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離去,謝落英還端著木盆氣喘籲籲。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顯然方才受到了一些驚嚇。


    楚姮走上前,輕聲問:“謝姑娘,你沒事吧?”


    謝落英回過神來,忙放下木盆,看向楚姮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倒讓夫人看了場笑話。”


    “怎能說是笑話。”楚姮擺了擺手,“那王彪到底是幹什麽的?他一個男人五大三粗,竟還汙蔑彤彤一個小女孩兒。”


    謝落英歎了口氣,邀楚姮來雜貨鋪的後院坐。


    她端來熱茶,遞給楚姮,講述道:“王彪是我娘曾給我相過的人,我瞧他言行不端,便沒有同意。但王彪知道我家經營雜貨鋪,便隔三差五的來騷擾。我每次都拒絕了他,甚至不給好臉色,但是他仍然得寸進尺……這次更過分,竟然汙蔑我妹妹偷銀子。”說到此處,謝落英眉頭一擰,“下次他再來,我定要用掃帚打斷他的腿!”


    楚姮點了點頭:“以暴製暴是個方法,不然對付這樣的潑皮無賴,好好說話根本不起作用。”


    謝落英沒想到楚姮竟然支持她,她以為楚姮身為縣夫人,應該是知書達理講究規矩的。


    “夫人,你覺得我的做法很……”


    “很好呀。”楚姮朝她一笑,“下次你打不過,我幫你打!再不行,就報官讓衙門把他抓起來!”


    謝落英忍不住笑起來,點頭答好。


    兩人經過此事,更是熟稔,彼此稱呼也親熱起來。


    得知楚姮是來買蜂蜜的,謝落英忙拿出兩罐要送,楚姮忙道:“可別,你們小本生意,我怎敢要。若被我夫君知道,指不定說我來收刮民脂民膏,回頭定要將我罵的狗血淋頭。”


    楚姮這倒沒有說假話,萬一藺伯欽知道她白拿人家東西,肯定要說教她。


    她才不想聽他羅裏吧嗦。


    謝落英沒辦法,隻好收下銀子。


    見楚姮手裏拿著的錢袋是男人款式,便笑道:“藺大人對夫人真好,直接把錢袋都交給你了。”


    楚姮看了眼手裏的錢袋,莫名其妙的,心頭微微一熱。


    謝落英將兩罐蜂蜜打包好,遞給楚姮問:“夫人要這麽多蜂蜜做什麽?是做蜜餞還是什麽?”


    楚姮笑笑:“在家無事,便想做些糕點吃,上次做的桂花糕就是我才學會的。那雲片糕不是要用蜂蜜麽?我又不知道做法,就多買些回去嚐試,總能試個不錯的味道。”


    一旁的謝彤彤聞言,忙道:“夫人,我阿姐可會做糕點了,她可以教你!”


    楚姮雙眼一亮:“當真?”


    謝彤彤點頭:“當然啦,咱們清遠縣各色糕點最為出名,基本每家每戶都有會做糕點的。隻是我阿姐做的最好,我們家裏不做,別家也會請她去!”


    楚姮看向謝落英,忙道:“落英,那你教教我吧!”


    謝落英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楚姮性格豁達,便爽快的應了下來。


    提到糕點,楚姮不禁想到往事,說:“我最開始嫁過來,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叫溫蘭心,她做的糕點也特別好吃。”謝落英對此不知,她問:“那她現在是搬走了嗎?”


    楚姮感慨的歎了口氣,道:“算是搬走了吧,搬去一個快樂的地方。”


    沒有煩惱,沒有痛苦。


    希望她九泉之下,一切都好。


    兩人一路說話,便來到藺府門外。謝彤彤眼尖,指著門口的一名女子:“夫人,你家來客了。”


    楚姮定睛一瞧,沒想到是許久未見的葉芳萱。


    “表妹怎麽來了?”


    她嫋娜的拾階而上,朝著葉芳萱笑了笑。


    葉芳萱沒等到藺伯欽,等到了她,頓時臉色一黑,連偽裝都懶得偽裝:“我表哥呢?我要見他。”


    “他不在家。”


    楚姮這次倒是實話實說。


    葉芳萱顯然不信,跺了跺腳:“你騙我!每次我來他都不在家,你當我這麽好騙的嗎?”


    楚姮不想將謝落英謝彤彤晾在門外,隻道:“你愛信不信,我還有事,你願意在這兒等著就等著吧。”她示意謝落英姐妹進府,順便又看了眼葉芳萱,“你表哥什麽態度你現在都還不清楚?我要是你,早就沒臉出現了。”


    說完,“砰”的一聲關了門。


    謝落英見狀,有些拘謹,不知該不該問。


    她還沒開口,楚姮倒是主動給她講起來:“門口那個是我夫君的表妹,惦記他好多年了。可我夫君喜歡我,對她沒意思,娶回來做小都不願意……”


    兩人邊說邊往廚房走,謝落英對葉芳萱的行為很不理解,問:“看起來挺好一姑娘,沒想到這般厚顏無恥。”


    “誰知道怎麽想的呢。”


    濯碧溪暮買回來了糯米,謝落英便開始教她們。她教的仔細,楚姮又聰明,沒一會兒就學會了,做出來不少雲片糕,有的加芝麻,有的加花生,樣樣都好吃。


    做出來許多,楚姮讓溪暮拿來盒子,裝回去給謝彤彤吃,謝落英推辭不過,隻好收下。


    楚姮又裝了一盒子,讓她們順便帶給蘇鈺,謝彤彤忙歡歡喜喜的接下了。


    送走二人,還剩了不少,楚姮一個人也吃不完,正發愁就聽濯碧說:“夫人不如帶些去衙門,給大人吃吧。”


    楚姮歎了口氣:“他不吃甜。”


    自從上次他打落自己辛辛苦苦買的糯米糕,楚姮是半分也不想給他吃自己愛吃的了。


    溪暮想起來了,忙取出兩碟:“這兩碟蜂蜜放得很少,都沒什麽甜味。”


    濯碧也說:“謝姑娘的雲片糕方子很特別,做的雲片糕味道極好,說不定大人會喜歡呢?”


    其實兩個丫頭是看出來楚姮這些日子跟藺伯欽交集很少,故意製造機會。


    楚姮看破不說破,便點了點頭:“那好吧。”


    她挎著一盒子熱騰騰的雲片糕,往縣衙走去。


    此時天色已黑,萬籟俱寂。


    路過一條小巷,突然竄出來一條得了癩痢病的野狗,把楚姮嚇了一跳。她想到那所謂的食肺狗傳言,不禁暗怪自己疑神疑鬼。


    藺伯欽正在三堂和顧景同議事。


    “這次征兵檄文下來,為期一個月,願意參軍的要去望州府衙報名。”顧景同給他看了看文書,“我們縣衙這邊隻需將名冊記好,托人帶去府衙核對就行了。”


    藺伯欽瀏覽了一眼,點了點頭:“這次倒是輕鬆。”


    顧景同朗笑一聲,將文書收起來:“府衙那邊可有的忙嘍。可他越忙,到了年尾刺史過來,名聲也就越響。這道理誰都懂,可就有些人毫不在意。”


    藺伯欽搖頭失笑,不去計較他言下之意。


    便在此時,門口楊臘敲了敲門:“大人,夫人來了。”


    藺伯欽聞言一愣,還沒答話,就聽腳步聲噠噠跑來,楚姮一下推開門,提著裙擺走了進來。


    她掃了眼屋裏兩人,將漆盒往書案上一放,努了努嘴:“吃呀。”


    甜膩的香味已經從盒子裏飄了出來,藺伯欽蹙額:“這什麽東西?”


    “雲片糕,我親自做的。”楚姮又補充一句,“做了一下午,還是熱的。”


    藺伯欽還沒動作,顧景同卻忙打開蓋子,聞了聞:“看起來不錯。”說著便自顧自的拿起來吃。


    楚姮看藺伯欽的神色,就知道他對這些糕點不感興趣,便問顧景同:“味道怎麽樣?”


    顧景同邊吃邊對她豎拇指:“看不出來你為人又笨又呆,做的東西還算可口。”楚姮額角一抽:“你好說話能死麽?”


    “這麽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啊……”顧景同看了眼門外,忙走出去吆喝,將楊臘他們都叫了過來一起吃。楚姮挨個挨個問味道如何,都對她陳讚不已,頓時心底大樂,笑道:“我以後多做點,隨時拿來給你們嚐嚐。”


    胡裕一邊吃一邊點頭:“多謝夫人!”


    藺伯欽臉色陰鬱,仿佛凝結著一層冷霜。


    楚姮見他表情,頓時暗道要糟,這家夥又開始不高興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扯了扯他衣袖:“怎麽了?打擾到你了嗎?等他們吃完,我馬上走!”


    藺伯欽一語不發。


    楚姮又道:“我知道了,你覺得我帶甜食來給他們吃,影響到你了?下次我偷偷的拿過來,保證不讓你發現!”


    藺伯欽總算繃不住了,他看她一眼,張了張嘴,卻不知怎麽開口。難道要他說,她給他專門拿來的雲片糕,他自己一塊兒都沒嚐到,心底不樂意?這麽多人,怕說出來所有人都要笑死他。


    於是藺伯欽繼續冷著臉。


    楚姮看著他的側顏,歎了歎氣。


    這破脾氣也不知道誰給慣的。


    楊臘等人不一會兒便把楚姮帶來的雲片糕給瓜分幹淨,楚姮將盒子收拾好,正要離開,卻見楊臘胡裕去而複返,又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楚姮不解:“你們被鬼攆麽?”


    兩人神色驚駭,隻大喊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顧景同和藺伯欽察覺不對,忙走出門外,問:“出了何事?”


    胡裕氣喘如牛,捂著心口滿臉驚恐,連音色都在瑟瑟發抖:“食肺狗……食肺狗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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