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巡漕禦史的小轎停在眾人麵前後,一幫子漕司衙門的主事跟約好了似的,全都叫嚷起來。


    “馬大人,你來得正好,漕營的兵打人了!”


    “馬大人,我要跟你聯名上奏參劾毛褘,他竟然為一己之私,誣陷朝廷命官!”


    “毛褘狼子野心,勾結海陵縣一幹流氓企圖強搶漕糧!”


    “馬大人,救命啊!”


    這些人中,就屬龔主事喊得最響亮,哭得最痛快,那捶胸頓足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敲了悶棍,做了一天的兔兒爺!


    毛褘聞言,臉都黑了。


    他一個勳貴武官,本來嘴皮子就沒文官利索,見這幫人七嘴八舌之間,自己被按上的罪名被活刮十次都夠了,可他偏偏插不上嘴,一時間急得額頭冒汗。


    這時,藍頂小轎的轎簾被人撩開,一個穿著便服的中年官員從轎子裏走了出來。


    “馬厚祥!”毛褘見到他頓時咬牙切齒。


    他轉頭對徐鶴小聲道:“就是這個姓馬的,我上任沒兩天,這家夥就上了三本折子參我!”


    那馬厚祥見到毛褘怡然不懼,隻見他衝著毛褘冷哼一聲,用很小,但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道:“二世祖,紈絝子弟!”


    “你!”毛褘頓時火了,火氣壓不住,上去就像施以拳腳,但死死被劉叔拉了下來。


    旁邊一幫子漕司衙門的文官見狀,心中大喜,紛紛又在旁鼓噪起來。


    龔主事喊道:“馬大人,你也看到了,在風憲官麵前,這廝竟然還敢如此囂張!”


    “是啊馬大人,我要參他!”


    就在大家都以為毛褘要被馬禦史這個文官,再次唇槍舌劍攻擊一番的時候。


    誰知那馬厚祥衝著毛褘冷哼一聲道:“今天本官還有要事,沒時間搭理你!”


    說完,他突然麵對徐鶴,換了一張笑臉道:“徐公子!我找你可找得好苦啊!”


    傻了。


    在場所有人全都傻了。


    文官們不可思議地看向馬厚祥,還以為他吃錯了藥。


    至於毛褘和徐鶴也是一臉蒙圈地看著這個巡漕禦史點頭哈腰的做派。


    徐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大人是說我嗎?”


    馬禦史抬頭問道:“公子可是海陵縣徐鶴徐公子?”


    徐鶴點了點頭。


    馬禦史笑容更燦道:“那就沒錯了,找得就是公子。”


    徐鶴懵逼了:“馬大人,咱們認識?”


    馬禦史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朝他眨了眨眼道:“徐公子,真不是我說你,你有那麽大的關係不早說,還在漕司衙門求這告那的,低調,太低調了!哈哈哈!”


    徐鶴更蒙了,這淮安城裏,自己官麵上能稱得上熟人的……


    他轉頭看向好大哥毛褘。


    毛褘比他還蒙呢,這特麽都叫個什麽事兒?這馬禦史滿嘴噴糞,所謂的關係肯定不是指我啊!


    馬禦史也不管徐鶴作何感想,就是一臉【我全知道了,你小子還裝】的表情。


    這時,他突然轉身對自己的下人道:“去,給漕船放行,幫徐公子送去海陵!”


    此言一出,被押著的文官們都傻了。


    龔主事道:“馬大人,這可不行,漕船運糧皆有定數,撥轉需要麻軍門的手令!”


    馬禦史不緊不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張條子問道:“是這個嘛?”


    說完,他展開給眾人一看。


    常盈倉的大使道:“那也不能放,上麵交代,麻軍門說了,一粒米都不準運到海陵,就算有他的條子也不行!”


    “唰……”


    在場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看向常盈倉大使。


    這時,常盈倉大使方才知道自己無意中說錯話了。


    毛褘冷笑道:“朝廷下旨,從常盈倉撥付賑災糧草直接發運受災州縣,我說呢,海陵縣為什麽遲遲不裝船運糧,原來是得了麻良弼的指示,哼!我定上奏陛下,參他麻良弼枉顧災情,挑動民意,意圖不軌!”


    龔主事等一幫子文官聞言頓時慌了。


    有些事做得說不得,有些事說得做不得。


    很顯然,他們都是得了麻良弼的授意,這才為難海陵縣眾人。


    但這種事朝廷查起來,他麻良弼有一萬個理由把自己摘出來。


    可眼下,常盈倉大使這個蠢貨,做了也就做了,竟然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了出來。


    這不是妥妥的授人以柄嗎?


    說時遲那時快,馬禦史聞言頓時臉色大變,他衝到常盈倉大使麵前,左右開弓,上去就是狠狠幾耳光,打得那大使鼻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可馬禦史還不解氣,也不顧什麽官體了,朝著那大使又踹了幾腳方才道:“混賬,竟敢當眾誣陷麻軍門,來人啊!”


    “在!”馬禦史帶來的幾個手下排眾而出。


    “把這廝給我拖回去,親手交給麻軍門處置!”


    那幾個手下二話不說,從漕總的親兵手下將那常盈倉大使搶了過來,轉眼五花大綁捆實了,扭頭就走。


    毛褘傻了。


    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他歪著頭對徐鶴小聲道:“我怎麽看不懂了?這些人到底怎麽回事?”


    徐鶴苦笑一聲道:“我也不清楚啊!”


    馬禦史處理完那個蠢貨後,又屁顛顛跑回來道:“徐公子,借一步說話可好?”


    徐鶴滿腦子漿糊地被馬禦史拖到一邊。


    馬禦史臉上笑成了菊花,對徐鶴恭恭敬敬道:“徐兄弟,剛剛人多,為兄不便多說,你呀,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徐鶴:“……?”


    馬禦史朝他擠了擠眼道:“還裝,鄭公公都說了,你的事要用心辦!”


    說完又佯裝不悅道:“你說你,有這麽大的關係也不早說,你要早說,哪有那麽多誤會?”


    “鄭公公?”徐鶴疑惑問道。


    馬禦史指了指北邊道:“北京來的那位鄭公公!”


    徐鶴剛想說不認識,突然,他想起那日,呂恒上門時,那個滿臉冰冷的陰人!


    “是他?”徐鶴恍然大悟。


    馬禦史見他這副摸樣,知道這是想起來了,於是好奇問道:“麻軍門讓我問下徐公子,您跟那位是怎麽認識的?”


    “我要說跟陰人一句話都沒說過,你們信嗎?”徐鶴心中腹誹。


    但他肯定不可能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


    隻見他神秘一笑,佯裝為難道:“這……”


    馬禦史一看他這場麵,立馬假模假式地裝作自責道:“你看我這張嘴,不該問的不問!”


    徐鶴朝他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道:“也不算熟,他是我一個朋友家的管事!”


    馬禦史聞言,臉都白了,顫聲道:“徐公子,你別說了,下官,下官這就去給你辦過閘的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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