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褘帶著一伍的親兵,連同徐鶴他們一群海陵縣的人,殺氣騰騰地就往不遠處的碼頭疾步走了過去。


    毛褘是誠心想幫徐鶴找回場子,海陵縣眾人則是被漕司衙門的人整的都快抑鬱了。


    如今有了強援,他們一個個就差捋袖子,挽褲腿,準備跟漕司衙門的幹一架了。


    碼頭上的漕工看到這一群人,嚇得把糧袋紛紛放在地上,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沒走多久,徐鶴隔了老遠就看見遠處一群青袍、藍袍的文官圍著一個武將你一言我一語爭執不休。


    毛褘見狀,轉頭對徐鶴道:“這些人裏,有認識的嗎?”


    徐鶴定睛一看,全都是熟人啊。


    叫的最凶的,正是五十來歲的小老頭主事,大伯父之前的下屬,姓龔的那家夥。


    其餘也都熟悉。


    理刑、管泉、管倉,包括常盈倉的倉大使,全是之前戲耍他的家夥。


    毛褘聞言,嘴角輕扯邪笑,轉頭對親兵的伍長道:“去,全給我抓過來!”


    那伍長為難道:“軍門,他們可都是些文官!”


    毛褘拿眼一瞪罵道:“文官怎麽了?就是你們這些人把他們慣成這樣,今天我就要讓這幫文官落落麵子!”


    劉叔在一旁害怕事情鬧大,於是小聲在那把總耳邊交代了兩句。


    那把總聞言,頓時喜笑顏開道:“這行,這行!”


    說完,領著一幫彪形大漢下了碼頭。


    這幫人很快來到那幫子文官身邊,隻見那伍長說了句什麽,頓時,惹得一幫子文官吵吵個不停。


    最後這伍長幹脆大手一揮,手下人一擁而上將這群人全都扭了朝堤上押了過來。


    中間那幫文官看樣子很是憤怒,誰知道那幫親兵壞得很,擠在一起,你一個黑虎掏心,他一個猴子偷桃,搞得那幫文官驚叫連連。


    龔主事一大把年紀了,不知道被哪個一拳搗在要害,眼淚瞬間飆了出來,嗓子跟被繩子勒住似的,叫得像個娘們。


    堤上的胡縣丞見到這一幕,心裏那個爽啊,要不是這地方人多不方便,不然,絕對要脫了靴子搓一搓腳丫才能助興。


    當這幫人被押到徐鶴和毛褘麵前時,一幫子文官看到毛褘,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毛軍門,你縱容手下行凶,我定要參你一本!”


    “毛褘,別依仗你家祖宗立過功,就敢這般為所欲為,本官回去之後就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麻軍門!”


    “剛剛是誰下黑手,有本事給本官站出來!”


    那個管洪主事老龔最慘,到現在還捂著下體倒抽冷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毛褘冷臉道:“參我?本官還要問你們呢,你們一大早跑到這裏來作甚?”


    姓侯的理刑主事怒視毛褘道:“本官聽說有人扣船不發,所以專門趕來看看!”


    毛褘冷笑轉頭看向另一人道:“那你呢?”


    那人是漕運衙門管泉主事,這個官兒專門負責水源、河道清淤,碼頭上的事可以說跟他毫無關聯,故而毛褘有此一問。


    那主事梗著脖子,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個說辭。


    其實他們今天這幫人原本在衙門裏做得好好的,但突然上麵聽說漕船被漕營的人扣了,而且要發往海陵縣,所以上麵讓人下來授意龔主事攔一欄,就是想跟漕營的人掰掰腕子。


    在這種爭奪話語權的關鍵時候,龔主事揣摩上司的意思,自然不敢鬆懈,後來一串聯,幹脆把一幫漕司的中下層官員全都召集了過來。


    這時劉叔站出來拱手對一幫子文官道:“各位大人,不好意思,我家軍門剛剛收到密報,說是有倭寇混入五壩,企圖破壞漕運,所以特意帶兵過來彈壓!”


    龔主事聞言氣炸了,最近南直風平浪靜,何曾聽說有倭寇?


    就算是倭寇最近也在浙東呢?


    你踏馬找借口也找個好點的,別那麽敷衍行不行?


    那理刑主事到底是刑部直接派來漕司的,聞言立馬亢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一個刑部官員,怎麽可能跟倭寇勾結,分明是你們漕營隨便抓人,我回去之後就寫折子參你們漕營,你們都給我等著!”


    毛褘是誰?典型的勳貴二世祖,平日裏驕橫慣了的,見一個小小刑部六品主事竟然敢在他麵前呲牙,頓時大怒道:“混賬,勾結倭寇,扣發賑災的糧食,你們一個個還都有禮了,你參吧,回去我也寫折子,看看陛下到底信誰的話!”


    至正帝還真未必信毛褘,但備不住這幫文官屁股也是歪的。


    他們不怕勾結倭寇的罪名,但扣發賑災糧食這確實是實情。


    想到這,一幫子文官都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一直捂著下體哼唧的龔主事突然道:“既然毛軍門說我們是勾結倭寇,那行,這糧船就是罪證,且先扣著,等朝廷派人查清楚之後再行發運!”


    “這……”毛褘聞言,頓時感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文官們一聽,立馬醒悟過來,老龔平日裏看起來老實巴交的,關鍵時候鬼點子真多。


    你海陵不是要糧嗎?


    那等朝廷派人查清楚問題再撥付吧,正好一直不撥糧食,也找不到什麽借口,如今你毛褘倒給咱們送了個借口來。


    毛褘那個氣啊,轉頭狠狠瞪向出這個餿主意的劉叔。


    劉叔也是委屈,這幫子文官,太特麽蔫兒壞了。


    就在徐鶴以為今天又要泡湯時,突然遠處一陣鳴鑼開道聲傳來。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看過去。


    一幫子文官看到那綠頂小轎和頭前的旗牌,頓時腰杆子挺了筆直。


    “太好了,漕營的人冤枉我們,如今巡漕禦史馬大人來了!咱們請他給我們伸張正義!”


    巡漕禦史,是十三道監察禦史,在內糾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麵劾,或封章奏劾。


    在外在外巡按,清軍,提督學校,巡鹽,茶馬,巡漕,巡關,攢運,印馬,屯田。


    一般由七品監察禦史充任。


    為啥一幫子五六品的官員,看到小小七品監察禦史卻似看到了救星?


    因為巡漕禦史對於涉及漕運的事務,均有巡視、查察、糾劾、章奏等職權。


    可以說是天子安插在淮安監督漕政的耳目,甚至他的重要性一點都不亞於漕督和漕總。


    雖然毛褘並不怕這巡漕禦史,但畢竟現在正是他毛家在淮安的敏感時刻,若是被巡漕禦史參上一本,那對毛家的地位而言,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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