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芮已是氣到渾身發抖,緊緊咬著唇,不吭聲。


    沒錯,她活該被耍!誰讓她不夠絕情,不夠冷血?那樣的話,她就不必為了冉曉晴的死而內疚,更不會對他動了心……


    "姐……"


    蔣萱喃喃出聲,看上去有些被嚇住了。


    蔣文芮別開臉,將臉上的情緒悄然掩飾住,"這麽晚到這兒來,是因為他嗎?"


    她尚且記得,蔣萱說過她喜歡慕容曜。


    "不是的!"蔣萱急忙解釋:"我來隻是想要告訴你,弄壞你的鞋子,是我不對。這些天,我一直不安,隻想當麵跟你說聲對不起。"


    "你說了,我也聽到了,你回去吧,省得伯母擔心。"蔣文芮口吻生硬,她這會心煩意亂的,隻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蔣萱看看她,低下頭慢慢轉過了身,走到門口時,她頓了頓,又扭過頭,"姐,雖然我還是喜歡慕容曜,但我想告訴你,這樣的男人離我太遙遠,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所以……我放棄了。"


    蔣文芮默默的聽著,事不關已,她不想發表任何評論。


    但不可否認,堂妹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然而,蔣萱都能想得通,那麽,她呢?


    "姐,我覺得他對你,並不隻是恨……"蔣萱猶豫著,說:"他比你看到的,要更在乎你……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蔣文芮微微一震,抬頭去看她,蔣萱朝她笑了下,盡管還很尷尬,可她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個爽朗可愛的堂妹。


    "我不後悔喜歡上他,直到現在,我都可以大聲告訴所有人,我喜歡過這個男人!姐,你也要像我一樣,別想那麽多,隻管自己的心就好。姐,加油!"


    堂妹的話,著實帶給她不小的震撼,蔣文芮怔在原地許久,直到剩下她一人。


    門外,慕容曜的車子仍停在門口。


    "總裁,蔣萱走了。"高陽輕聲說。


    慕容曜始終都是沉默著的,他不說話,高陽也不便再問,便一直這樣坐在車裏守著。


    漸漸,屋子裏的燈熄了。


    "總裁……"


    "回去吧。"


    高陽應了一聲,這才發動車子。


    回去的路上,慕容曜靠著椅背,閉著眼睛,胸口沉悶得有些疼,他不禁微皺了下眉頭。也隻有她,能讓他真的動了氣。


    隨即,他苦笑了聲。


    真的很疼。


    一連幾天,蔣文芮都窩在家裏,每天準時有人將早午晚三餐送上門,並且要盯著她吃完後才離開。


    她知道,這是他的命令。


    偶爾,她會去醫院照顧蔣莫懷,想讓他給媽媽打個電話,他卻搖頭。


    "走了……就走了吧,現在這個情況,跟著我……也是受累。"


    望著父親,蔣文芮淡淡的說:"媽最怕的,不是辛苦,而是付出了這麽多,還是換不回來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蔣莫懷看向她,良久才出聲:"那麽你呢,還執著於不該屬於你的東西嗎?"


    蔣文芮低眸沉默著,蔣莫懷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再用不了多久,肚子就該看出來了,你沒多少時間考慮。"


    她下意識的伸手護了上,咬了咬牙,她說:"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自己解決。"


    "小芮,別太固執……"


    "因為我像你。"


    蔣莫懷一怔,無奈的笑了下:"是啊……誰讓你是我女兒呢。"


    不想再給她任何壓力,他說:"你拿了設計大賽的獎……我還沒有恭喜你呢。"望著她,他欣慰道:"你很讓我驕傲,如果沒有發生這麽多事,我一定會放心的的把公司交給你。"


    蔣文芮在水杯裏插上吸管,送到他的嘴邊,輕聲說:"我沒想到會拿獎。"


    蔣莫懷喝了點水,緩緩說:"你很有天分,老譚也是這麽說的。"


    蔣文芮放下杯子,"我正跟著師傅學習呢。"


    蔣莫懷微微笑了笑:"老譚在傳統手工製鞋方麵若是稱第二,目前國內便沒有第一……能跟著他學習,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寶貴了……老實說,他若看不上你,就算我親自開口去求,把他家的門檻踩平了都沒用。"


    蔣莫懷的語氣,隱隱透著自豪。


    想當年,譚正還在公司的時候,蔣莫懷挑了十幾個有潛力的新人,想讓他帶一帶。結果,沒一個能讓他滿意的,這事也就這麽擱下了。沒想到,他最後竟收了蔣文芮為徒!蔣莫懷怎麽能不自豪?


    但可惜的是,他現在卻沒什麽能夠留給她了,反而還給了她一身的債。


    覺察到蔣莫懷失落的情緒,蔣文芮說:"我會跟著師傅好好學的,不為公司,而是打心裏喜歡跟鞋子有關的一切。所以,你也不用覺得內疚,"


    蔣莫懷抬起目光,凝視著她:"你媽媽說得對,你真的長大了……"


    蔣文芮不語,長大也要背負相應的代價,這是現實教給她的。


    出了醫院,蔣文芮接到了嚴肅的電話。她看看手機,又放回包裏,實在不知道這會應該以什麽樣的心態來麵對他。


    叫了輛出租,她徑直回家。


    門口停了輛車,她看了幾眼,想要繞過去,這時,車門推開了。


    "蔣小姐,你好。"


    是個蒼老而又低沉的聲音。


    她扭頭一看,微微愣了。


    是楊戰,楊希媛的爺爺。之前,嚴肅帶她去過一回桃園,在那兒見過楊戰,對這位老人印象頗深。


    "您好。"她禮貌頷首,心裏對他突然造訪的目的,其實也能猜出個一二。


    "有時間嗎?方便聊一下嗎?"楊戰很客氣,麵帶微笑。


    蔣文芮想了想,想不出一個理由來拒絕一位老人家,於是點頭:"好。"


    "請上車。"


    蔣文芮坐到內裏,楊戰即刻吩咐司機開車,竟是直奔楊宅。


    楊戰微笑道:"蔣小姐,希望你不會怪我唐突,就這麽冒然把你帶到我家來做客了。"


    蔣文芮雖然覺得意外,可已經來到這兒了,便也沒再說什麽,隨著他走了進去。


    楊宅一共三層,每層的裝修風格都不同,室內的裝飾擺設,風格迥異,但搭配到一起,竟有種違和的美。


    楊戰走到前麵,替她介紹道:"這些都是我兒媳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她很少會待在家裏,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在外麵,我兒子也由著她。這一點,他可一點也不像我們楊家的男人。"


    聽得出,楊戰對此頗有微詞。


    蔣文芮輕聲回應:"看得出,他對太太很好,是個好男人。"


    楊戰笑了,側過頭看她一眼:"好男人可不是這樣定義的。"


    蔣文芮同樣回以微笑:"可是,在女人眼裏,就是這麽簡單。哪怕是個十足的惡人,隻要他對自己好,隻要他全心全意,女人就會義無反顧。"


    楊戰挑下濃眉,"就像慕容?"


    蔣文芮眸光垂落,嘴邊的笑,仍不失體麵,"老先生,您今天找我來,是為了他吧。"


    "嗬嗬,"楊戰輕笑,並未答言,而是直接將她帶到了他的會客室。


    "蔣小姐,"他這會才出聲,開門見山的說:"我隻有希媛一個孫女,我很疼她。為了她,我可以做出任何讓步。包括,違背自己一貫的原則。"


    話已至此,蔣文芮也不拐彎抹角,徑直道:"那您找錯人了,慕容曜和楊小姐的事,與我無關。"


    "哦?那你肚裏的孩子又做何解釋呢?"


    楊戰的反問,雲淡風輕的,聽不出任何喜怒。但犀利的目光,卻始終將她盯緊,那是經過無數風霜積澱下的沉著洞悉。


    蔣文芮微笑,寵辱不驚:"老先生,請問我需要解釋什麽?這是我的私事,與楊家無關,這個孩子也與你們楊家沒有半點關係,我又有什麽需要向您解釋的呢?"


    楊戰聽罷,精眸細細打量過她,倏爾笑了:"嗬嗬,敢跟我這麽講話的,你還是頭一個。"


    蔣文芮仍舊不卑不亢,楊戰品了口茶,極為緩慢的開口:"我孫女與慕容曜早已訂過婚,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在這個時候懷了我未來孫女婿的孩子。難道,我不該找你,不該為我孫女討個說法嗎?"


    "您這說法,該向慕容曜討。"


    楊戰點頭:"他自然也是逃不過的。"看了她半晌,他說:"我直說好了,要什麽樣的條件,你才能離開慕容?"


    楊戰找她的目的,蔣文芮其實心裏有數,聽罷她隻是搖了搖頭,說:"如果能幫我離開他,從此再也不見這個人,我會感激你的。"


    楊戰眯起眼睛來,好像想要從她的表情分辨出這話有幾分真。


    "慕容是個很優秀的男人,這一點,我不否認。我想,你也認同吧。"


    知道他在試探自己,蔣文芮笑得有些負累,"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楊老,您不必懷疑,想要離開他的念頭,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過。"


    從此陌路,再也不見。


    這種結局,於她該是圓滿的。


    "哦?"


    楊戰收回目光,沉默片刻,說:"你們的事,我多少了解過一些。"


    在找蔣文芮之前,他其實已經調查過了她。卻是沒想到,她和慕容曜之間還有那樣的淵源。但感情的事誰說得準呢?尤其是,她現在還懷了慕容曜的骨肉,年輕人易受感情蠱惑也是正常,所以,他才會想要和她當麵談一談。


    盯住她,他說:"如果你真的想要離開,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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