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璿站在窗邊,目光沉靜,安靜的看不出一絲喜悲,她呆呆的望著院中的大樹,許久都未動彈一步。


    她喜歡站在窗前,盡管眼前是一成不變的狹窄景色,卻總能讓她感覺到一些安心。


    天氣逐漸轉涼,轉眼便入了秋,這狹窄的院落裏,那棵大樹如同身著甲胄的士兵般矗立著,它的葉子枯黃,似乎在等待沉睡,歸彼大荒。


    葉靜璿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天氣,遠遠望去看不到一點綠色,總會讓人感覺到些悲涼。


    正當她發呆之際,隻聽有開門聲響起,葉靜璿轉頭,見是流雲拿著食盒笑著走了進來,她忙將盒子裏的菜擺到桌子上,興奮道:“小姐,快來吃飯吧,今日廚房的李大嬸還偷偷多給我裝了一個雞腿兒呢!”


    葉靜璿笑著走過去,然後坐在凳子上,瞧了瞧眼前的菜色,她挑了挑眉,欣慰一笑,剛剛還想著看不到綠色,如今眼前倒是擺滿了各種綠色,隻有一隻金燦燦的雞腿突兀的放在一個碗裏。


    她甚至已經有些習慣了整日吃素的日子,最初菜裏還會有些肉末,可這一個月下來,菜裏卻是連點油水都瞧不見了。


    葉靜璿慢條斯理的吃著飯,明明麵前擺著的都是些水煮青菜,她卻吃的津津有味,樂在其中。


    末了她放下碗筷,拿過那隻被冷落的雞腿端詳了一會兒,然後抬頭道:“流雲,你幫我把這雞腿吃了吧。”


    流雲一聽,慌忙擺手,急道:“這可不行,小姐您都多久沒吃肉了,再這樣下去,若是生病了該怎麽辦,這雞腿本就是奴婢好不容易討來,準備給您補補身子的!”


    葉靜璿的眸中閃過無盡的柔光,卻未忽略她話語中的‘討來’二字,果真如此,哪裏會有什麽好心的李大嬸,為這雞腿,流雲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哪有不吃肉就會生病的道理,照你這麽說,莫不是那寺廟裏的尼姑和尚個個都有病不成?這幾日吃素倒也吃慣了,這雞腿吃下去怕是會鬧肚子,倒不如你替我吃了。”葉靜璿輕聲笑道。


    “小姐……”流雲眼眶一紅,又吸了吸鼻子。


    “好啦!”葉靜璿拉過流雲的手,安撫的對她笑了笑。


    她望向院子,站起身道:“一會兒你我主仆二人便將這院子好好的收拾一下,這院子裏連個坐著的地方都沒有,別人依靠不上,倒不如我們自己修一個。”


    流雲聽罷道:“這些事情奴婢來做便好了,小姐先歇著,這點事情不到傍晚奴婢就能做完。”


    “這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想出個打發時間的趣事,怎可讓你一人去做?”葉靜璿掩嘴輕笑。


    流雲將吃完的碗筷放回食盒,笑道:“這陣子霍姨娘倒是安靜了許多,奴婢有好一陣子沒瞧見她往咱們院來了。”


    葉靜璿收起笑容,隻留淡淡的思慮,輕道:“那個女人豈會輕易放過我,如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流雲沒再說什麽,隻是看了葉靜璿一眼,然後幾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


    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呢?


    在流雲的堅持下,那隻雞腿葉靜璿還是吃了一半,她心中感激,倘若沒有流雲在,怕是她在這王府裏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兩人簡單整理一下,便開始收拾院落,這院子極小,將地上的落葉掃幹淨後,倒有一番別致精巧的意味。


    葉靜璿在院中的大樹上掛了個秋千,過程雖極是費力,卻總歸是將這方小小的秋千掛好了。


    兩人忙來忙去直到傍晚,素氣淒涼的院落在葉靜璿的一番改造後,終於有了些溫馨的味道。


    夜晚。


    屋子裏一燈如豆,有倩影在窗前搖曳,葉靜璿身著輕衫倚在床頭,杏眼似有困意迷離,讓人看了不禁會心生旖旎。


    葉靜璿垂下眼瞼,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末了抬起手,將床頭的燭台吹滅,屋子裏重歸平靜,窗外有風刮著樹枝發出沙沙聲,燈籠有一下沒一下的撞擊著房簷,葉靜璿睡的很熟,均勻的呼吸伴著窗外若有若無風聲,像是全世界都睡著了。


    葉靜璿是被一陣疼痛驚醒的。


    她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蒼茫的夜色,隔著輕紗幔帳,有月光隔著窗子朦朧的撒進屋裏,雖亮不及燈火,卻也能看清屋中的陳設。


    葉靜璿擰著眉毛,手緊緊的捂住了胸口,她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胸口的疼痛讓她的身子有些顫抖。


    葉靜璿慌忙的下床,跌跌撞撞的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壺倒了杯水,她顫抖著雙手,有一半的水都撒了出來,她無暇顧及,急忙的仰頭喝下,可心口的疼痛卻沒有絲毫的減輕,反而愈加強烈起來。


    葉靜璿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疼痛讓她不自覺的彎下了腰,痛苦的伏在了桌子上。


    是那毒藥發作了嗎?


    葉靜璿咬著牙,痛感越來越強烈,不知不覺間似有無數小蟲啃噬著她的心髒,順著她的血管爬到她體內的各個角落,她用力的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可疼痛卻讓她不禁痛呼出聲。


    流雲在偏屋之中,葉靜璿下意識的想要去找流雲,可下一刻又打消了一個念頭。流雲來了又能如何?她亦幫不了她,不過也隻是徒增兩人的痛苦。


    葉靜璿用力的呼吸著,似有什麽東西捏著他的喉嚨,讓她絲毫的氣都喘不過來,她捂住胸口,痛苦的從凳子跌落在地,耳邊似有尖銳的聲響聲聲遞進,她睜大雙眼,無力哽咽。


    眼前瞬間變得漆黑,疼痛使她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她用力的呼吸,企圖呼進更多的空氣進去。


    疼痛中,她就像被一個大木棒重重的砸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耳朵裏是巨大的轟鳴聲,轟鳴中又像是有尖銳的東西在撕扯她的耳膜。


    她痛苦的呼喊出聲,有血液順著喉嚨一直一直流淌下來,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翻攪著她的胸腔。讓她痛不欲生。


    那一刻,她的靈魂與肉體,仿佛被一點一點淩遲至死了。


    葉靜璿目光迷離,好像看到葉承坐在他的麵前,神色冰冷疏離,似乎聽到他開口冷漠的說:“盡丟我們葉家的臉!”


    他一直看著她,葉靜璿想要開口反駁些什麽,可還未等她仔細瞧去,卻見眼前葉承的臉漸漸變了,漸漸的,變成了蕭遠的臉。


    記憶中的蕭遠,眼神永遠是那麽淡漠殘酷,冷冷的看著她,一語不發,怒意隱忍的目中似乎還帶有怨懟,像是在質問她為何要來王府與他作對。


    葉靜璿靜靜的承接著他的端詳,疼痛讓她的目光散到了一處,而後她像是看到了新婚那夜的蕭遠與自己,有哭聲和怒吼在耳邊聲聲遞進。


    葉靜璿痛苦的捂住胸口,在黑暗之中與自己的臆想對峙,有血順著喉嚨從嘴中滴落,五髒六腑似乎都在此刻化作了血水,不斷的湧出來。


    葉靜璿精神恍惚,肉體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折磨讓她不堪重負,不知過了多久,她就這般痛苦的蜷縮在地上,生生疼到昏厥過去。


    第二天一早。


    流雲推開門便見葉靜璿一臉痛苦的躺在地上,嘴角留有已經幹涸的血跡,她的麵色死灰,在曦光的照耀下,竟蒼白的如同死物一般。


    “小姐!!!”流雲將端進來的盆中清水灑了一地,她慌忙上前將葉靜璿扶在了腿上,輕輕拍打著葉靜璿的臉。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不要嚇奴婢啊,小姐!”流雲的聲音顫抖,眼淚瞬間便被嚇了出來,她一邊哭一遍不可置信的搖著頭,用力的想將葉靜璿扶了起來。


    “來人呐!”流雲一邊哭喊,一邊艱難的將葉靜璿放到了床上。


    葉靜璿痛苦的輕哼了一聲,似是聽到了流雲的聲音,她輕輕的皺了皺眉,卻未睜眼。


    流雲見狀連忙用力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卻依舊忍不住目中噴湧的眼淚:“小姐!小姐你怎麽樣了?”


    流雲吸了吸鼻子,邊哭邊道:“小姐你且忍忍,奴婢這便叫大夫過來。”


    門口守著院子的家丁似是沒有聽到流雲的哭喊一般,幾聲喊出來,卻無一人前來查看。


    流雲一邊哭,一邊急忙站起身準備出門找大夫過來。她剛起身,卻忽覺身後似有什麽抓住了她。


    流雲急忙回頭,隻見葉靜璿已睜開了雙眼,她秀眉輕蹙,啞著嗓子輕道:“流雲,不要吵,我不礙事。”


    葉靜璿用力抬手抓住了她的衣角,痛苦的睜著已變得腫脹的雙眼。


    “小姐!!!”流雲見她開了口,先前憋住的眼淚瞬間又噴湧出來。“小姐,您怎麽樣了?這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啊?”


    葉靜璿皺著眉,忽的咳嗽了一聲,她氣若遊絲的開口道:“不要哭了,流雲,吵的我頭疼。”


    流雲立刻噤聲,卻依然止不住的抽泣著,梨花帶雨,一雙眼睛裏盡是委屈與心疼。


    昨夜的疼痛似乎讓葉靜璿的身體記憶尤新,她的喉嚨裏仿佛落滿了灰塵,讓她不禁不適的皺起眉。


    葉靜璿深吸了口氣,輕道:“扶我起來。”


    流雲忙用袖中抹了抹臉上的淚痕,雙手搭在葉靜璿的肩膀扶著她。


    “小姐……您這究竟是怎麽了?”流雲將她小心的扶了起來,忍著眼淚問道。


    葉靜璿揉了揉眉心,良久都未曾發話,片刻後才開口:“莫要擔心,隻是這一個月以來我被禁足於此,未替父親探到半點消息,此番便是要給我提個醒罷了。”


    流雲杏眼微微睜大,臉上還有尚未幹涸的淚痕,不可置信道:“小姐,您是說,是老爺幹的?”


    葉靜璿深吸了口氣,卻未說話。


    流雲似乎被嚇壞了,聲淚俱下道:“老爺怎麽會如此狠心!小姐您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葉靜璿嘲諷的笑了笑:“親生骨肉又如何?你何曾見他把我當我女兒對待?”


    “可是虎毒尚且不食子,老爺他……”流雲頓住,似是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


    葉靜璿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輕道:“罷了,此事日後莫要提起,我心中自有打算。”


    流雲點了點頭,卻依舊一臉的哀戚,一雙眼睛腫的通紅,煞是可憐。


    葉靜璿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輕道:“好了,莫要再如此傷春悲秋,你小姐我命還長著呢,你且去準備些洗澡水,我在地上躺了一夜,渾身難受的很。”


    流雲將扔在地上的盆撿了起來,隱下心中的難過,點了點頭便退了下去。


    直到腳步聲漸遠,葉靜璿收起臉上的輕笑,有些無力的靠在一旁。


    她的父親當真疼愛她,這一夜下來,她如同遭受淩遲之刑一般,一遍遍的疼昏過去,又被疼痛所喚醒,剜心挫骨之痛,也不過如此了吧。


    葉靜璿的目光陡然變冷,她豈會如此受製於人,葉承即是這般心狠手辣,那麽她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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