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問:“可有什麽發現?”王江寧搖頭,見李媽已經把水架在爐子上燒了起來,王老爺夫婦躲在屋裏不願意出來曬太陽,轉身對張奇說:“走,看看你們院牆。”


    兩人回到院中,江寧找張奇要來梯子,他沿著梯子爬上院牆後,發現四麵院牆牆頂上的青苔,全都沒有踩踏的痕跡。這說明賊人也並非翻牆而入。從梯子上下來以後,王江寧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指著院牆問張奇:“這院牆,是你們搬過來以後加高的?”之前沒發覺,仔細一看,他才發現,牆磚有一道很明顯的分割線。


    張奇說:“是,老爺覺得外麵吵,特地加高的。”


    王江寧把玩著手裏的水杯,瞅著院子裏的那口井,心中犯著嘀咕。這水井的井壁砌的也是水泥,和加高的院牆一個顏色。現在井壁都高到人的胯部了,而且井口砌成一個向內包的弧形,打水想必是十分不便。


    張奇問:“可有什麽不妥?”


    王江寧笑道搖頭,回到了客廳裏。


    客廳中王老爺和王夫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看到王江寧進來,還沒等他開口,王老爺就先笑眯眯地說道:“小英雄辛苦了,這麽熱的天還在外麵跑。王小英雄先休息休息,這也到飯點了,咱們用過晚飯再談。張奇,去和李媽說,留小英雄在府上用飯,你去買隻鴨子來。”


    “是老爺。”張奇低頭答應了,轉身便出去。


    王江寧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也樂得在主顧家裏混一頓好吃的。


    不過真上了桌吃飯,王江寧看著這桌子菜有點發懵。張奇和李媽都不上桌的,王江寧和王老爺夫婦一共三人,桌上居然隻擺了四個菜。這樣的“待客宴”王江寧也是開了眼界了,當然,王老爺很可能壓根沒把自己當客人。不過若隻是菜樣少也就罷了,王江寧看著這四個菜一個都沒法下筷子,不是酸就是辣,而且辣得離譜。王老爺專門讓張奇去買的鹽水鴨倒是南京本幫菜,卻愣是用了酸辣味的澆頭,又鹹又酸又辣。王老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還不停地招呼王江寧吃這個吃那個。王夫人神色鬱鬱,略吃幾口便停了筷。王江寧與王老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問及老爺的營生,王老爺笑笑,答說走南闖北,年輕時倒是哪裏都去過,現在嘛完全就是吃老本,附近有兩三件空宅子收租過日子。


    好容易等王老爺細嚼慢咽吃完這頓飯,王夫人說要出門散散步,就在李媽的服侍下出了院子。


    王江寧想了想提出想再去書房看看,王老爺自然是以“作陪”為名,跟著去了。張奇給兩人上了一壺普洱,便退了下去。王老爺這才問起:“王小英雄,下午可是發現了賊人的線索?”


    王江寧道:“王老爺,您這兩次遭賊,一共給偷了多少東西,您有準數嗎?”


    王老爺皺了皺眉,低頭邊思索邊說:“第一次就是書房裏被偷了一塊玉鎮紙,倒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昨晚上那次,臥室裏幾塊銀圓。哦,對了,還有夫人的一隻玉鐲,不是什麽好貨也不值錢。”


    王江寧點了點頭,說道:“這便是怪處。被偷的這些東西都不怎麽值錢,但是這賊八成是一個人,要不然也不會兩次分別偷兩個地方。您家裏也斷不會隻有這麽點值錢的東西,估計是您藏得甚好。”說罷他悄悄抬眼看著王老爺。


    王老爺倒是十分坦然,攤手說道:“小英雄,不瞞你說,我以前做買賣的時候,是攢了幾個錢,可是後來年紀大了,那是隻出不進,積蓄花得差不多了,我用剩下的錢買了幾個宅子收租,這些年省吃儉用,這才慢慢恢複了一些元氣。家裏確實沒多少錢,要說值錢也就那幾張地契值錢,但是那些東西別人拿了也沒用啊。”說著拉開書桌的抽屜,讓江寧自己看,“你看,統共也就這麽幾張地契,就放在這抽屜裏,也沒上鎖。”


    王江寧看了一眼,約有個七八張,都是南京的地契,心中一喜,看來傭金是不用愁的了。不過,那賊拿了書桌上的玉鎮紙卻沒翻抽屜,看來應該不是衝著這些地契來的。


    躊躇了一下,他這才繼續說道:“王老爺這書房的鎖,我也查看過了,不像是有人撬過的痕跡。窗戶也是斷然進不去的。而您這間臥室,想必用的也是裕興製的鎖,晚上您和夫人在裏麵睡覺,是從裏麵用門閂插上的吧?”


    王老爺點了點頭。


    王江寧站起身來走到臥室門邊,指著門閂說道:“您這門閂,我也看過,若是從裏麵閂上,其實從外麵很好開。您這門閂不是橫插式的,從門縫裏隻要插進去一根細鐵條,輕鬆就能把門閂頂開。”


    王老爺皺著眉頭說:“原來如此。”


    王江寧回到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茶,讚了一聲好普洱,繼續說道:“外間的院牆我也查看過,都沒有被踩過的痕跡,這麽高的院牆,想進來不容易,想出去更難。所以我估計,要麽是從門進來的,要麽,這小偷就在這院子裏。”


    王老爺似乎給嚇了一跳,緩了緩才小聲說道:“從外門進來也不大可能,大門的門閂可是橫插的,而且每天晚上張奇會鎖好門,也是裕興製的好鎖。何況張奇晚上住在門房,從外麵進人來他不可能不知道。不瞞你說,其實我一直有點懷疑張奇。”王老爺說到這裏,聲音越發小了,一邊說還一邊瞅著門外,生怕張奇聽見。


    “哦?此話怎講?”王江寧也十分配合地放低了聲音。


    “這小子才跟了我不過三年,他以前是在碼頭上扛貨的。三年前我偶爾還跑跑雲南馬幫轉碼頭的生意,那次也是算我倒黴,在江邊驗貨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匹馬突然就驚了,張奇那時候就在碼頭幹腳力,正巧在給那匹馬卸貨,他腿就被韁繩給纏住了。那匹馬也是失心瘋得厲害,居然準備往江裏跳,我那貨若是掉進江裏真是撈都撈不上來,我那貨可比馬值錢多了,我當機立斷,搶過馬幫的一把土槍,瞄準馬頭把那匹馬給崩了。小英雄我給你說,真就差一點啊,那馬馱著我的貨就要衝進江裏去了。就這麽著,順手救了張奇的性命。他念叨我是他的救命恩人,非說要當牛做馬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不過你也知道,這年頭啊,知人知麵難知心啊。救命之恩,哼哼。”王老爺子說到這裏突然住口不說了。


    王江寧一瞅,知道是張奇進來添水。他心裏嘟囔著,這張奇也是榆木腦袋,王老爺明明是心疼自己的貨物這才“意外”救了他的命,他就要做牛做馬報答人家一輩子,也不知道是真蠢還是假蠢。


    不過既然這張奇以前也是跑碼頭的,倒是能探他一探。王江寧念頭打定,和王老爺子說了一聲,便起身走到了院子裏,張奇正在廚房門口劈柴。


    王江寧扶著廚房門,用隻有他和張奇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五湖四海皆兄弟,龍王好,兄弟好。不知是水漲船高還是脫韁卸錨。”張奇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了看王江寧,也很小聲地回了一句:“卸錨,卸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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