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這個跑馬場,離火炮這麽近?”讓娜問:“不是說火炮附近不安全麽?”


    “我們得訓練這些馬,讓它們不怕火炮才行。”郭康解釋道:“這年頭,合格的軍團戰馬也得和人一樣,不畏懼各種火器特有的轟鳴。免得前麵開個炮,就給它們嚇跑了。”


    “原來如此。”讓娜點點頭,看見又一個騎手,從遠處馳騁而來。


    來人留著長發,額前配著金飾,穿一身白色罩袍,騎一匹青驄駿馬。馬蹄踏出的一片煙塵中,騎手左右開弓,連連命中靶心。其他騎手都在旁邊觀看,見此齊聲叫好。


    “這位公子,端的是英姿颯爽。”朱文奎也感慨道:“父王要是多招些這樣的人,就好了。”


    “你仔細看看。”讓娜無語地說。


    “怎麽了?”


    “這……這不是公子。”郭康略有些尷尬地說:“人家是女的。”


    “哎?”


    朱文奎傻了眼。


    騎手似乎也對他們感到好奇,路過時,轉頭看了兄妹倆一眼。朱文奎這才發現,此人麵目秀美,身形也不如男性粗大,還紮著發巾與薄紗,明顯位女子。


    “沒事沒事。”郭康說:“這也不怪世子。她剛從克裏米亞那邊回來,之前你們應該沒見過的。”


    “哦。”讓娜點點頭:“她叫什麽名字啊?”


    “叫克烈·移剌那蘇圖·寧寧寶音·可西亞·阿娜斯塔西婭……”郭康開始念叨起來。


    “等下,不就一個人麽?”朱文奎打斷了他。


    “就是一個人。我還沒念完呢。”郭康指出:“當一個人身處很多不同的文化圈子的時候,想說明身份,有一大串名字是很正常的。而且這些文化圈子裏,名字還本來就不短。”


    “哥,你今天狀態不好,就別說話了……”讓娜扶著額頭說。


    “可是,之前也沒有這麽長的吧?”連續出錯的朱文奎不甘心地說:“郭公子,那你的名字呢?”


    “我也有個本地名字,叫康斯坦丁。其實我名字裏的‘康’,就是康斯坦丁的意思。你可以把這個字,看作既指城也指人。”郭康回答:“隻是,我們這一輩,叫康斯坦丁——或者希臘人的發音,叫君士坦丁的人,有點太多了。所以哪怕希臘人,都習慣直接叫我郭康。”


    “這樣……”


    “脫歡的希臘名字,就也叫君士坦丁。反正這邊重名的現象很嚴重,弄來弄去就這些名字來回倒騰。羅馬因為曆史悠久,情況尤其嚴重。”郭康想了想,說:“我記得,曆代先君裏,光是叫君士坦丁的,已經有十個人了。你看看,得重名成啥樣。”


    “哥哥,伱在歐洲也待了這麽久了,不至於還是沒有這些常識吧。”讓娜揶揄道。


    “我之前都是和他們用漢語交流,哪裏想過這麽多。”朱文奎強辯道:“脫歡都有個漢語名呢。”


    “你哥說的也是實話。”郭康幫他打圓場:“我們這邊,包括脫歡那種看起來不怎麽有文化的,都會漢語、漢字。說起來,脫歡的書法,其實寫的是比我好的。”


    “哎?這還真是看不出來。”讓娜驚奇道:“我看他跟個蒙古人似的,原來他也學這個麽?”


    “首先,他不是像蒙古人。雖然長得跟希臘人似的,但嚴格來說他確實是蒙古人。”郭康隻好辟謠:“其次,蒙古人又不是不能學書法。他們還有瘦金體大師呢。”


    “這樣啊……”


    “至於剛才那個姑娘,人家也有漢名,你們直接叫她李安寧就行。”


    “她是什麽來曆啊?”讓娜好奇地問。


    “她是克烈部的郡主,跟你算平級的。”郭康說:“克烈部當年是草原上最強大的勢力之一,但後來被成吉思汗擊敗,遭到吞並。留在故地的人,在之後的改革中,被打散為千戶、百戶,逐漸失去了獨立的部落身份,被蒙古吸收。”


    “但在這之前,一批部眾參加了術赤率領的西征。這些參加西征的部落,因為離得遠,沒有被要求參與整編,因此部落保留了下來,後來成了金帳汗國的重要部分之一。”


    “金帳汗國末年,內亂不止。而克烈部很早的時候,就信奉景教,她這一支更是直到現在都在傳承,因此遭到了一眾天方教部落的趁機排擠和劫掠。”


    “後來,我們和帖木兒皇叔聯合,討伐脫脫迷失的時候,她的祖父召集了願意追隨的部眾,加入我們這邊。戰後,脫脫迷失被驅逐,當地的金帳勢力瓦解,她們部落就趁機遷徙到了伏爾加河一帶,借助我們的庇護,紮下營來。”


    “她家也在那時開始,就和汗廷貴人聯姻。她的外祖父,就是駐紮在基輔的也裏哥薩萊萬戶耶律欣。”郭康介紹起她的家族。


    “哦,我對他印象倒是挺深的。”朱文奎想了起來:“就是那個天天說‘我是中國人,所以不信外國教’的老爺子吧。”


    “對,就是他。”郭康笑著說:“我們這邊,就剩他一個堅持不信拜上帝教,連裝都不樂意裝。”


    “這兩家的文化水平都還可以,尤其是耶律氏那邊,家教內容和我們都差不多。駐牧地的條件不如城裏,她就一直在外公家那邊上學,被耶律氏一族當自家人。”


    “本來,她小時候,在老家,有個阿娜斯塔西婭的教名,但耶律欣認為,起個外國名字太不妥當,就讓她又取了漢名。你們和她,也可以直接說漢話、寫漢字的。”


    “真是個文武雙全的好姑娘。”朱文奎讚歎完,轉頭又對讓娜說:“看見沒,不要整天念叨拜上帝教那套。人家也是你教友,但心思就清的很,沒你這麽沉迷。”


    “你要是好好學習,也不用我這麽操心,搞的整天精力都不夠用。”他露出頭痛地表情,教訓道。


    “我也會說漢話、寫漢字啊?這怎麽了。”讓娜不服氣了。


    “你會射箭麽?”朱文奎反問:“先生給我說了,你根本不練,鄉射禮的流程都不去記……”


    “我——”讓娜猛地漲紅臉:“不練怎麽了?我去練火銃不行麽?弓箭這東西,眼見著就要被淘汰,還學什麽。”


    “你又懂了。什麽叫要被淘汰?”朱文奎也不滿起來,擺出兄長的架子:“大家都學,就你不學,你很能是麽!”


    “就是要被淘汰!你個老頑固不懂而已!”


    “你說誰頑固?”


    “別吵了,別吵了……”眼見他們莫名其妙吵起來,郭康隻好又去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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