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熙來到雪琪身邊,她朝程湘的方向呶呶嘴,"她就是那小子的繼母?"


    詠熙"嗯"了一聲。


    雪琪仔細打量著,嘖嘖有聲的搖頭:"想不到啊,當年的小秘書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地產商闊太太!不過,也是人家命好,那小子的媽才剛走,她就給襲正瀚生了個兒子,剛好拿來逼宮!可小三到底是小三,她就別想摘掉頭頂這帽子了……對了,我聽說啊,她的幾個弟弟都跟著襲正瀚做工程,一個個富得流油,出門都是橫著走!"


    詠熙垂著眸,聲音淡淡的,"她怎樣我管不著,隻要她別動阿宇。"


    雪琪一滯,扭頭看好友,平淡安定的外表下,那顆守著襲淩宇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即使自己是她多年的死黨,也不知道這隱忍背後的爆發力會有多強。


    她隻知道,詠熙守著的襲淩宇,誰也動不得。


    抬頭看一眼對麵的男人,從容應對,仿佛已經融入到了這個被利益滲透的圈子。可為什麽她總覺得,他與詠熙,就是這廂繁華裏的異類,煢煢孑立,踽踽獨行,又都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自行軌道。


    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雪琪沉默了。


    梵高說,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隻看到煙。但是總有一個人,總有那麽一個人能看到這團火……


    進入十月,天氣轉涼。


    夜半,詠熙從電腦桌前站起身,走進廚房衝了杯咖啡,順便將電視打開。


    三十幾坪米的小公寓,她一個人住剛剛好。


    "2004年名創地產順利完成了香港上市的目標,進入公司發展的輝煌時期……隨後多次創記錄融資……為公司可持續發展,提供了數十億美金的資金保障……成市值最大在港內房股之一……"


    電視裏正是襲正瀚接受記者訪問的畫麵,詠熙端著杯子出來,目光平靜的掃過一眼。


    能夠撐過九七年的金融危機,隨即又跑來內地開房地產公司,不可否認,他是個有前瞻的生意人。但也僅限於此。


    陽台窗戶敞著,窗簾被風吹得鼓鼓的,詠熙放下咖啡杯,轉身要去關窗。


    "襲正瀚的長子才出現在公眾視野不久,就傳出與富城集團的董事長千金宋琳小姐頻頻約會的消息……"


    風依舊刮著,詠熙把窗簾拉到一邊,再將窗戶關上。


    風聲被隔離,室內靜得隻聽得見電視裏的聲音。


    "記者求證時,宋小姐態度曖昧的回應,目前還是朋友階段,至於未來……"


    似乎覺得悶,她又將窗戶推開了。


    風忽地撲來,撩起長發,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來。


    望著腳下的斑斕夜色出神,漸漸忽略了屋裏的聲音,包括桌上嗡嗡震動的手機。


    手機終於安靜下來。


    詠熙在陽台上站了好一會,回到臥室,咖啡早就冷了。


    手機又響了,她停滯幾秒鍾才拿起來。


    電話接通,先是一陣混夾顫抖的喘息,接著,是個嘶啞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我沒辦法……沒辦法忘記你……我知道我對你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所以我沒資格再擁有你……和不是你的女人結婚,就是我對自己的懲罰……可是,可是詠熙,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你,怎麽辦?告訴我……"


    他喝了酒,醉得很厲害,也隻有這樣才有勇氣對著手機懺悔。


    詠熙張開嘴,可什麽話又都說不出來,最後,還是默默的關掉手機。


    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一個結果。


    她給不了。


    門突然被敲響,咚咚咚的,整扇門都跟著打晃。


    詠熙先是嚇了住,看眼時間,又鎮定下來。走過去拉開門,一個高大的身影迅速閃進來,擋住了她眼前的視線。


    "怎麽不接電話?"


    襲淩宇緊緊盯著她的雙眼,短發有些淩亂,變得深沉的眸,深淵似的,一望不到底。


    他逼視著她,催促也好,慍怒也罷,都以她的所有者自居!


    就算早就猜到是他,可過去這麽多天,乍一見,詠熙還是有些發怔。眼睛望著他,總隔著什麽似的,看不清,搜尋不到記憶裏的影子。


    她知道,這是危險的訊號。


    因為,記憶裏的男孩開始離她遠去,而另一個男人,正在走近。


    陽台的窗戶敞開著,風很大,她穿著單薄,好像根本感覺不到冷似的,表情裏有絲茫然。襲淩宇皺著眉,二話不說就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先把她裹得密不透風,然後才去陽台關上窗戶。


    回過身,見詠熙還站在原地,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的,襯得底下一雙裸露的小腿白嫩纖細……


    喉結不自由主的滾動下,他移不開了眼,腹下的火,蹭地燒了起來。


    大步過去,展開雙臂就從背後將她抱緊。


    詠熙惶然呆立,她不敢動,怕觸了雷區。


    襲淩宇用力抱著她,雙臂纏緊她的細腰,要勒斷了似的。他將頭埋在她的肩間,嗅著她的味道,清清的,甜甜的,像夜裏的梧桐花香。


    "我很想,要你……"他暗啞呢喃,困獸一樣,被軀體內烈火催燃的欲望折磨著。


    他直白得狠狠戳破了隔在兩人間的那層紙,用最赤裸的欲望告訴她,男人對女人最深處的渴望,就是這麽直接野蠻!那是想到骨子裏的痛!


    圈著她的身子,頭埋得更低了,"可……怕你會不喜歡……"


    她震住,貼緊他的背,感覺到他加快的心跳。


    他是真的怕了。


    為向她證明自己早就是男人了,年輕的他,用了最荒誕最衝動的方式!以至於,第一次在女人麵前畏了手腳。


    詠熙睜大的眼睛,微微潤濕了。


    "我……以後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了。"他極不自然的對她承諾,因為從未說過這樣的話,所以生澀別扭。


    一個男人能許下的,最長情的諾言,也不過如此。而且,他從不食言。


    "我隻要你就夠了。"聲音鑽進她的耳朵裏,一下下撥動著她的心。


    他開始吻她,從耳垂到脖頸,從最初的拭探到難以遏製的狂烈。


    詠熙動彈不得,臉色愈漸蒼白,目光顫抖慌亂,抗拒的雙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摳進了皮膚。


    腦海裏某些零碎的畫麵,逐漸清晰起來……


    閣樓的雜物間,堆滿了石膏像,少女被綁在床上……


    傷痕累累。


    睜開模糊的眼,驚恐的看到男人醉醺醺走近,手裏拿著雕塑刀,燈光下白森森的……


    記憶中錐心的痛,一如邪惡的圖騰,將黑暗觸角爬滿全身,頃刻間就鮮活了起來。


    "不要碰我!"詠熙反應激烈的回過身,用盡全力推開了他,踉蹌著跑進衛生間,將門反鎖了上。


    胸前失去了原來的溫度,襲淩宇空置的懷抱突然被寒冷侵襲。


    他抬頭,望著她逃跑的方向,黑黝黝的眸裏,受了傷……她充斥厭惡的抗拒,比用刀子紮在他心口窩上,還要疼!


    胸腔瞬間被憤怒塞滿,隻有毀滅才能發泄!


    可,心一陣陣疼得厲害,根本就舍不得。所以,他隻能忍著,咬碎了牙也要忍著。


    衛生間內,詠熙雙手撐在台盆上,無力的垂著頭,顫抖的右手攥成了拳。


    事隔多年,章雲亭為什麽要去揭那塊醜陋的疤?明明已經忘了的,明明已經原諒了的,明明已經把這件事鎖死在心底!為什麽在他麵前,她就脆弱得不堪一擊?


    原來,她還是輸給了時間。


    這時,玻璃門上出現一團影子,隔著一扇門,他在門外,她在門內。


    "你不喜歡,我以後都不會了……但是,別再把我推得那麽遠。"他說。


    "我隻剩你了。"


    詠熙紅了眼睛,默默聽著,她知道這話有多真,隻是,值得嗎?


    他說完就走了,走得一貫瀟灑無留戀,不給她機會解釋或坦白。但他留下的每一個字,都沉重得讓詠熙無法承受,偏又敲進她的心裏。


    襲淩宇的新聞開始滿天飛,曝光率集中,算是坐實了名創地產的太子爺位子。可襲太太坐不住了,她立即召來兩位哥哥商討對策。


    程湘氣道:"正瀚現在走到哪都帶著那個掃把星!這不擺明了告訴所有人,公司將來就是要交給他的嘛!"


    程大哥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不緊不慢的說:"小妹啊,你也別急,他不過就是個小毛孩子而已,公司那幾個董事都是咱們的人,就算妹夫想這麽做,也得看其它董事答不答應!"


    程二哥卻冷笑著搖頭,"才回來沒多久,就開始到底處拉關係建人脈,這小子可沒那麽簡單。不盡早想辦法除掉他,等他打好了根基,那可就難辦了!"


    程湘一聽,馬上說:"公司是我兒子鶴鳴的!他想都別想!"說著,她看向程二哥,"二哥,你主意最多,你快想想辦法啊!"


    程二哥闔了下眼皮,尋思片刻,說:"妹夫現在有意為他樹形象,如果媒體知道,這位大少爺曾經進過兩次局子……"


    程湘的眸子一亮,"對啊!我們可以把他那些醜事全部曝光!正瀚又是個特別愛麵子的人,看他還怎麽把這個丟臉的兒子留在身邊!"


    她想越想興奮,催促道:"二哥,這事就交給你和大哥了!馬上就去做,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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