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外發生什麽了啊?”


    郭達烏斯帶著幾個官員,從覲見的通道進入皇宮的時候,好奇地問脫歡:“怎麽大家都去那邊了?”


    “呃……”


    脫歡猶豫了半天,決定帶他自己去看看。


    郭破奴和狄奧多拉爭吵起來之後,他就趕緊開溜了。不出所料,他剛跑路,那兩人就直接打了起來。


    周圍的小吏都不敢去勸,隻能躲得遠遠的。連那一群羅斯人,都察覺到事情不太對,紛紛四散逃走了。現在那邊的小廣場上都沒什麽人了,倒是陽台和一樓的走廊上,不少人停下來,開始圍觀她倆打架。


    “已經打了一刻鍾了。”脫歡小聲說道:“破奴姐其實武藝更高,但忽魯不花力氣大還耐打,徒手格鬥根本不虧。我看她倆能這樣一直打到中午。”


    “是什麽事情啊?”郭達烏斯猶豫了下,似乎有了些猜想,但還是先確認道。


    “破奴姐突然說她要和郭康安達結婚,把我們都驚呆了。”脫歡說:“正好忽魯不花回來,看見那邊一群人,就要湊上去問情況,我攔也攔不住。結果倆人果然吵了起來,然後就開始動手。”


    “哎,我爹娘還在裏頭忙呢,奶奶剛才也出去辦事了。她倆打起來,我們這邊都沒人敢管——我也不敢。”他搖頭說道:“世伯趕緊去說一下吧!”


    不過,郭達烏斯也猶豫起來。


    “我……我也不擅長管這個啊,這倆姑娘是感情糾紛啊……”他嘀咕了一句,搪塞道:“對了,我夫人就在後麵,她先去找太後了,應該很快就來,讓她來管吧,她擅長這個。”


    說罷,他也不給脫歡時間反應,一邊大聲說自己要麵見大汗匯報緊急情況,一邊急匆匆地跑了。


    “……”


    脫歡沒辦法,硬著頭皮,又來到大門前,跟著一眾衛兵,在那兒兜兜轉轉。


    硬把她倆拉開,肯定是可以的。這倆也不是不識大局的人,而且之前都幫了很多忙,不可能真去耽誤正事。但問題是,古人都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兩個女人爭奪情郎,怕是根本沒有“道理”可以供判斷。碰到這種瑣碎事情,隻怕包公都得繞著走。


    而且,脫歡還是狄奧多拉的親屬,郭氏的朋友。他幫狄奧多拉,郭破奴就得責怪他偏心;要是幫郭破奴,下回挨狄奧多拉打的,恐怕就不是郭破奴和郭康了。這可怎麽辦是好啊……


    仔細看去,這兩人還挺有精神的。


    正如他之前所說,郭破奴武藝很是優秀。在一眾名家、俠士的教導下,基本功十分紮實,拳腳動作如行雲流水,幾乎沒有一絲多餘,看著都讓人覺得暢快。而且,她經常接觸天南地北各路武藝,還遊曆過幾次,各種招數都了如指掌,哪怕對麵功夫少見詭異,也不會初見麵就吃虧。


    不管是根底,努力程度,還是見識,可以說都是一等一的存在,也難怪她天天抱怨,覺得自己才是她爹的繼承人。


    不過,狄奧多拉也絲毫不讓。雖然天天在宮廷裏混,但她同樣是從小就被奶奶天天拉去練功的。武藝技巧肯定不如郭破奴和史惠貞這種“街溜子”,但她身體素質卻更勝一籌,不但個子更高大,內力天賦也很是驚人。


    脫歡一直覺得,她才是郭達烏斯之下,羅馬內力的第二人。這種人不去當個把兔兒,卻躲在宮裏跟希臘人玩心眼,怎麽看都太虧了……俗話說一力降十會,有這個底子在,她也並不畏懼郭破奴。


    雖然招數上看起來一直處於被動,但她卻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徒手功夫不比戰場刀劍,抗打擊能力強的人確實會有優勢,何況她這個程度。因此,雖然挨了不少下,但狄奧多拉還是愈挫愈勇,甚至開始追著郭破奴亂跑。


    “她倆都真刀真槍打了一晚上了,這怎麽還有多餘精力折騰的……”脫歡嘟囔了下,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不過正在這時,圍牆外,又有人走了進來。門口的衛兵,也紛紛往裏跑。脫歡連忙去看,隻見史惠貞拿著個酒壺,一邊喝,一邊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反賊頭頭來了!”


    “怎麽跑這邊了!”


    眾人頗為震驚。


    脫歡想到剛才史恪的話,感覺很是不對勁。不過既然她自己跑過來了,還引發了騷動,隻能暫時先委屈下,把她扣住,回頭看看怎麽回事。


    脫歡沒有多想,立刻讓大家保持冷靜,然後叫上怯薛衛士,出去迎她。


    史惠貞對於戰陣,直覺很靈光,看到脫歡帶著人走過來,似乎感到了有點不太對頭。不過她一直沒想這麽多,隨行的人也都在外麵等著,就這麽繼續向前走。


    脫歡吩咐怯薛先把她控製住,史惠貞這才完全反應過來,一邊大聲喊:“我是來見公主的,你們要幹什麽!”一邊拳打腳踢,拚命進行反抗。


    怯薛都是汗國的精銳,個個身手不凡,但這娘們蠻力太大了,幾個壯漢都拉不住……


    脫歡本來準備等控製住之後,就告訴她,其他人對她的各種指控。要不然,她可能就直接跑了。然而,還沒等他宣布情況,史惠貞就掙脫了怯薛的束縛,大吼一聲,向脫歡撲了過去。


    史惠貞練過武,是個打架狂人,一旦撲過去,打傷了台吉,那還了得。脫歡久經沙場,經常麵對各種不懷好意的刺客,經驗十分豐富,嗖地一聲就跑出好遠。


    史惠貞使出全身氣力,卻撲了個空,噗通一聲栽在地上,摔了個狗啃屎。怯薛們趕緊一擁而上給她按住。


    考慮到其他重要嫌疑人,要麽已經死了,要麽還在抓捕,她這還是第一個。大家不敢懈怠,趕緊給她捆了,去稟告大汗。


    史惠貞稀裏糊塗地還在那兒大聲叫喊,郭破奴和狄奧多拉都注意到了動靜,一時都打不下去了,連忙過來看是怎麽回事。


    她們說,史惠貞一直和郭康等人在一起,對抗叛軍。不過脫歡如實指出,所有人都在指控史惠貞帶頭造反,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情況,隻能先抓了再說。再說,她倆之前一直在打架,誰也沒和他說過這件事。


    趁這功夫,脫歡還把她的酒壺也撿了回來。


    “這酒估計還是上次搶我的。”他聞了聞,嘀咕道:“不信咱們去她家裏翻翻,肯定還能搜出來上回的酒呢。”


    狄奧多拉和郭破奴也沒辦法,隻能按照脫歡的要挾,不要再打架了,先去宮裏,互相把情況說清楚。


    而脫歡自己,想了想之後,還是先回到宮殿內,決定必須和父母說一下情況。


    他再次來到二樓的會客廳,這次,羅馬官員們已經陸續離開,幾個外國使節正在門口等待著。大門打開,那幾人魚貫而入,而屋裏的皇後也看到了外麵在沉思的脫歡,伸手招呼他進來。


    這次不是正事的會晤,而是那幾個人見到城裏動亂,連忙跑來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情況。不過紫帳汗國這邊,自己都還沒把事情搞清楚,自然也說不明白。但正常的外交流程還是要走的,誰讓自己家裏鬧出這麽大動靜。因此,雙方還是按照套路,互相客套了一番再說。


    其他幾個人,見這邊沒什麽消息,也就算了。但威尼斯的使者,卻有話要說。


    “早上,我這邊打聽到了一些消息。”他斟酌著問道:“之前,一些意大利人曾經組成了貿易行會,其中就有我們的商人。在昨天晚上,他們那邊似乎受到了波及。不過那裏情況很混亂,我的仆人也沒問出來那裏的情況。”


    “作為共和國的使節,我希望能盡快了解那邊的損失情況和事出原因。盡可能妥善地保護我國商人的利益,是我的職責,希望陛下可以諒解。”


    “我們理解你的要求。”皇後也慢條斯理地回答:“不過事發倉促,雖然已經盡快控製了局勢,但我們仍然在追捕逃竄的盜賊,撲滅火災,恢複城區秩序。目前,我們也並沒有了解事情的全貌,不能妄下結論。否則,才是對我們兩國友好關係的不負責。”


    威尼斯使者思考了片刻,大概也覺得現在確實問不出來什麽,表個態就夠了。


    “那就請容我謙卑地等待,希望貴國能盡快渡過這段非常時期,恢複正常。”他熟練地說道。


    “如果有威尼斯商人們的消息,我會讓禮部盡快通知你的。”皇後點點頭:“還有什麽疑問麽?”


    “我對剛才您的話有些好奇。”威尼斯人也不隱瞞,直截了當地問道:“您剛才說,被追捕的是盜賊。但我剛才等候的事後,卻聽到其他人說是叛軍。請問昨晚的事情,到底是何種等級的?”


    “這不是我們刻意想要詢問機密。”他看了看旁邊幾個使者,先解釋道:“隻不過,被盜賊襲擊,和被叛軍襲擊,對我們的商人來說,定性是差別很大的。共和國也會采取不同方式進行應對。”


    “前者是經商途中,十分常見的意外。君士坦丁堡商棧雖然在城市裏,但大城市的治安,我們都是很有體會的。如果這些商人和商會,加入過針對意外情況的互助組織,或者簽署過相關契約,我們會幫他們開出相應證明,讓他們得到補償。否則,這些風險,就理所當然應該由這些生意人自己承擔。”


    “不過被叛軍襲擊,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叛軍建立了自己的組織,有特定的宣稱,也有領導者,那我們就會按照自立的政權來對待。造成的損失,我們就會出麵進行聲索。鑒於現在,他們對我們的商人已經造成了損害,我們已經可以介入此事了。”他一板一眼地,認真陳述起來。


    “這裏是貴國的重要城市,我們在這裏,並沒有武裝力量存在,無法提供相關幫助。不過,我們可以依法追索敵對方首領的財產,扣押他在海外的土地、船隻和貨物。如果他和共和國有商業往來,我們也會凍結對應部分的財富,以此作為補償。”


    “君士坦丁堡商棧規模很大,牽扯的資金量估計不少,我懷疑事後會影響很多商人的利益,而他們肯定會向共和國政府施壓,之後恐怕也會不得不再來打擾。”使者懇切地說:“我作為特使,還是需要提前給二位陛下道歉。”


    雖然他說的很坦誠的樣子,但皇後看起來也是老手,依然不緊不慢地說:“我們對於你們的貿易規則不感興趣,也無意幹涉。現在一切調查和結果匯總,都需要按照羅馬的規則進行。”


    “我們感謝你們的誠意。我們一向尊重友好國家的利益,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可能給友邦提供幫助。”她最後說道:“等事情辦妥之後,你們可以直接找有司對接,他們會依法給你提供必要的文件和手續。”


    到這份上,也就基本上說得差不多了。威尼斯使者躬身道謝,其他幾個使者也紛紛跟風。


    脫歡估計,威尼斯人其實就是想看到事件的具體定性。不過這件事情,紫帳汗國自己也得慎重考慮。好在他老媽很有經驗,沒費多大力氣就搪塞了過去。


    哪怕威尼斯人真的不解風情,硬要去問,他們估計也沒法讓這個“有司”說出來什麽——脫歡自己都不知道,這次的有司到底是誰。當然了,這些滑頭的商人,一般也隻會亂打聽消息,不會真去鬧的。


    之後,兩邊又說了一些日常性的合作話題,其中還包括郭康之前提出的,吸引意大利商人投資的事情。不過,這些事情都相對簡單不少,隻是互相確認下態度,具體細節依然隻能等執行者們細細談判了。


    所有話題都結束之後,又是領頭的威尼斯人,看似不經意地問道:“我們剛才在走廊那邊,聽很多人說,公主殿下在考慮婚姻的事情。羅馬公主的婚姻,對國際上都是大事。貴國對此已經確定下來了麽?”


    “目前還沒有。”皇後看了看擺賽汗,然後搖搖頭。


    脫歡好奇起來,提起了興趣,想看看這人又有什麽想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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