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管家戰戰兢兢地站在蕭遠麵前,麵無血色,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這王府上下不過百十人,不見了一個大活人,你竟然絲毫沒有察覺!”蕭遠正處於盛怒,吼起來讓門外候著的家丁和婢女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蕭遠此時心頭的熊熊怒火燒得極旺,恨不能將渾身上下的力氣都發泄出來。


    當他命令管家把霜寧帶過來時,管家才發現,霜寧早已經不知所蹤,即使將王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尋到她的半點蹤跡,甚至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管家即使在王府待了這麽多年,此時聲音也有些發顫了:“王爺恕罪,是老奴疏忽,老奴這就派人去找,定將霜寧找回來!”


    管家也是一臉懊惱之色,自責自己的疏忽,竟未察覺霜寧的異樣,還讓她逃了。


    “司夜!”蕭遠並未因管家的話而消氣,隻要一想到葉靜璿躺在病床上氣若遊絲的樣子,就恨不得將霜寧碎屍萬段。


    司夜推門進來,對蕭遠畢恭畢敬頷首:“主子。”


    蕭遠朝管家擺了擺手。對司夜道:“讓司彥去查霜寧的去向,務必查到!找到人以後,直接帶到我麵前!”


    管家不敢違抗,也知道找人並不是自己擅長的活,便乖乖退了出去。司夜應了聲,也立刻轉身出了門,將消息帶給司彥。


    書房內隻剩下蕭遠一人,瞬間安靜了不少。門外守著的家丁關上了門,也退到了院外。


    蕭遠的臉色依然陰沉,目光盯著地上的某一點,卻犀利得似老鷹一般。


    良久,他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在檀木桌上,低聲怒吼:“葉承!”


    木桌應聲裂開一條縫隙。


    與此同時,城東一間不起眼的宅院,一名蒙麵人身手敏捷地翻進了院牆,嬌小的體型甚是靈活,不難看出是一名苗條的女子。


    蒙麵女子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確定院中除了她並無第二人,看見正院房門緊閉著,便上前輕輕叩響了房門。


    房內一片寂靜,半晌才傳出一道男聲:“誰?”


    “是我。”蒙麵女子貼近門板輕聲回答。


    下一刻,門便“吱呀”一聲從裏打開,蒙麵女子迅速進了屋,轉身將房門關上,才扯下了蒙著臉的黑布。


    黑布之下赫然露出了臉龐,來人正是霜寧。


    此時不大的房間裏竟已有了四名黑衣人,其中一名身材並不高大,可身上的衣物及布料上的紋飾都精美非凡,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你今日怎麽來了?”那人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個銀色的麵具,露出的一雙眼睛眼神並不柔和,而是帶著鋒利的質問意味。


    霜寧臉色微微有些變了,但很快便克製住了,低下頭答道:“王府我已經不能留了。”


    “為何?”男子繼續追問,目光緊緊盯著霜寧的臉,將她神情的變化盡收眼底。


    “因為…”霜寧猶豫了一番,眼神有些飄忽,話音頓住了片刻,才道:“屬下給葉靜璿下了墮胎藥。”


    “什麽?!”男子驟然變了語氣,麵具下的臉神情變得愕然,隨即是暴怒,似是被觸了虎須一般:“誰讓你給她下藥了?!”


    霜寧顯然沒有料到男子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登時愣了愣,隨即跪倒在地:“主子!是葉承讓屬下這麽做的!屬下不得不做!”


    霜寧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眸光中流露出幾分懼意。


    男子眼神一凜,散發出一陣寒意:“葉承?你的主子還是葉承麽?”


    “不是…”霜寧答得小聲,聲音微微發顫。


    “那你為何聽他命令,壞我計劃!”男子忽然提高音調,更是嚇得霜寧不敢抬起頭來。


    “屬下知錯,主子恕罪!”霜寧聲音裏都染了些許哭腔,那模樣讓平常人看了,都不免會心生憐惜憐惜。


    可惜此時屋子裏的其餘三人都是一臉冰冷,仿若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


    男子又道:“那葉靜璿的孩子可還能保住?”


    問這話時,男子的聲音中帶了些威脅性,霜寧聽了,臉色更加慘白。


    “葉承準備的藥,藥力極強…恐怕是保不住了。”


    霜寧低著頭,完全不敢抬起頭來哪怕一點點。她知道,站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會憐惜她。


    “沒用的廢物!”男子忽然一腳踹向霜寧,極大的力氣讓霜寧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上,“哇”的一下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來。


    “主子饒命!”霜寧來不及擦掉嘴角的血,立刻又爬起來跪在地上,淚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


    “屬下知錯了,屬下再也不敢了!”霜寧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再次抬起頭來時,額頭已磕破了一小塊,滲出些許血珠來。


    男子轉過身,背對著霜寧,戴著麵具的臉色似乎恢複了平靜,可眸光卻愈發變得陰沉。


    “忤逆我的後果,我想你是清楚的。”


    男子的眸光冰冷得像是冰窖中散出的寒意,停在霜寧身上,讓她覺得似乎置身於雪地,從後背拂過的寒意更是讓她無法控製地輕輕顫抖。


    男子的話音落下,霜寧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牙齒緊咬著下唇,雙唇變得毫無血色。


    “屬下不知主子的計劃,求主子恕罪!”霜寧此時除了拚命求饒,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主子的心狠手辣,從她三年前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已經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她沒有問他便給葉靜璿下了藥,落了葉靜璿的孩子,若是真的壞了主子的什麽計劃,那她隻能落得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屬下願為主子赴湯蹈火,求主子看在屬下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屬下這一回!”霜寧眼裏的驚恐和悲傷全然流露了出來,雖她容貌平平,可也是一副淒楚可憐的樣子,但屋內的其餘幾名男子,依然是不為所動,並沒有半點為她求情的意思。


    男子深深看了霜寧一眼,隨即移開了目光,回過身在屋內的一把木椅上坐下,冷冰冰的聲音中帶了些諷刺:“忠心耿耿?是對我還是對葉承那個老東西?”


    霜寧忙道:“對主子!”


    末了,霜寧又道:“屬下的確不知主子另有計劃,可葉靜璿若是生了兒子,對主子必然也有不利,所以葉承讓屬下下藥時,屬下才會答應!屬下願做任何事來彌補!”


    男子沒有立刻讓人殺了她,霜寧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迫切,期盼地望向男子,眼中還盈著淚水。


    男子凝目看著霜寧半晌,卻道:“將你的麵具撕下來。”


    話音落下,霜寧聽話地直起身來,跪在地上,伸手在自己的臉旁摸了摸,很快便撕下了一張薄薄的膚色的東西,正是一張人皮麵具。


    原來,霜寧這幾年來示於人前的,並不是她真實的容貌,而隻是一張人皮麵具。撕下了麵具的霜寧,竟有著一副姣好的容貌,就算是比起葉靜璿,也並不遜色太多,隻是頗妖豔,在人群中會太顯眼了些。


    這副出色的容貌,也正是霜寧需要貼人皮麵具來偽裝的原因;一副讓人看了記不住的普通的臉,總比一張美豔的臉更適合她的真實身份。


    男子細細端詳著霜寧的臉,眼中卻沒有驚豔或是讚歎,反而像是僅僅在看著一個物件,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明天,你回蕭王府去。”男子忽然開口,卻驚得霜寧猛然抬起了頭。


    回蕭王府去?


    此時蕭王府肯定因為她做的這件事而鬧翻天了,蕭遠也定不會就此放過她,她若是再回去,哪還有活命的道理?


    霜寧臉色慘白:“主子,為何還要屬下回去?”


    男子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厭惡,似乎不滿她有此疑問:“我要你偽裝成葉靜璿,回去讓蕭遠相信,葉靜璿小產不是意外,而是她自己做的。”


    霜寧聞言,眉眼中的驚慌褪了些許,卻仍有疑惑,抬頭不經意瞧見了男子眼中有些不耐煩的意味,不由得一愣,卻也立馬噤了聲。


    “聽懂了,就回去做好準備吧。”男子擺了擺手,身體靠在木椅上,以手撐著頭閉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多說的模樣。


    霜寧知道他是煩了,心下卻欣喜自己保住了性命,忙又磕了頭,起身開門離開了屋子。


    雖剛剛才哭得泣不成聲,但霜寧的臉色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四處看了看並無別人後,便施展輕功上了院牆,原路而返。


    霜寧的身影剛消失在院外,屋內的男子便睜開了眼睛,眼裏一片清明,透著陣陣狠戾。


    屋內的另一名男子上前,微微躬著身,道:“主子,該回了。”


    男子點點頭,站起身來,解開了臉上帶著的麵具,露出了隱在麵具下的臉。


    五官端正,甚至還有幾分尚未成熟的氣息,可目光卻冰冷狠辣得像幾十歲的老狐狸;那張臉,赫然竟是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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