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藝終於完成,徐鶴長舒一口氣。


    既然已經謄好,那就再沒去看的必要。


    謄抄後的卷子就算發現了錯誤,也不能修改。


    既然不能修改,那就算錯了,除了搞自己心態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他直接等試卷收幹後便收了起來。


    盯著他的那個瘦小號軍此時早就哈欠連天了。


    他是全程看著徐鶴寫文的。


    徐鶴剛開始時,寫的速度奇快,可越到後來寫得越慢,旁邊的號房裏的舉人們,早就寫完一篇了,這人才剛剛寫完。


    在這個瘦小號軍看來,估計這士子也就是個樣子貨,寫了沒多久就寫不下去了,肯定是腦子裏沒墨水了唄。


    可接下來,這位的舉動再次讓號軍眼睛裏露出不解之色。


    徐鶴寫完首藝,便將四書題中的其它幾份試卷一一攤在桌上,研究剩下的題目。


    此時的他腦子清明,狀態極好,正好借著這勁兒,一鼓作氣將幾張卷子的題一並破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道《中庸》題。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


    這句話應該是這麽讀:“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


    【知】通【智】,達德,就是古今天下共同遵循的道理。


    這不是徐鶴說的。


    這……還是朱熹說的。


    朱熹在《中庸章句》裏還說了,什麽叫德,什麽叫道。


    達道者,天下古今共由之路,即《書》裏所謂的【五典】,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要知道的東西就是這五條,仁義說得就是他們了,勇氣,就是為了強化這五典。


    所以達德之人,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德,則無以行之。


    徐鶴看到這,腦子有點暈。


    朱熹這個人就是不喜歡說人話。


    講的東西,總喜歡附加概念。


    又是三德,又是五典。


    不過靜下心來想一想,這不就是程朱理學那一套嗎?


    徐鶴用腳底板都能猜到,總裁官出的這題,邱騰肯定是最滿意的了。


    那行,那就按照你邱騰喜歡的來。


    徐鶴隨手寫下:“德進於天下,統言之而知人皆可以行道矣!”


    什麽意思?


    “德”作為天下古今同得之理,總而言之,說明了人人都能踐行人倫之道。


    也就是上麵說的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君君臣臣嘛!


    程朱理學嘛,我也很拿手的……


    寫完破題,徐鶴並沒有接著往下寫。


    因為首藝最為重要,也是十八房官和總裁官最看重的一篇文章。


    其次是四書題。


    再次五經題。


    參加考試的舉人一萬多。


    十八房的閱卷官能看得過來嗎?


    看得過來,也看不過來。


    首先,這些人會死盯首藝。


    如果第一篇做得不好,那就基本上廢了。


    如果第一篇能入眼,那接下來,房官就會看你的四書題。


    四書題這麽多,一下子肯定看不出個子醜寅卯的。


    所以,人家會挑重點。


    什麽是重點?


    破題。


    破題很好,全篇又沒有什麽錯誤、犯諱、反動的言論。


    那你的成績就向上拔高了一大截。


    最後再看五經題。


    五經題也沒有問題,破題也不錯,那基本上就會被十八房考官推薦給總裁官閱覽了。


    總裁官和同考官再按同樣的流程篩選一遍。


    挑出其中文理精奧的,條理通順的,按照經典來的拔為上等。


    這樣的文章就肯定高中無疑。


    所以,解決問題要分清主次矛盾,然後再分析矛盾的主要方麵和次要方麵,梯次解決。


    徐鶴的初中政治課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論語》題:“寧武子邦!”


    徐鶴破題:“大夫非僅以愚稱,而愚之所全大矣。”


    這個地方就有意思了。


    寧武子是春秋時為國的大夫。


    但八股文破題不能出現任務的名字,需要用代稱。


    比如孔子用【聖人】,顏、曾用【大賢】、【亞聖】,齊桓公、晉文公用【霸主】,子產用【鄭大夫】。


    寧武子是一個處世為官有方的大夫。


    當形勢好轉,對他有利時,他就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智慧,為衛國的政治竭力盡忠。當形勢惡化,對他不利時,他就退居幕後或處處裝傻,以便等待時機。


    孔子對寧武子的這種做法,基本取讚許的態度。


    所以《老子》有雲:“雖智大迷,是謂要妙”,雖然有智慧,卻要表現得很糊塗,這時哲人的要妙之處。


    也就是後世茶室裏被掛難了的【難得糊塗】。


    所以徐鶴的破題是什麽意思呢?


    “寧武子並非僅僅因為愚而出名,但他的愚所取得的成就確實很大!”


    很有意思的轉折關係。


    “嗯,這個破題挺好!”徐鶴寫完之後也很滿意。


    最後一題就有點不當人子了。


    孟子題:“富貴不能至末。”


    這題隻要是讀書識字的都聽說過。


    語出《孟子·滕文公下》:“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徐鶴看到這題,頓時笑了。


    吳興邦出題還是挺有水平的。


    他敢肯定,很多考生看到這題,肯定十分興奮。


    這題我熟悉啊,圍繞孟子原文寫富貴這些毛病不就ok了?


    嗬嗬!


    錯了,文中索倫並非單說富貴,而是進口孟子所言,以富貴、威武、貧賤三者論述大丈夫的人格才是真正的考點。


    戰國之時,聖賢道否,天下不複見德業之盛,但見奸巧之徒,得誌橫行,氣焰可畏,遂徐鶴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爾,何足道哉?


    一念及此。


    徐鶴揮筆寫下:“有不可易之操者,大丈夫之品定矣!”


    一個人有了不可改變的操守,那麽大丈夫的品性也就養成了。


    做完四書破題,徐鶴長舒一口氣。


    有了首藝和這三個破題,徐鶴相信,隻要他接下來不要犯致命性的失誤,那進士於他而言,猶如探囊取物一般。


    此時,天光大亮,旭日東升。


    初春的暖陽播撒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徐鶴抬頭看向號房巷道上方逼仄的天空……


    仿佛看到一隻雲鶴掙脫藩籬,騰飛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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