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等的新科進士要等著朝考、授官。


    所以,作為三鼎甲拔尖的這位,便徹底進入了職場生涯前,最休閑的時間。


    徐鶴原本還饒有興致地在北京城裏城外轉上一轉,甚至徐嵩還專門派人跟著他去了趟山海關。


    不過,等徐鶴回到北京時,忙慣了的他閑下來就覺得渾身難受。


    最近朝廷正在處理大同鎮的嘩變事件。


    徐鶴從大伯那了解到,朝廷對於大同鎮的處理,想法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樣。


    著大同左衛兵備道馮璞瑜速速彈壓兵變,且從賞賜藩王的銀兩中抽出四十萬兩解送大同鎮,用以安撫軍心。


    另外,朝廷急派信使趕往九邊其他鎮。


    若是再有嘩變事宜,為首者一律處斬,領軍將領罷官褫奪世襲軍職,下獄問罪。


    九邊各兵備道文官沒法管控軍情者,罷官,永不敘用。


    這一道道命令發往九邊,原本還等著大同鎮吃肉,他們也跟著撈口湯喝的其他鎮,頓時心中駭然,不敢再鬧事了。


    朝廷另撥八十萬兩銀子發往江西軍中。


    一方麵是賞賜合肥之戰的將士,另一方麵,也給江西各衛所,補發了今年開春便欠發的餉銀。


    皇帝不差餓兵,這時候正是需要將士用命的時候,誰也不敢摳著那點銀子。


    對於海防營來說,好消息更多。


    秦烈和周弼二人授世襲錦衣衛副千戶銜,刀子、小二、十三一幹人等授錦衣衛百戶銜。


    相比秦烈和周弼,雖然他們這百戶不是世襲,但好歹也算進入體製內,吃上皇糧了。


    就連名義上的海防營營官徐岱,也因此事,得以蔭一子入監讀書。


    這可把徐岱高興壞了。


    他本來就因為自家兒子不是讀書的料遺憾不已。


    誰知,天上掉餡餅,自己掛個名,竟然讓兒子當上了監生。


    監生,那可相當於秀才文憑了,有了這層身份,雖然改變不了徐鸞是個廢物的現實,但好歹算是有了個身份。


    將來就算自己走了,自家兒子見到縣官也是不用畏畏縮縮了!


    但是,皆大歡喜之餘,憂患傍之。


    不知道是誰傳出去,說發往九邊的餉銀,是徐嵩建議從藩王賞賜中抽出來的。


    眼看著藩王們便要派人入京進貢。


    如果知道自己每年工資之外的獎金被人挪用,可想而知,這些藩王該有多麽憤怒。


    “這些人雖然都是些圈養的豬,但豬發起狂來,也是會咬人的!閣老,這件事,你最好想想對策,省得到時候被動!”謝鯤神色嚴肅,顯然,這件事對他而言也是個棘手的事。


    徐嵩默然。


    這種事,本來就是他的主意,他若是狡辯,一是無用,二是讓人覺得他一個堂堂閣臣沒有絲毫擔當。


    但若是這把火真的燒到自己頭上,確實很是難受。


    這些藩王,七拐八繞的全是關係,他們影響不了文官,也影響不了武將。


    但他們可是皇帝的親戚,三個不來往宮裏遞個小話,至正帝就算知道他們貪得無厭,但不聞不問,天下人會怎麽說他這個做皇帝的?


    “皇上刻薄寡恩,苛待親戚!”


    真要有這種流言傳出,那徐嵩這官都沒法當了,直接打辭職報告回家去吧!


    這件事,徐嵩這邊還沒有想出應對之策,事態卻急轉直下。


    原來,武宗的同胞兄弟,當今皇上的小叔,封地在衛輝的汝王,先是上書彈劾閣臣薄待陛下宗親。


    本來這件事,至正帝也沒放在心上。


    最近這段時間,三四個藩王都上疏哭窮,說沒了朝廷的賞賜,日子過得如何如何艱難。


    雖然汝王跟這些藩王不同,是自己的親叔叔,但畢竟是分封出去了,至正帝跟這個小叔,說白了,也沒太多感情。


    但很快,汝王府上疏朝廷,說汝王死了。


    怎麽死的,那肯定不是餓死了。


    但甭管怎麽死的,在這節骨眼上汝王出了事,對於至正帝來說,卻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不聞不問,按照規矩辦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這位小叔之前剛跟皇帝要錢,大罵閣臣徐嵩鼓動至正帝薄待皇家的骨肉至親。


    現在沒隔兩天,這位一命嗚呼。


    外麵不明所以的人還不知道怎麽傳呢。


    要是管吧,無非是兩手操作。


    一是給錢,亡羊補牢。


    二是處理徐嵩,堵住各地藩王的嘴。


    現在消息傳出,至正帝還在沒有做出決定。


    但這事在朝廷裏已經鬧開了。


    “閣臣徐某,打仗要銀子,這誰都知道,但你不能拆東牆補西牆,朝廷上的花銷,哪哪不能減少一些,東拚西湊出幾十萬兩還不是輕輕鬆鬆?何至於陷陛下於寡恩刻薄之境地?”


    “這件事,先要堵住天下悠悠眾口,為今之計,隻有趕走徐閣老了,徐閣老公忠體國,全都是為了朝廷,可惜!”


    “不妥,朝廷正是用兵之際,徐閣老諳熟兵事,內閣沒了他,南方剿滅叛賊一事,誰來統籌?”


    “是啊,徐閣老又沒錯,這幫藩王,吃朝廷的,住朝廷的,三節兩壽,他們哪次不是賺得盆滿缽滿,怎麽?如今國家要銀子,暫且挪用一些,這就要處罰大臣?這豈不是讓忠臣寒心?烈士扼腕?”


    “話不能這麽說,天底下,離了誰,第二天太陽還是照常升起,咋了?沒了徐嵩,這反賊就剿不了了?”


    “就是,徐嵩不是忠臣嘛?他這時候如果不上表自劾,這把君父置於何地?這把宗親置於何地?藩王!那是國之藩籬,讓藩王們寒了心,這天下還叫天下嘛?這大魏還是大魏嘛?”


    ……


    徐府。


    徐嵩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發展到這個地步。


    原本他打算等銀子一抽出來,立刻放風,說是首輔的主意,這樣一來,矛頭便可指向秦硯。


    這位首輔管著吏部和戶部,且跟藩王們也多有走動。


    栽在他身上,藩王們不會鬧出太大動靜。


    可是,秦硯這隻老狐狸,跟徐嵩想到一起去了。


    “大伯,這件事還是因我而起!”徐鶴歎了口氣。


    徐嵩擺了擺手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去想是怎麽發生的,還是想想怎麽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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