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淩宇抬手,一拳抵向詠熙身後的牆。


    拳風擦過她的臉頰,有點疼。


    詠熙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頭側向另一邊,眉頭仍攏著,被一團複雜的情緒困著,濃鬱得無法化解。


    "如果我不走,你又要離開了是嗎?"他的聲音陰惻惻的,眼神也是憤懣,拳頭收得緊緊的,隨時都有揮出的危險!


    詠熙咬了咬唇,回眸望他,眸子幹淨得透徹,"是。"


    望進他更加強烈的憤怒,她說:"如果你沒辦法做好眼前的事,像個男人那樣,我還是會離開。"


    襲淩宇揪著眉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像從未認識過。


    在他的眼神糾纏下,詠熙挺著脊背,藏在身後的雙手在收緊。


    緊緊的,緊到感覺不到右手的顫抖。


    他放下了手臂,倒退了幾步,凝向她的視線開始變得冷漠。掀起唇角,揚著嘲諷,"商詠熙,我會讓你看到男人該是什麽樣!"


    他冷笑著,一步步退後,目光攫緊她,伸出手直指向她,一字一句:"不許你逃跑!"


    轉身,他大步離開。


    詠熙靠著牆,全身的緊繃這才慢慢鬆懈。


    抬直頭,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淡出了她模糊的視線。


    怎麽辦?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雪琪走過來,環起手臂,晶瑩的眸一直不離襲淩宇的身影。


    "有時候吧,我覺得這小子其實也蠻帥的!"她眯起眼睛,由衷的說。


    詠熙笑笑,找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右手自然垂落,已經看不出來剛才顫抖的痕跡。


    雪琪坐到她對麵,大眼睛直勾勾的瞅著她,"詠熙,他不適合你。不是因為偏見我才這樣說,我是不想你將來痛苦。"


    詠熙抬手撐著額角,朝他的方向看過去,眸光又沉了,"我知道。"她說。


    雪琪一愣,繼而表情開始變得複雜。


    她居然沒有否認……


    做為國內最成功的地產大亨之一,襲正瀚第一次攜長子公開露麵,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看著不時被人圍在中心的襲淩宇,冷淡的表情,過於隨性的表現,讓人很難打高分。可是,他談話時的反應及對行業的獨特看法和敏銳度,卻令人刮目相看。


    襲正瀚在一邊,不時滿意微笑,程湘的臉上也堆著笑,心下卻對這個威脅到她和兒子的人,恨得咬牙切齒。


    身邊或試探或逢迎的嘴臉,讓襲淩宇不屑的睨起眼睛。


    餘光又朝角落方向的掃去,瞥見有男人正對詠熙搭訕,他倏然捏緊了手裏的杯子,送到唇邊,抿了一小口。


    他沒過去,而是轉了視線,繼續做他該做的事。


    像個男人那樣。


    被詠熙拒絕後的男人,一臉不爽。又和同伴聊了幾句後,就去了洗手間。


    襲淩宇陰鷙的視線,透過杯沿上方,朝那裏瞥了一眼後,放下杯子,麵無表情的說了句:"我去洗手間。"


    襲正瀚點頭:"待會還要給你再介紹幾位生意上的朋友。"


    襲淩宇沒說話,朝洗手間方向去了。


    推開門,男人正在撒尿。


    襲淩宇走進去,逐一確定隔間內沒人,隻有他們兩個後,他才將門反鎖,又從口袋裏掏出方帕,展開來一甩,邊走過去,邊一圈一圈纏在右手上……


    男人尿完了,爽得打了個寒顫,然後拉上了拉鏈。


    剛要轉身,一件西裝外套突然罩在了他的頭上,眼前頓時一黑!


    "誰?!"


    驚恐的聲音還沒落地,身上就挨了幾記重拳!


    隨即,衛生間裏響起了成串的悶嚎……


    看都不再看一眼倒地的男人,襲淩宇打開門走出去,抖了抖西裝重新穿在身上,頓時,又見修長身材,迷人魅力。


    待男人跌跌撞撞的從裏麵出來,想要找是誰下黑手的時候,走廊上已是空空蕩蕩。


    為了趕走身邊的追求者,雪琪纏了詠熙整晚,不是給她介紹相親對象,就是給她洗腦灌輸新思想。趁她去補妝的空當,詠熙好不容易清靜了會,就去自助餐區挑了些水果。


    轉身,與一位貴婦碰了個正著。


    程湘拿著與身上禮服同色係的手包,雍容華貴的站在她麵前,眼皮也不抬的掃了她一眼,說:"我知道我丈夫找過你,讓你勸淩宇勸進公司。"


    詠熙靜靜的,不說話。


    她很少會討厭誰,但對程湘著實是沒有好感。


    她永遠也忘不掉,時隔多年,她再一次見到阿宇時,他被程湘用棍棒打出了家門。


    那時襲正瀚人在國外,詠熙拿著地址找到了襲家的別墅,誰知,竟看到了傷痕累累的阿宇躺在門外。


    13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他卻瘦得讓人心疼。


    這位襲太太,當時就掐著腰站在大門口,身後是手執棍棒的園丁,她罵他是廢物,是掃把星,克死了自己的媽,現在又來克他們一家……


    她看見了,阿宇的眼神!恨空一切、渴望毀滅的眼神!


    詠熙被震撼了。


    也就是那一刻,詠熙下定決心,她要守在這個男孩身邊!不再被欺負,不再被拋棄!


    這一守,就是十年。


    她們對彼此的存在都不陌生,本來也是互不幹涉,各自安好。可目前情況不同了,有人的利益受到了威脅。


    詠熙將餐盤放到旁邊桌上,回眸看她,"這是我該做的。"


    程湘瞪起眼睛,霎時聲色俱厲,"你不該!"


    詠熙揚揚眉,態度仍舊不卑不亢,聲音淡淡的,"為什麽不該?阿宇是到自家公司上班,有什麽不對嗎?"


    程湘被她噎住,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反駁自己,倏爾冷笑,"商小姐,你是在跟我頂嘴嗎?"


    詠熙今晚心情很亂,不想繼續無意義的談話,禮貌的說:"襲太太,我朋友還在那邊等我,我先走了。"


    剛經過程湘身邊,她傲然開口:"商小姐,我這可是為你著想。"


    詠熙頓下腳步。


    程湘側過頭,"你想過沒有,淩宇一旦擁有了一切,你們的距離會立即拉開,身份決定一切,那可是任你怎麽努力都追不上的!你認為,到那個時候,我丈夫還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上前一步,她低聲說:"商小姐,我要是你,我就會牢牢抓住這個男人,不會讓他脫離我的手掌心!更不會讓他身邊出現其它女人。"


    她的眼神若有似無的朝前瞥去,詠熙也看到了,襲淩宇正被三四個美女圍在中間,他神情自若,對此早就是遊刃有餘。


    詠熙隻是望了望,又收回視線,"襲太太,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和阿宇不是你說的那種關係,也不可能成為那種關係。所以,你的擔心也是完全沒有必要。"


    程湘陰沉得眯起眼睛,臉色變得難看,獰笑道:"不是?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說不是會有人信嗎?別告訴我,你和他在一起,隻是為了彌補你們商家所犯的罪!嗬嗬……如果我現在就和淩宇講,不管你為他做什麽,都是為了……"她的目光對上詠熙,輕聲:"報、仇。"


    詠熙秀氣的眉一下子攏了起。


    "你說他還會那麽聽你的話嗎?"程湘眼神篤定的望著她,又狀似好心的勸道:"商小姐,趁自己沒有損失前接受我的提議還來得及。當然,我是不會虧待你的,我保證,會比我丈夫出的還要多!隻要,你能讓他離開公司,走得越遠越好!這對我們大家來說,可都是雙贏。"


    詠熙皺著眉,清凜的視線浮滿厭惡,厭惡到了連她被阿宇磨礪出來的耐性都被舍棄了!


    無法忍耐,她轉過身正麵朝向程湘,沉著目光,一字一句的說:"襲太太,請恕我直言。襲先生名下的產業都姓襲,做為襲家長子,阿宇完全有權利涉入襲家任何產業。就算將來襲先生將公司都交給他,那也是因為認可了他的能力,子承父業,無可厚非。襲太太若想為自己的兒子爭取些什麽,我勸你還是將心思都用在培養他身上吧。他變得優秀了,襲先生自然會看到,怎樣分家業,那也是他該考慮的。奉勸一句,襲先生是聰明人,他怎會不清楚太太在背後的小動作呢?"


    詠熙上前一步,視線同樣若有似無的朝前瞥去,"別做太多,適得其反,反而連累了自己兒子。"


    "你說什麽——"程湘被詠熙一席話激得惱羞成怒,剛要發難,視線恰好對上朝這裏看過來的襲正瀚。


    她一驚,趕緊擠出一絲微笑,扭過臉,皮笑肉不笑的,恨恨的瞪著詠熙。


    "襲太太,其實不管你說什麽,阿宇都不會信的。要打賭嗎?"


    這是她與阿宇十年相守換來的自信。


    他知道她是誰,不但沒有憎恨遠離,反而還默認了她留在身邊的事實。足以證明,他沒有外表看上去的冷酷,不過就是太孤獨了。


    一如她,孤獨得太久,善於了掩飾。


    詠熙素淨的麵容,未被歲月雕刻,美得清新,淡雅。骨子裏的自信,讓她變得發光發亮,像株盛開的粉紅詠熙,正在綻放隱匿已久的美。


    朝對方禮貌且疏離的微微一笑,詠熙轉身。


    程湘鐵青著臉,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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