗎?”肖磊問。


    “嗯。”衛曉男答。


    “真好。”肖磊頓了頓,“我還以為是先前那個有錢人。”


    衛曉男沉默。


    “總之,我們是有緣無分。先前我以為是因為我不夠有錢,現在才明白,可能是我不夠努力。”肖磊自嘲地笑了笑。


    “肖磊,你和紀婷沒可能了是嗎?”衛曉男轉移了話題。


    “是的。”


    “即便是為了肖驍,也不行?”


    “不行。”


    肖磊的堅決讓衛曉男意外,他是個很愛孩子的父親,可是並不意味著為了孩子就能無條件接受犯過錯的母親。


    “你們不是一直相處得很好嗎?”衛曉男仍不死心。她承認自己今晚被紀婷打動了,不是喜歡,而是同情,憐憫,包括擔憂,對於肖驍的未來。


    “不一碼事。”


    衛曉男知道沒法再勸下去,她微歎一聲,“那好吧,肖磊,珍惜眼前人。”


    “嗯。”肖磊懂她的意思。


    “另外,別跟紀婷鬧得太僵。看在肖驍的麵子上。她也不容易。”


    肖磊卻冷笑了聲,“你擔心紀婷?”沒等衛曉男回答他又道,“你放心,她是個最有生存能力的女人,即便我不要她,她很快就能如魚得水。”


    衛曉男愕然之餘,無言以對。


    或許反而是她,不了解紀婷。


    “那就這樣。再見。”


    掛了電話,衛曉男推開窗戶,已是初夏。天氣漸暖,清新的風襲進房中,清涼舒爽。而她心頭的霧氣不再如從前那樣濃重。未來生活的模樣,描繪出個淡淡的輪廓,如這時隱時現的漫天星辰。


    她曾跟王勳說過,她最想要的是什麽。


    是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現如今,她能肯定自己已掌控人生了嗎?


    天下之大,熙熙攘攘,又有誰敢如此保證?


    沒過兩天,衛家傳來消息,卻是個讓衛父衛母心情低落的壞消息——趙燕燕肚子裏懷的是個女孩。


    李紅翠背著趙燕燕長籲短歎,“不會是又跟我當年那樣吧,追生八個。”


    衛支朝鎖著眉不發一言。


    衛來喜卻照常大大咧咧,“我喜歡女兒,再說還有二胎呢,我們盡快要二胎。”


    “萬一二胎還是閨女呢?”李紅翠憂慮不減。當年她和衛支朝就是這麽一胎一胎地盼下去,夢碎了再來,誰料屢屢破滅,直到拚出來衛來喜這個男丁。


    “那就倆小棉襖!有什麽大不了的。”衛來喜答得很幹脆,“現在閨女是福,兒子是債。人人都這麽講。”


    “可是……”李紅翠還要從社會自古以來的傳統思想再辯。


    “哎呀,現在時代不一樣了。”衛來喜清晰感受到了兩代人的巨大代溝,眼珠一轉,舉例來證,“就拿我跟我姐來說,誰坑爸媽誰幫爸媽你們一目了然吧?”


    衛支朝和李紅翠同時被他逗得笑起來,雖說是苦笑,“你這小子倒很有自知之明!”


    沉重的氣氛頓時鬆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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