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鶴同行的儲淵四人聞言,頓時一臉驚喜地看向徐鶴。


    儲淵雙手高舉,竟比自己得了府案首還高興:“府案首徐鶴在這裏,在這裏!”


    頓時,人群嘩啦啦轉頭看向徐鶴。


    身邊剛剛那位說輪榜的胖子見狀立馬興奮道:“徐案首,徐案首,在下揚州城錦泰綢緞鋪的少東家,也是跟你一起考了今年府試。”


    徐鶴朝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那胖子頓時高興起來:“徐案首人長得俊,書又讀得好,待人還這般親和,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徐鶴這時哪裏還聽得到他的恭維,整個人暈乎乎的,人們的笑臉、打招呼的聲音、拱手行禮讓人應接不暇。


    他隻能機械地連連拱手朝周圍人群感謝。


    就在人群嘈雜的時候,府衙門口讀榜還在繼續。


    “興化縣,李清洲!”


    “江都縣,嚴平!”


    “海門縣,顧旌!”


    “高郵州,林安!”


    ……


    隨著名字一個個念下去,但除了徐鶴,依然沒有另外四人的名字。


    這時,儲淵等人的神情明顯緊張了起來。


    尤其是劉誌高,每每聽到一個名字卻不是自己時,他臉上的失落感就增添一分。


    而另外兩人,說是來鍛煉的,可真到這時候,也緊張地抓著自己袍衫的袖子,露在外麵的手指都被捏白了。


    徐鶴打發了眾人後,見到四人這樣子便勸道:“別急,才念了二十多個名字!還有機會!”


    劉誌高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自語道:“沒希望了,沒希望了,這麽多年的書都白讀了!”


    此時,就連剛剛替徐鶴高興的儲淵也緊咬下唇,神色嚴峻,目光看著府衙大門榜單的方向,一眨也不眨。


    “如皋縣,邱震!”


    “我中啦!我是童生啦!”不遠處那名叫邱震的學童跟瘋了似的,滿世界大吼大叫。發泄著胸中剛剛的忐忑。


    儲淵見狀,眼神更是黯然,因為邱震已經是第47名通過府試的學童了。


    也就是說,剩下的名額隻有兩名。


    徐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因為徐鶴知道,此時無聲勝有聲,儲淵需要的支持並不是言語上的。


    “海陵縣,儲淵!”


    突然,聲音傳來。


    徐鶴眼睛一亮,興奮地轉頭看向儲淵。


    儲淵愣住了,不敢相信地呆立當場,口中喃喃道:“我過府試了?我……我過府試了?”


    這一刻,他淚如雨下,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但周圍人,包括徐鶴都沒有嘲笑他,而是麵帶笑意地看著儲淵。


    尤其是徐鶴,心中為這位同窗感到高興,甚至比剛剛自己得了府試案首還高興。


    隨著五十個名字讀完,幾家歡喜幾家愁。


    相比這麽低的錄取率。


    作為互保的五人中竟然有兩人通過,這個概率簡直可以去買彩票了。


    儲淵的臉上露出無法抑製的笑容。


    說實話,如果徐鶴因為是縣案首,文章又當場被知府點評,他的錄取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但儲淵不同啊,他四書雖然已經背得,五經還是磕磕巴巴。


    這次算他運氣好,正好遇到自己會的題,文章做得也還不錯,或許是文曲星高照,正好被彭知府錄了。


    這種也許是文章中一句、兩句得了彭知府的認可方才通過,可謂是無敵幸運了。


    這也是儲淵這個一直很老成的家夥泣不成聲的原因。


    而此時,劉誌高等三人的處境就頗為尷尬了。


    按道理講,徐鶴與儲淵過了府試,他們應該為之高興才對。


    但他們心中卻苦澀無比,尤其是劉誌高,這次回去後,他就要離開社學,開始謀生了。


    看著兩個同一社學的同窗通過,而自己卻黯然落榜,他心中五味雜陳。


    徐鶴知道這是他們心中的苦楚,於是小心勸道:“人生有很多活法,未必科舉就是坦途,幾位不要失落,更好的前程還在前麵等著你們呢!”


    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安慰話,但三人心中還是好過了一些。


    這時,府試門口剛剛那吏員再次出來,手裏拿著一張超級大的紅紙貼在輪榜旁邊。


    “是徐案首第一場作的文章!”前頭有人大聲解釋。


    聽到這話,在場大多都是讀書人,那日府試,聽彭知府對徐鶴的文章大為讚賞,他們也很好奇,能讓知府大人如此誇讚的文章究竟做成啥樣。


    有人喊道:“前麵的,勞煩把徐案首的文章讀一讀,讓我等開開眼界!”


    沒一會兒,前麵推了一人開始讀文。


    “聖人讚有虞之樂,文備而情亦備焉。”


    “這個破題簡單直接,提綱挈領,沒有半字無病呻吟,光是破題就足以說明本次府試徐案首名副其實了!”


    “確實,跟他相比,我那破題簡直味如嚼蠟,入不得眼!”


    “夫樂乃功德之形容也,大舜之樂,有以極情文之備如此,豈複有過之者哉!夫子稱而讚之,所感深矣!”


    “妙哉!樂乃功德之形容。徐小友在文中並不直寫,不硬代聖人作分疏語,隻將功德熔化於美、善之中而虛渾還題,更顯文章立意渾全高峻!”一個來看熱鬧的舉人搖頭晃腦感歎!


    周圍百姓,或是不懂文章妙處的府試考生聞言,頓時心中感歎:“到底是案首,連舉人老爺都稱讚了,哪還有不好的?”


    當那人念到【笙鏞琴瑟,有以極音律之和,而聞之者心融。幹戚羽旄,有以備物采之華,而觀之者忘倦】時,在場的讀書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剛剛的那個舉人,他傻傻地瞪著府衙大門方向。


    周圍老百姓還等著舉人老人稱讚呢,一看他這樣全都心中跟著忐忑起來。


    “難道是徐案首的文章這兩句作得不好?”


    “舉人老爺這是咋了?”


    “有沒有懂的讀書人,講給我們聽聽啊!”


    片刻後,那舉人捂麵大哭:“此文製式新穎,文理兼備,國朝雖多名文,總未有如此將文采熔化在製義中者,況本旨闡發深遠,將來這徐案首必能桂榜連捷!”


    “什麽?”


    “舉人老爺說徐案首的文章可以考中舉人?”


    “這……”


    周圍的讀書人全都瘋了。


    “那位兄台,你是不是言過其實了!”有個穿著瀾衫的生員覺得那舉人說得太誇張了,當場提出了質疑。


    那舉人冷笑一聲,拂袖道:“彼之水平,還未能體悟此文精彩,本老爺不想與爾多言!回去再讀幾年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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