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明亮的擋風玻璃,蔣文芮輕而易舉的就想到了那天的情景。


    他憤怒的一拳砸碎了玻璃,他的眼神,至今都無法忘記。可命運弄人,沒想到,現在他卻和她坐在了同一輛車裏。


    "怎麽還不開車?"他淡淡的問,態度十分平靜。


    "嗯。"


    蔣文芮深呼吸,然後發動了車子,緩緩上路。


    她開得很慢,透過車鏡,她不時的看著他,他一直都是臉朝著車窗的方向,半闔著眸,頭靠著椅背,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不說話,她也沒有開口。準確點說,是不知道該在此情此景說些什麽,任何語言都會顯得蒼白多餘。


    還好,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來到醫院,她解開了安全帶,看向他說:"我上去看一下,很快就會下來。"


    他應著,坐在那裏沒有動。


    蔣文芮推門下車,看看他,又有些不放心繞到另一側,說:"帶手機了嗎?把我的電話號碼設成快捷鍵吧,這樣打起來也方便。"


    她就要找他的手機,他卻出聲了:"早就設置了。"


    她動作頓了頓,抬頭看他,心田瞬間便被注入了一股甘泉似的,很清澈,也很甜。她"嗯"了一聲,慢慢轉過身,"那我走了。"


    才剛走了一步,慕容曜突然叫住了她:"小芮……"


    她又扭回頭,"怎麽了?"


    "你會回來的吧。"這聲問話,顯得僵硬,他的表情也是在竭力的壓抑著什麽。


    蔣文芮的心被他撞得七零八落的,對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依賴感,幸福得有點苦澀。


    她一笑:"我很快就會回來。"


    他再沒說什麽,閉上了眼睛。


    蔣文芮加快腳步,來到病房後,見蔣莫懷已經蘇醒了,劉萍坐在旁邊,正喂他喝粥。看到蔣文芮,他抬手示意不再需要了,劉萍起身,對女兒笑笑:"小芮,過來坐,陪你爸爸聊會天。"


    蔣文芮坐到床邊,"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蔣莫懷的臉色不是很好,但精神不錯,因為中風的關係,嘴角開始歪斜,不時會流出口水。蔣文芮看著有點心酸,隨手抽出紙巾,替他擦了擦。


    劉萍去護士站了,病房裏就剩下了父女倆,蔣莫懷這才斷斷續續的說,"你媽……說你懷……懷孕了……"


    他的口齒變得不再清楚,說話也有些吃力。蔣文芮替他擦拭的動作一滯,低下了頭,"嗯。"


    蔣莫懷的臉頰有點脹紅,急切道:"不……不能要這個……孩子……"


    他不似劉萍那麽樂觀,他很清楚自己帶給過他怎樣的傷害,所以才明白這個男人的報複心有多重。他不想女兒冒險,哪怕是一丁點的險都不可以。


    "我知道。"她低低的說。


    "他……他是替曉晴來報複的……他恨我……恨我們一家……"蔣莫懷的眼圈紅了,一隻手死死攥住她的:"爸……爸爸對不起她……"


    直到這時,蔣莫懷還是懷揣著對冉曉晴的愧疚。這一刻,蔣文芮突然覺得母親有些不值,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可他的心裏,還是裝著另一個女人。可是,兜兜轉轉了這麽久,她也明白了很多,尤其是感情,不是誰喊停就能停下的。


    "別再說了,休息一會吧。"她安慰著。


    "不……"蔣莫懷搖頭,一字一句的說:"如果……我死了……他能不再找你的麻煩……我……我願意……"


    "爸!"蔣文芮的眉皺緊了,聲音也大了許多:"我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你死了,什麽都解決不了,反而是多了兩個傷心的人!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蔣莫懷張了張嘴,卻是沒說話。


    "我的事,我會解決的,你不要擔心。"


    "孩子……不能留……"他握住她的手,執意道。


    "好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時,劉萍進來了,蔣文芮起身:"我去買些水果回來。"


    離開病房,她的心情有點沉重,爸爸的話,也恰恰是她的決定。但……與慕容曜這些天來的和諧,始終讓她沒辦法下這個決定。


    走出醫院,她想先去看看慕容曜。


    待她走到車前一看,他竟不在車裏。蔣文芮一下子就急了,他的腿沒有複原,眼睛又看不到,這會若是亂走隻會有危險!


    她立即去找他,結果還沒出停車場,就看到前麵圍了一堆人,中間有幾個人在推搡著。


    突然,有人摔倒了。


    "媽的!刮花了老子的車,今天不賠錢你就別想走!"


    一個剃著光頭的男人,戴著一條粗粗的金鏈子,就要朝地上的人踩去,卻突然被人給撞了開。


    "滾開!別碰他!"


    蔣文芮衝過來,撞開了光頭男,然後趕緊扶起地上的人:"有沒有事?摔傷沒有?"


    慕容曜的額角擦傷一塊皮,正滲著血珠。好好一張臉,竟這樣弄傷了,蔣文芮看得心疼不已。


    "這裏沒你事。"慕容曜沉著聲音說,隻手在地上摸索著,想要找到手杖,蔣文芮趕緊撿起來,放到他手裏。


    光頭男被撞了個踉蹌,這會正冒火呢,過來一把捏住了蔣文芮纖細的手腕:"看你是個女人,我不打你!但是他刮花了我新買的車,這要怎麽算?"


    "放手!"蔣文芮想要甩開他,但是力氣比不過,被捏得徨疼。


    慕容曜側過耳朵,似乎聽明白了什麽,隨即,臉上的神情變了,被一股狠決取代,眸子裏也是寒冽成霜。


    驀地,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光頭男的方向就衝上去,將他撞開,兩手握成拳,狠狠的砸下去。


    "啊!"


    光頭男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和胸口一連挨了幾拳,大叫著:"該死!你敢打……"


    慕容曜抓住他的衣襟,抬起他的頭,朝著地上猛撞。


    "慕容曜!"


    蔣文芮完全嚇住了,衝上前拉著他:"停下!你會殺了他的……"


    慕容曜不管不顧,神情陰鷙得駭人。


    光頭男的慘叫聲,將保安吸引了來。一連撲上來幾人,才將慕容曜給拉了住:"住手!"


    光頭男被人扶了起來,已經是滿頭的鮮血,他喘著粗氣,恨聲:"你個死瞎子!老子不會放過你的……老子要讓你坐牢……老子告死你!!"


    慕容曜使勁掙脫開,還要衝過去,懷裏突然撞進一個柔軟的身子,緊緊的將他抱住。


    "慕容曜,停下……"


    蔣文芮箍緊他的腰,聲音哽咽著:"你不可以……為了我犯罪……那樣不值得。"


    她是誰?她有什麽資格讓他一而再的為自己付出?


    不值得,不值得啊。


    慕容曜站了住,"我知道你不值得。可是,"一手撐在她的後腦上,將她貼近了自己的胸口,沉著的聲音,仍帶著殺意,"我就是見不得有人動你一下!"


    蔣文芮閉上眼睛,在他懷裏放肆的流著淚。四周的騷亂於她,不過就是俗世一塵埃,她隻聽得到眼前男人的心跳聲。


    事後,兩人被帶去了警局,光頭男一個勁的叫罵著,"還沒人敢這麽對我!我要他坐牢!我要讓他死在牢裏!!"


    警察喝斥:"這裏是警察局,你注意點情緒!"


    蔣文芮陪著慕容曜,安靜的坐在另一側。慕容曜撫下戾息,神情寡淡,隨那個人怎麽鬧,他完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當警察詢問筆錄時,他隻說了一句:"我老婆懷了孕,他對我老婆動手,我不可能不揍他"


    聽到他說"老婆"兩個字,那麽隨意,蔣文芮低著頭,不自覺的臉紅了。


    警察一聽,同時看看蔣文芮被捏青的手腕,皺著眉,什麽也沒再問,又回到光頭男那邊,鄙夷道:"欺負人家眼睛看不見就算了,連人家老婆都要打?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警察同誌,不是這樣的,你別聽他亂說……"


    "老實坐下!現在讓你說話了嗎?"


    "哦……"


    這時,高陽帶著律師匆匆趕來:"總裁!蔣小姐!"


    看到兩人無恙,他這才放下心,律師則上前去全權進行處理。


    得知對方居然是大公司總裁,光頭男的氣焰顯然矮了不少。慕容曜叫來律師,簡單吩咐道:"賠錢可以,但他傷到蔣文芮的事,不能算完。"


    律師點頭:"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將事情都交由他們處理,辦理完了手續之後,高陽便送兩人回去了。路上,蔣文芮給劉萍打了電話,隻說自己不舒服,先回去了。


    玉姐見慕容曜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額頭也受了傷,忙問:"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啊?"


    蔣文芮將他扶進去,"玉姐,先把醫藥箱拿來。"


    "哦,好好。"


    玉姐拿下醫藥箱,蔣文芮開始小心翼翼的替他處理傷口。慕容曜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偶爾碰到傷口有點痛,他也隻是微微蹙下眉頭。


    "很疼嗎?"蔣文芮趕緊輕輕吹著他的傷口,嘴上哄著:"沒事了,很快就好了。"


    見她像在哄小孩子,慕容曜笑了:"這點傷根本就不算什麽,以前我可是三天兩頭都會受傷回家。"


    "你總打架?"


    他漫不經心的回道:"是他們總惹我。"


    "為什麽?"她突然發現,她對他的過去很感興趣,不禁放慢了動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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