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欲亮,陳青山取了掃把,灑水清掃主街,惡客即將迎門,但惡客亦是客,陳青山作為這空明坊的觀察使,自然是要掃街迎客的。


    一群白衣少年,袖口繡著白鹿,自坊外而來,帶隊的是一名書院的長輩,名為趙淵海,七境儒修,其以一把鐵扇出名,曾在西北殺了不少大寇。


    趙淵海帶隊自西而來,對著東邊的來人一拜:“王師兄。”


    那人正是白衣侯,白衣侯姓王,與那兵部尚書同姓,而實際上這大唐官場上姓氏最多的便是王謝二姓。


    甚至在長安內城,有一條官宦人家住的街道,名為王謝巷,在這大唐,生在長安城的人總覺得比其他地方的人地位要來得高些,稱一句上等人不為過,而生些在王謝巷的人,天生便口含金湯匙,是那人上人。


    “趙師弟。”白衣侯含笑,對趙淵海點頭,白衣侯出現,自然是帶著要看一下陳青山的心思,他有些好奇,這大唐如今最年輕的一位侯爺到底是何模樣。


    “見過師叔。”趙淵海後麵的白鹿弟子對著白衣侯一拜,目光中多多少少有些尊敬之意在裏麵,讀書人當中有個膾炙人口的說法,叫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而自己的這位王師叔,已然是位極人臣,書院內不少儒生都將白衣侯樹為標杆。


    “師尊是什麽意思?”白衣侯向趙淵海問道。


    “師尊的意思是盡量把動靜控製在一定範圍內,不要驚了長安城的天。”趙淵海回答道,他亦把白鹿院首稱為師尊。


    “明白了。”白衣侯說道,這長安的天,指的自然上聖皇陛下。


    趙淵海想了想,隨後又道:“王師兄,其實師尊昨晚便來過空明坊了。”


    “哦?”白衣侯有些奇怪,一聲輕咦,既然白鹿院首來過空明坊了,為何空明坊內還有些道士,以白鹿院首的修為,有的是太多辦法於悄無聲息之下掌握空明坊,亦或是說有同等級的修士出手了。


    “是那龍虎山的護山龍象?”白衣侯問之,這空明坊內唯一能與白鹿院首掰掰手腕的也就隻有那黑鱗了。


    誰知趙淵海搖搖頭說不是,昨夜白鹿院首來時,阻攔他的另有其人,隻是那個存在,白鹿院首將其視為不可言。


    白衣侯負手立於街上,氣質有些出塵,望著空明坊內,陳青山立起掃把,回望。


    “太平侯爺。”“白衣侯爺。”二人幾乎同時說出口。


    陳青山未見過白衣侯,但於人群中一眼便認出了白衣侯的身份。


    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聽說一個未見過人的時,你會先在腦海中勾勒出他的樣子,記下他給你的感覺,當某天遇上,感覺對上了,你會知道就是這個人了。


    沒有其他客套,白衣侯直接說道:“這空明坊,白鹿書院要了。”語氣很平淡,如同在通知,而不是詢問意見,同為侯爺,但他是七境,甚至傷過那西北蠻人的八境狼主,所以他有底氣說這個。


    陳青山將掃把立在了身邊,伸了個懶腰,沒有絲毫畏懼:“所以,白衣侯爺的意思是要強搶了嗎,這可有失風度啊,若傳出去,叫這長安百姓,甚至那天下人如何看待侯爺?”


    “沒有什麽看不看的,有能力者居之而已,若是太平侯爺不嫌棄的話,讓白鹿儒生與空明坊的道士們,比試一下便好,看白鹿是有能者,還是這些空明坊的道士們是有能者。”白衣侯回應道。


    陳青山一歎,繞來繞去,不過打架而已,隻是這在長安城打的架,無非需要一個粉飾過的理由,以堵悠悠眾口。


    直接開打的是混混,有理由方才是體麵人。而這裏的道士儒生們,算得上體麵人。


    “如此,便依白衣侯爺,隻是是個怎麽樣的打法。”陳青山問道。


    “不必搞什麽花架子,各自出些人,三局兩勝便可,輸的一方退出空明坊。”站在白衣侯旁邊的趙淵海回答。


    “所以,我們的對手是白鹿的年輕儒生?”道十三與阿狗,青十娘還有一眾道士走到了陳青山身邊。


    這話是道十三問的。


    “自然。”趙淵海道,並未因道十三沒有任何身份而小瞧他。


    “我雖是劍修,但亦算這空明坊的人吧。”陳青山提出了他最後的問題。


    “您是這空明坊的觀察使,自然算得,若是太平侯爺不怕傷了自己的話,可隨意願出手,隻是可別怪趙某沒有提醒,這刀劍無眼。”趙淵海來時自然想到了陳青山會出手,甚至因為足夠重視這陳青山,白鹿院首還準備了些東西。


    就如那日聖皇陛下在太和殿內所說,給了陳青山侯爺的名頭,不管陳青山願不願意,便已經把他放到台麵上來了,而這天下的任何人,都不會小看一位大唐的侯爺,與他做對手,自然是要提前準備些手段的。


    “我亦是個粗人,傷了便傷了。”這是陳青山的回答。


    雙方開始商量比試的人選,而比起白鹿的一群年輕儒生,這空明坊內可用的人並不多,甚至沒得選,隻因這空明坊內年輕人隻有三人:阿狗,陳青山,還有道十三。


    阿狗還好,二境武夫,而道十三,沒有修為,這三局兩勝的戰法顯然對空明坊來說,不算得公平。


    “我也是個道士,戰便戰了,沒有修為不見得不會打架,所以並不意味著我會輸。”這是道十三說的話。


    白鹿書院的人顯然是提前就準備好了的,兩男一女,在其中一個英俊男子的身上,陳青山感受到了劍氣,這英俊男子顯然也是一名劍修,這劍修看陳青山的眼神有戰意,但不多,更多的是妒忌,因為陳青山與他一般年紀,差不多的修為,而陳青山是侯爺,他卻不是,他隻覺得陳青山有些走運,走運到讓他都心生妒忌。


    而這白鹿劍修地妒忌是來自於心中的意氣,年輕人那股誰都不服的心勁,所以他看著陳青山,眸中有了挑釁。


    麵對那劍修挑釁地目光,陳青山含笑,然後選擇了無視,他是太平侯,論起身份,他是長輩,不能跟小孩子計較。


    阿狗取出一把鋼刀,這刀是唐武卒營內的東西,算不上好,但勝在堅韌。


    鋼刀在地上一劃,帶起火星,青石板破碎,阿狗執刀而立,有武人風采:“請賜教。”


    白鹿書院的那名男修走了出來,向阿狗一拜,執儒生禮:“楊塵,二境初期。”白鹿書院雖然做事有些不地道,但在禮節上,卻沒得說。


    楊塵,二境初期儒修,其武器亦是一把鐵扇,算是趙淵海的半個門生,也算是年輕俊傑。


    阿狗與楊塵互相拱手,然後擺開了架勢,阿狗氣血湧動,腳底一踏,便朝楊塵激射而去,武夫打儒生,要的便是一個近身。


    凡是同階修士,與武夫近身戰,一般都討不到好處,楊塵自然知道此理,腳下生出清風,將其托起,移向側邊,儒修與術士一般,都可運用一些五行術法,不過術士所學有些繁雜,導致其術法亦千變萬化,而儒修的法,一般都在五行之內,因為儒家認為,五行為天地之正。


    至於那道家,唯有雷法。


    楊塵腳下側移,手上也不閑著,將手中靈扇立起,單手一指,那靈扇便化為青色,五根扇骨自扇內分離出來,從五方殺向阿狗。


    “叮叮叮......”隨著一連串的清脆響聲,五道扇骨便被釘入了青石板內,這扇骨雖小,但其上的力道卻有些強,阿狗擋下之後,也止住了去勢。


    阿狗隱隱覺得那扇骨有些奇怪,卻說不上來,不等阿狗細想,楊塵的攻擊又到了,楊塵喚回五根扇骨,扇上其他剩下的扇骨亦飛了出來,隨後拚接到一起,形成了一扇輪。


    “去!”隨著楊塵的聲音響起,那扇輪便快速旋轉起來,帶起的勁氣,在所過之地帶出一道溝壑來,與此同時,楊塵手中出現一火紅色珠子,法力湧入其內,一條丈許火蛇便吐著信子鑽了出來,火借風勢,迎風便長,火蛇瞬間變大,十丈有餘,與空明坊內的高樓相當。


    火蛇銜著扇輪,徑直殺向阿狗,陳青山眉頭皺了起來,這楊塵實力與阿狗在伯仲之間,若是阿狗近身,未必斬不了他。


    隻是這楊塵的寶物有些多,無論是火蛇珠子亦或是那靈扇,都是寶貝,而阿狗,隻有一柄大唐製式的鋼刀。


    火蛇若,而阿狗如那挑戰神權的凡人,火蛇張口噬下,口中火焰扇刃,如同那地府幽冥。


    阿狗的衣袍被火焰點燃,隨後化為灰燼,露出其結實的肌肉,火光照映,化為了古銅,阿狗高高躍起,三丈刀氣傾瀉,斬向火蛇頭顱。


    火蛇頭顱重重砸到地上,化為火焰,火焰如同神血,流淌在阿狗腳下。


    “嘀嗒。”有猩紅鮮血落下,如珠玉般的光澤。


    阿狗胸前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是那扇輪所致,在阿狗斬下蛇頭的那一刻,扇輪轟然爆開,化為十二道扇骨,阿狗擋下了一些,但並未全部擋下。


    阿狗眸子很亮,如同受傷的孤狼,流的血隻會激發他的凶性,隻是阿狗手中鋼刀已經不成樣子,先是火焰灼燒,隨後是一次又一次扇骨的猛烈撞擊,鋼刀已然變形。


    “來戰。”阿狗提著鋼刀,衝向了楊塵,十二道扇骨回旋,於楊塵手中重新化為靈扇。


    此次楊塵未躲,因為他知道,現在的阿狗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靈扇與鋼刀相接,這凡鐵所鑄造的鋼刀瞬間破碎,或許是因為阿狗的力量太大,這鋼刀碎的很徹底,最大的碎片不過手指大小,若冰晶下落。


    一根扇骨自靈扇脫落,當胸穿過阿狗的身體,哇的一聲,鮮血從阿狗口中吐出。


    “結束了。”一旁的趙淵海笑了起來,為了讓楊塵成功拿下首局,白鹿拿出一件寶物,那火蛇珠子,其中含五境離火蛇的魂魄,還有那楊塵的靈扇,也是淬過毒的,此毒不能殺人,卻可以讓人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出現麻痹。


    隻是趙淵海沒有想到,那二境武夫,並未倒下,瘋狂之聲自阿狗口中傳出。


    “刀沒有了,不要緊,我們武夫,最強大,最驕傲的是體魄!”血流如注,但阿狗的眸光卻越來越亮,緩緩抬起頭,眸中是暴虐,他的模樣,若一隻徘徊在人間,久久不可離去的瘋狗,在他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前,閻王爺來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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