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葉靜璿醒來的時候,屋外明媚的陽光正透過窗子照了進來,連床頂的雕花木頭都被明亮的陽光映得格外好看,屋內也被陽光照得暖洋洋的,一掃冬日的寒意,仿佛溫暖的春天已經來了。


    可葉靜璿的心卻如墜冰窖,周身也冰涼得嚇人。


    葉靜璿並未起身,把手緩緩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觸及之處一片平坦,似乎皮肉之下空空的,什麽都不曾存在過。


    她和蕭遠的第一個孩子,沒了。


    葉靜璿絕望地閉上眼,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猛然朝她襲來,昏迷前的腹痛之感似乎也重新湧了上來,她此刻隻覺得自己很痛,哪裏都痛,似乎整個身體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雖然她懷上身孕時日不長,還沒有顯懷,可她卻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肚子裏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和她一起生活著;如今,那裏已經空空如也,死氣沉沉。


    葉靜璿睜開眼,眼神空洞地望著床頂,雙目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隻有兩行淚輕輕滑落。


    是葉承,要讓她失去這個孩子。


    葉承,是殺她孩子的仇人。


    葉靜璿腦海中反複浮現出那晚霜寧看著她把那顆所謂的解藥咽下去時的情景,雙手不由得握緊,卻因為渾身虛弱毫無力氣而隻握成空拳。


    流雲在此時推開門走進來,目光往床的方向看去,發現葉靜璿睜開了眼睛,頓時欣喜地奔到床前:“小姐,你終於醒了!”


    流雲還沒來得及高興,便看清了此時淚流滿麵的葉靜璿,頓時喉頭哽了一下,鼻子發酸,差點要落下淚來。


    注意到葉靜璿的手握成了拳頭,流雲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握住她冰涼的手:“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感覺到手背傳來的暖意,葉靜璿微微側了側頭,淚水滑落到枕頭上,很快濡濕了一小片枕巾。


    葉靜璿看著流雲,目光裏盡是悲傷,卻還留有一絲希望,問道:“我的孩子呢?還在嗎?”


    麵對著葉靜璿絕望中帶點期盼的目光,流雲也感到一陣揪心。她不忍告訴葉靜璿真相,可她忍不住溢出眼眶的淚水,早已無聲地告訴了葉靜璿答案。


    “小姐,您看開一點,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您把身子養好才是最重要的……”流雲知道聰明如葉靜璿,即使瞞她也瞞不了多久,無謂再讓她多受一次打擊,倒不如現在讓她知道真相,也許心痛過了這一陣子,也就接受了。


    葉靜璿閉上眼睛,淚水愈發流得厲害,似乎連空氣都染上了幾分悲哀,屋內與屋外渾然不在一個世界。


    流雲感覺到葉靜璿的手很涼,不由得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忍不住替她擦去了臉頰的淚,才發覺葉靜璿渾身都冷得跟冰塊似的。


    “小姐,你怎麽這麽冰?是哪兒不舒服?我去找王爺和大夫過來!”流雲滿臉都是緊張,此時葉靜璿可不能再出什麽差錯了。


    葉靜璿反握住流雲的手不讓她離開,聲音小得像孩子般:“別去。”


    流雲回頭看著葉靜璿虛弱又難過的模樣,不自覺地又流下了淚。


    小姐在侯府的時候受了那麽多苦,嫁進王府之後也好不容易才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如今卻又被人設計,沒了她的第一個孩子,為何上天對她如此不公?


    流雲心裏憤憤不平,也恨不得能親手殺了霜寧,但心中更多的卻是對葉靜璿的心疼。


    “我想安靜待一會,你陪我。”葉靜璿又拉了拉流雲的手,讓她在床邊坐下,目光中都是懇求,讓流雲的心頓時更加難受了。


    “小姐,我就在這陪著你,哪都不去。”流雲抹了把淚,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努力露出一個笑容來。


    葉靜璿定定地看著流雲,半晌後道:“我渴了。”


    流雲立馬起身,到桌旁倒了一杯溫水,端到床邊,扶著葉靜璿坐了起來。


    葉靜璿接過水杯,流雲剛要坐下,卻猛然想起什麽,又道:“廚房裏有熬好的粥,小姐也喝點吧。”


    葉靜璿毫無食欲,本下意識地想搖頭,腦海中卻回響起流雲方才說的她要養好身子的話,便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流雲說得對,她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孩子沒了,可蕭遠還在,葉承還在;她不能讓蕭遠為他擔心,也不能讓葉承得意。


    葉承讓她失去的,她終要找他加倍地討回來!


    葉靜璿強壓下內心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悲慟,暗暗做出了決定,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正院裏葉靜璿剛剛醒過來,流雲聽葉靜璿的話沒有去通知蕭遠,門外的其他家丁和婢女見流雲自己出來了,也沒有料到王妃已經醒了,直到看見流雲端著粥進來,才恍然大悟,立馬便有人奔去稟告了。


    流雲知道葉靜璿醒來的事情蕭遠不可能不知道,便也沒有阻攔。


    而另一邊,易容成葉靜璿的霜寧從後院翻牆進了王府,躲在假山中,等來往的人比較少了,才從假山後走出來,往正院的方向而去。


    此時的霜寧早已換上了和葉靜璿平時的著裝相似樣式的衣服,就連發髻都和葉靜璿平日裏梳的如出一轍,遠遠望去,和葉靜璿倒真沒什麽兩樣。


    下了毒後她好不容易才逃走,如今又要千方百計地回來,想起主子命令她做的事情,霜寧心有惶惶,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定下了心神來。


    今日她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在蕭遠麵前出現,讓他以為葉靜璿的身體並無大礙就可以了。她已經摸清楚了,葉靜璿還在昏迷,隻要讓蕭遠看到行動自如的“葉靜璿”,就能引起他的疑心,那麽主子想要挑撥蕭遠和葉靜璿的意圖就能達到了。


    霜寧在王府裏待了這麽久,自然清楚蕭遠的習慣,此時的蕭遠,一定在書房裏。


    霜寧打定主意,腳下便換了方向,往書房而去。


    與此同時,前去稟告葉靜璿已經醒了的家丁剛到書房,見司夜站在門外,忙道:“司統領,王妃醒了,小的來稟告王爺。”


    司夜本是眉頭緊鎖,因為尚未追查到霜寧的蹤跡而感到煩心,聽到這一消息,眉頭終於舒展了些:“好生侍候王妃,我去告訴王爺,稍後王爺就過去。”


    家丁應了聲,忙又一路小跑回正院去,司夜長出了一口氣,轉身敲響了書房的門。


    房門剛被敲響,門便被從裏麵打開了,蕭遠走出來,急切道:“靜璿醒了?”


    司夜料想蕭遠在書房裏應是聽到了家丁說的話,點了點頭:“是,王妃醒了,剛剛來人稟告。”


    蕭遠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此時臉色有幾分憔悴,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目光卻帶著欣喜和寬慰,沒有再多言,登時便抬腿往正院而去。


    司夜知道蕭遠此時有多急切,忙關上了書房的門,轉身也快步跟上前去。


    書房到正院之間有一條長長的回廊,正是因著蕭遠要時常在正院和書房之間來往,碰上雨天時多有不便才建造的,霜寧想讓蕭遠看見自己,自然選擇了在回廊等著。


    陽光鋪灑下來,穿過回廊的頂梁上纏繞的一些植物落在地上,映出了一塊塊光斑。太陽太過明亮,蕭遠和司夜都有些眯起了眼。


    霜寧躲在回廊的柱子後,眼看著蕭遠快步朝正院的方向去,便從柱子後走了出來,往正院的方向走。


    霜寧身著一身粉衣,在這回廊中算是頗為顯眼,蕭遠果然一眼便看見了她的背影,不由得覺得疑惑。


    “靜璿?”葉靜璿穿衣的顏色通常比較素,粉色的衣裳已是她的衣裳裏比較豔麗的了,蕭遠隻覺得這身衣服有些眼熟,不由得叫出了葉靜璿的名字。


    “主子,那是王妃嗎?”司夜對葉靜璿自然沒有蕭遠那般熟悉,隻看見前麵有個女子,卻不能確定是誰。


    霜寧心中惶然,神色卻平靜如常,側過頭看了蕭遠一眼,才露出了一副驚慌的神色,加快了腳步往前走,甚至變成了小跑。


    而蕭遠和司夜,在看見霜寧轉過來露出了側臉時,卻皆是震驚地頓住了腳步。


    那張臉,不正是應該臥病在床的葉靜璿嗎?


    司夜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葉靜璿出事之後,他一直陪在蕭遠的身邊,也知道葉靜璿的狀況。王妃現在不是應該在正院裏麽?怎麽會出現在回廊?而且似乎身體並無大礙,還很靈活,一點都不像是剛剛經曆過小產的人。


    況且,剛剛家丁才來稟告過葉靜璿醒了的消息,一個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也萬萬不該是這副狀態吧?


    司夜對葉靜璿的熟悉程度並不深,在看見方才轉過來的那張臉時,便確定了前麵的女子就是葉靜璿,自然而然地起了疑心,對葉靜璿出現在這裏感到困惑不已。


    更奇怪的是,為何王妃看見他們會那麽慌張,並且似乎立刻要逃呢?


    司夜看了看蕭遠,卻見蕭遠眉頭緊鎖,臉色並不好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頓時朝著“葉靜璿”離開的方向追去:“站住!”


    霜寧見司夜上鉤,自己的意圖達到了,暗暗鬆了一口氣,登時加快了腳步,在回廊的盡頭一個轉身,隱進了一旁的樹叢裏,隨即從院牆翻了過去。


    而從司夜的視角,因為回廊裏一根根柱子阻擋住了視線,“葉靜璿”就像是直接進了正院一般。


    司夜追人心切,沒再多想,徑直跑進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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