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裏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蕭遠沉著臉,眸色深邃得如同一方深潭,縱是老練如霍凡,也不禁暗暗有些緊張。


    “… …為何?”霍凡不自覺地看了葉靜璿一眼,目光觸及葉靜璿平靜的臉龐時,心中更是不安起來。


    蕭遠盯著霍凡,良久才開口:“霍將軍,您可知您口中的好女兒,可是險些讓本王的王妃消失了?”


    蕭遠腦海中浮現出那日在葉玄天家中,見到幾日不見便消瘦了一大圈的葉靜璿時的情景,額角的青筋便隱隱突起來。霍盂蘭暗中給葉靜璿使了這麽多絆子,他不刻意追究皆是順著葉靜璿的意思,但若是霍盂蘭得寸進尺,他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這句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轟然在霍凡的腦海中炸響。但很快,他的視線就移到了葉靜璿的臉上,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目光中帶著懷疑,道:


    “盂蘭的為人我是再了解不過了,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我看,是有人栽贓陷害!其心可誅!”


    話音落下,霍凡又是不屑地瞥了葉靜璿一眼,而後看向蕭遠,神情有些許不解和愕然:“她不過是葉尚書家拿不出手的庶女罷了,怎能與王妃之名相稱!蕭王未免也太糊塗了些!”


    聽著蕭遠一口一個王妃地稱呼葉靜璿,霍凡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


    霍盂蘭是霍凡最寶貝的女兒,依著霍凡的地位,要想嫁入顯赫的王孫世家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在皇上的安排之下,她也隻能嫁給蕭遠為侍妾,成為皇上下的這盤棋局中一枚渺小的棋子。


    霍凡心中本是充滿了無奈和不甘的,可皇命不可違;他縱是再不舍得也不能違抗聖意。再加上後來皇上曾若有若無地表達過會讓霍盂蘭成為蕭王妃,賜給她一品誥命夫人的封號;他也就逐漸接受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委身為侍妾的事情。


    霍盂蘭對蕭遠瘋狂的愛慕,和蕭遠表現出來的對霍盂蘭的寵愛,都讓霍凡心中的不滿逐漸平息了。


    可誰曾想,京中會忽然冒出一個誰都沒聽說過的葉府二女兒來,搖身一變成了蕭王妃,搶了霍凡覺得早已經屬於霍盂蘭的身份和地位。


    霍凡哪能忍得下這種奇恥大辱,早在葉靜璿嫁進王府的那日便要來興師問罪了;可霍盂蘭卻告訴他,葉靜璿在蕭王府地位極低,也不被蕭遠待見,根本威脅不到她的地位,霍凡這才作罷。


    在葉靜璿嫁進王府後的幾個月內,霍凡也派人查了葉靜璿的底細,得知她根本不受葉承的寵愛,葉府也不會做葉靜璿的靠山,才總算放下心來。


    但讓霍凡沒想到的是,不過短短一年的光景,霍盂蘭就落到了今日這種狼狽的境地。


    此前,蕭遠所表現出的對霍盂蘭的寵愛,不僅是霍凡,就連霍盂蘭自己都深信不疑,因而今日所發生的變故,霍凡便全部算到了葉靜璿的頭上。


    霍凡話音頓了頓,接著道:“區區一個來曆不明的庶女,不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竟敢挑撥蕭王和盂蘭的夫妻感情,如此狐媚,當真下賤!”


    霍凡心中氣急,竟未發覺蕭遠的臉色越來越黑,說話隻管解氣,卻忘了葉靜璿雖出身不高,此時貴為蕭王妃也是事實。


    既已嫁給蕭遠,葉靜璿也就是皇室中人了,霍凡縱是再怎麽得皇上的信任,也不過是臣子的身份,剛剛那番話,實在是大逆不道。


    “夠了!”


    蕭遠此時的臉色已黑如鍋底,就連極力想保持內心平靜的葉靜璿,臉色也徹底冷了下來。


    她可不是什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愚善之人,之前不怎麽和霍盂蘭計較,並不代表她就會忍受霍凡的怒氣和辱罵。


    下賤?霍家這兩父女怎麽都這麽喜歡用這個詞來罵人?


    “霍將軍,也請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細看之下,蕭遠的臉色已經不隻是用“陰沉”便能形容的了,渾身散發出一種強烈的威嚴,令人生懼。


    葉靜璿隻有在初進王府時才見過這樣的蕭遠。


    霍凡一愣,似乎沒料到蕭遠真的被激怒了,但隨後臉色又平靜下來,甚至還因為被蕭遠當著葉靜璿的麵怒喝而有些羞惱。


    “王爺,我不過是說了一番實話,您別見怪。”霍凡還沒意識到蕭遠的怒意已經愈燒愈旺了,更是沒有發覺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已經觸犯了蕭遠和葉靜璿能忍受的底線。


    蕭遠眸光一凜,被霍凡的態度激得眉頭又緊了些。


    “實話?霍將軍,您口中的實話,也未免太大逆不道了吧?!”蕭遠握著葉靜璿的手緊了緊,眉眼間的怒意絲毫不加掩飾地全部展現了出來。霍凡從未見過蕭遠這副怒氣滔天的樣子,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往下沉了沉。


    “大逆不道”這個詞從蕭遠口中說出來,如一頂千斤重的帽子忽然被扣在了頭上,霍凡渾身一哆嗦,差點沒腿一軟跪下來。


    直到此時,霍凡才猛然想起,蕭遠是王爺,葉靜璿如今也的的確確地是正兒八經的王妃。他一直以來對蕭遠都並不畏懼,無非是因為知曉皇上無意讓蕭遠登基,和蕭遠對霍盂蘭的寵愛,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該忘了自己的身份,當著蕭遠的麵就這麽謾罵葉靜璿!


    他方才說的那番話,簡直是不要命了!


    此時可大可小,但蕭遠若是真要追究,涉及皇家顏麵和威嚴的事情,縱是他霍凡深得皇上信任,也未必就能安然無恙!


    霍凡光是想想,後背便沁出了一層冷汗。


    “王爺息怒!臣……臣是一時失言!”瞅見蕭遠仍是一副盛怒的模樣,葉靜璿也沒有半分要勸阻的意思,霍凡心底對葉靜璿更是憎惡了幾分,可臉上卻不敢再表現出來了,也不敢再在蕭遠麵前再有逾越,而是規矩地以“臣”自稱。


    但蕭遠豈會這麽輕易地放過霍凡,登時又道:“本王看你不是一時失言,而是早有怨言!靜璿嫁給本王為妃,霍盂蘭便屢次三番為難她,如今你又氣勢洶洶地來找她,怎麽?當本王不存在嗎?!”


    蕭遠此話一出,霍凡腿一軟便跪了下來,額角的冷汗也滑下來,方才那副氣焰囂張盛氣淩人的模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爺息怒!臣萬萬不敢!”霍凡低著頭,見蕭遠竟能為葉靜璿做到這個地步,甚至不惜扯破原先的偽裝,不由得暗暗心驚。


    葉靜璿眉頭一皺,看著跪在自己和蕭遠麵前的霍凡,眼神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厭惡。剛剛還對著自己百般辱罵的人,下一刻就可以跪在自己麵前,這樣的人,往往最可怕。


    葉靜璿也知曉霍凡是皇上的人,眼看著蕭遠為了自己而和霍凡撕破臉皮,心中也不免有些擔心,忍不住輕輕拉了拉蕭遠。


    蕭遠低頭看向葉靜璿,眸中的怒意和戾氣在瞬間褪去,目光中帶著些許疑惑,似乎不解葉靜璿為何要阻止他。


    四目對視,葉靜璿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留點後路。


    蕭遠又怎會不知道葉靜璿心中所想?但此時她的忍讓和霍家父女的做法對比更加明顯,蕭遠更是不想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葉靜璿也知蕭遠不會輕易罷休,便踮起腳尖湊到蕭遠耳旁,輕聲道:“莫要做得太絕,要解氣,以後還有機會。”


    葉靜璿如水般的眸中隱約現出幾絲擔憂,蕭遠看在眼裏,縱是心中有再多的怒意,也舍不得讓她擔心了。


    蕭遠輕輕點了點頭,給了葉靜璿一個安心的眼神,緊緊握著她的手,手心的熱度傳到葉靜璿的手上,也讓她冰涼的手變得溫暖起來。


    霍凡看著眼前兩人這副恩愛的樣子,眼中寒意一閃,雙手不由得慢慢握成了拳頭。


    視線從葉靜璿的臉上移開,再看向霍凡時,蕭遠的目光便陡然冷了下來。


    “霍將軍,你對本王的王妃不敬,便是對本王不敬,你可知本王可治你的罪?”


    蕭遠的聲音冰冷得如同來自地窖中的寒氣,冰涼得瘮人,霍凡低著頭跪在地上,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身上穿過。


    “臣……知罪!還望王爺看在盂蘭的麵子上,放過老臣……”霍凡滿心的不甘和憤恨,但此時卻不得不示弱,他最是好麵子,如今一把年紀了卻要跪在蕭遠和葉靜璿麵前求饒,讓他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蕭遠臉上波瀾不驚:“這次是靜璿為你求情,我暫且放你一馬,今日你就當是個教訓,記住了,這蕭王府不是你能為所欲為的地方!”


    說著,蕭遠話音一頓,背過身去,一個眼神都不再屑於留給霍凡,道:“霍將軍,請回吧!”


    霍凡臉色一片蒼白,站了起來,目光掃過蕭遠的後背,又似刀子般看了葉靜璿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在有意無意地警告著葉靜璿。


    “謝王爺,老臣告退。”霍凡躬身,語氣恭敬,朝背過身去的蕭遠行了個禮,末了,轉身出了前廳,越過門口站著的流雲和司夜,徑自向門口走去。


    在流雲看來,此時的霍凡,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和剛才來找葉靜璿的囂張和傲慢相比較,簡直不像是同個人。


    葉靜璿注視著霍凡離開的背影,平靜的目光泛起一絲波瀾,眉頭輕輕皺起,道:“這個梁子,估計是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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